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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推理小说]高尔夫球场的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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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夫球场的疑云[Murder on the Links]
又译作:高尔夫球场命案,高尔夫球场疑云

阿婆的第一任丈夫当时迷上了打高尔夫球,而这本书也顺势发生在了高尔夫球场上,黑斯廷斯在这个故事里遇到了他未来的妻子

 

题辞:献给我的丈夫(To my husb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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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版时间:

英国:Bodley Head, 1923
美国:Dodd Mead,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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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场人物: 

侦探
赫尔克里·波洛(Hercule Poirot)
阿瑟·黑斯廷斯(Arthur Hastings)

官方人士
吕西安·贝克斯(Lucien Bex)
阿于特(Hautet)
吉罗(Giraud)
葛罗西埃(Grosier)
杜兰德医生(Dr. Durand)
詹姆斯·贾普(James Japp)

涉案
保罗·雷诺(Paul T. Renauld)
埃洛伊丝·雷诺(Eloise Renauld)
杰克·雷诺(Jack Renauld)
加布里埃尔·斯托纳(Gabriel Stonor)
多布勒尔夫人(Madame Daubreuil)
玛塔·多布勒尔(Marthe Daubreuil)
灰姑娘(Cinderella)
贝拉·杜维恩(Bella Duveen)

证人
约瑟夫·艾伦(Joseph Aarons)
丹尼斯·乌拉尔(Denise Oulard)
莱奥尼·乌拉尔(Leonie Oulard)
奥古斯特(Auguste)
马斯特(Masters)

旧案
乔治·康诺(Georges Conneau)
海勒姆·P·特拉普(Hiram P. Trapp)
阿诺德·贝罗迪(Arnold Beroldy)
杰妮·贝罗迪(Jeanne Beroldy)



IP属地:天津1楼2007-01-29 00:40回复
    1、旅伴

     
    我知道有这么一则已为人所共知的铁事,它的大意是:一位年轻作家决心要把他的故事的开头写得独具一格、有声有色,想借此引起那些读腻了声色犬马之类文章的编辑们的注意,便写下了如下的句子:

    “‘该死!’公爵夫人说道。”

    真怪,我这故事的开头倒也是同一个形式.只不过说这句话的女士不是一位公爵夫人罢了。

    那是六月初的一天,我在巴黎刚办完了一些事务,正乘着早车回伦敦去。在伦敦,我仍跟我的老朋友、前比利时侦探赫尔克里·波洛合住着一套房间。

    开往加来①的特别快车里空得出奇.我乘坐的这节车厢里实际上只有另外一位旅客。我离开旅馆时是急匆匆的。这会儿正当我忙着查点行李是否齐全的时候,火车就开动了。在此之前,我几乎没有去注意我的旅伴,但现在我忽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个人在同一车厢里。她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放下了车窗,把头探了出去,一会儿又缩回了头,短促但很使劲地喊了一声:“该死!”

    我是个古板的人。我想女人总得有女人的样子嘛,时下那种神经质的女孩子,从早到晚蹦跳着爵士舞,嘴上叼着烟卷儿活象竖着根烟囱似的,用的语言连比林斯盖②渔市的女人听了也会感到害躁。对这种人我可看不惯。

    我微微地皱着眉,抬起头看到一张俊美的、任性的脸,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红帽子。浓密的乌溜溜的卷发盖住了耳朵。我估量她最多不过十七岁。但是她脸上搽着粉,嘴上的口红涂得红得不能再红了。

    她一点也不感到窘迫,反而回头看着我,还做了一个富有表情的怪脸。

    “哎哟,我们可把这位善良的绅土给吓坏了呐!”她装着对假想中的观众说。“很抱歉,我出言粗鲁,太不象个小姐的样子啦,如此等等。不过,啊,上帝,这是有原因的咧!你可知道我唯一的妹妹不见啦?”

    “真的?”我彬彬有礼地说。“那多不幸啊!”

    “他看不顺眼!”姑娘自言自语地说。“他……不仅对我完全看不顺眼,对我妹妹也是这样……这可不公平,因为他连人影都还没见过她呐!”

    我刚张开嘴,可是她却先开了口,“别说啦!谁也不爱我!我到花园里去找小虫吃。呜呜。我这下子可完啦!”

    她把自己遮在一张法文的滑稽报的后面。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她的两只眼晴偷偷地越过报纸的上方窥视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她一下子把报纸扔在一边,欢快地纵情大笑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看上去象傻子模样的糊涂虫。”她喊叫着说。

    她的笑声富有感染力,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尽管我对“傻子”这个词儿很不以为然。

    “嗨!这下子我们算是朋友啦,”那姑娘说。“你得说你对我的妹妹感到遗憾……”

    “我好不冷清啊!”

    “那才是个好孩子哩!”

    “让我把话说完。我本来打算补一句,虽然我好不冷清,不过我对她的不在场还能受得住。”我微微地施了一礼。

    可是这个最不能令人捉摸的姑娘蹙起眉头,摇了摇头。

    “别说啦!我倒宁愿看你那副‘神气活现地看不顺眼’的样子。晤,瞧你的脸哪!就好象在说:‘这不是我们这号人’。这你倒是猜对啦。不过,留神点儿,现在还很难说呐。不是每个人都能辨别出哪个是公爵夫人,哪个是假公爵夫人的。瞧,我想我又把你吓唬住啦!你是个老古板,这一点不假,可我倒不在乎。再多几个象你那号人,我们还受得了。我倒恨那种厚颜无耻的人。这简直使我发疯。”她使劲摇着头。

    “你发疯时是什么模样?”我带着笑问。

    “一个十足的小魔鬼呗!别管我怎么说的,怎么做的!有一次我可差点儿把一个家伙骗得上了当。真的骗上当啦。他也是活该嘛。”

    “嗳,”我央求说,“可别跟我生气呀。”

    “我不会跟你生气的。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不过,你这么一副对人看不顺眼的尊容,我想我俩永远别想交朋友啦。”

    “嗳,我们已经交上朋友啦。对我说说你自己吧。”

    “我是个演员,不……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打我是个六岁大的小丫头时起,我就在木板上翻筋斗啦。”
    


    IP属地:天津2楼2007-03-08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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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9 02:5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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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原谅,”我感到迷惑不解。

      “你从没看到过耍杂技的小演员吗?”

      “啊,我懂啦!”

      “我生在美国,可是我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英国度过的。现在我们有一出新戏……”

      “我们……?”

      “我妹妹和我。有唱有跳的,还有一段顺口溜,再加上些老的玩意儿,新颖别致,每次演出都成功。这里头大有钱可赚……”

      我的新相识探着身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的好多用语对我说来简直是不知所云。但我发现自己对她越来越感到兴趣。.她看上去象个孩子,又象个成年妇女,难以理解。尽管如她所说,她很能说会道,又能干,很能照顾她自己,然而在她对待生活的专心致志的态度中,在她一心一意要“飞黄腾达”的决心中,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出奇的直率味道。

      火车过了亚眠③,这一地名勾起了我许多回忆。我的同伴好象直觉地感到我心中想着什么似的。

      “想到战争了吧?”

      我点点头。

      “我想,你算是度过来啦?”

      “还算好。我受过一次伤。松姆④战役以后,他们干脆把我当作残废让我退役了。现在我干着一位议员的私人秘书之类的工作。”

      “哎哟!那可是用脑筋的活呐!”

      “不,不是的。实际上,没有什么工作可做。通常每天用两个小时就对付完啦,而且工作枯燥无味。说实在的,要不是我还有点儿东西可以寄托的话,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呐。”

      “你该不是说你闲得在收集昆虫吧?”

      “不。我跟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合住一套房间。他是比利时人,一名侦探。他在伦敦定居,当私人侦探,干得非常出色。他这个小个子可真了不起。多次证明凡是官方警察解决不了的事情,他的看法总是正确的。”

      我的旅伴睁大着眼听着。

      “这真有趣,是吗?我就喜欢犯罪的故事。凡是有侦探电影,我每次必看。只要报上有谋杀案,我简直要把报纸吞下去。”

      “你记得斯泰尔斯案件吗⑤?”

      “我想想。是不是一位老太太被毒死的那起案件?在埃萨克斯⑥什么地方发生的?”

      我点点头。

      “那是波洛的第一起重大案件。毫无疑问,要不是他的话,那凶手早就逍遥法外啦。真是一起了不起的侦察工作呀。”

      这话题引起了我的劲头,于是我把案件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最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凯旋式的收场。那姑娘听得着了迷。说实在的,我们谈得正起劲,连火车进了加来站都不知道哩。

      我找到了两个脚夫,我们走下月台。我的旅伴伸出她的手。

      “再见。以后我一定更好地照顾自己的行李。”

      “唔,可是你一定得让我照顾你上船吧?”

      “我也许不上船啦。我还得看看我那妹妹到底有没有在哪儿上了火车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啦。”

      “唔,不过我们总还得见面吧?难道你连个姓名也不告诉我?”当她转身离去时,我喊道。

      她越过肩膀回过头来瞧着。

      “灰姑娘⑦。”她说着笑了。

      但在当时我很少想到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再看到灰姑娘。

       

      注:

      ①法国北部港市。
      ②伦敦的一个渔市场,该处的入因受教育不多,说话粗鄙。
      ③法国北部,在松姆河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该地曾有过战役。
      ④河名,在法国境内,往西流至亚眠,往西北经阿布维尔流入英吉利海峡。
      ⑤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处女作, The Mysterious Affair at Styles,—九二O年出版。
      ⑥郡名.在英国东南部.
      ⑦童话中的人物,被继母驱使,日与煤渣为伴的美丽姑娘;后忽得仙姑帮助,成为王子的爱人。


      IP属地:天津3楼2007-03-08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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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朋友,你瞧,得赶紧了。去大陆的特快车十一点在维多利亚车站开出。别激动,还有充分时间哩。我们还可以讨论十分钟,你跟我一起去,n’est—cepas?⑥”

        “恩。.....”

        “你自己跟我说过,下几个星期你的老板不需要你。”

        “噢,那倒没问题。可是这位雷诺先生明显暗示这是件私事啊。”

        “诺,诺,诺,雷诺先生那里我会对付。说起来,这个姓氏我听来挺耳熟的。”

        有位鼎鼎大名的南美百万富翁,名字就叫雷诺,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准没错。这就说明为什么要提到圣地亚哥了。圣地亚哥在智利,智利又在南美。啊,我们进展得不坏呀!那行附言你注意到没有?你的感觉怎样?”

        我思索着。

        “很明显,他写信时,尽量克制感情,可是到末了,他的自制力崩溃了,一时冲动,草草写下了这些绝望的字眼。”可是我的朋友使劲地摇着头。

        “你错了。你没有看见签名的墨迹几乎是黑的,那附言的颜色却很淡?”“是吗?”我疑惑地问。“MonDieu⑦,monami⑧,运用你那微小的灰色细胞吧;那不是再明显不过的吗?雷诺先生写了信,他没有用吸墨水纸,却是仔细地再读了一遍。接着,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仔细考虑后,加上了最后的几个字,然后用吸墨水纸的。"

        “那又是为什么?”

        “Parbleu⑨,为了要对我产生象已对你产生的那种效果。”

        “什么?”

        “Maisoui⑩,就是要使我肯定去法国。他重新读过信后感到不满意,因为语气不够有力。”

        他停了一下,两眼闪烁着通常表现他内心激动时的绿色光焰,接着又轻声地说着:

        “我的朋友,那样看来,既然附言是经过冷静思考后郑重地加上去的,而不是出于一时冲动,情势必然紧急,那我们得尽快赶到他那里去.”

        “梅兰维,”我沉思地低语着,“我想,我听说过这个地方。”波洛点点头。

        “那是个安静而别致的小地方,就在布朗⑾与加来之间的半路上。我猜想雷诺在英国有邸宅。”

        “是啊,如果我记得不错,在拉特兰门⑿。在哈德福郡⒀某处乡村还有一所大的住宅。可是我对他确实知道得很少,因为他不常在社会上交际。我相信他在伦敦商界拥有大量的南美资产,他大部分时间在智利和阿根廷度过。”

        “嗳,我们将听他本人谈这一切细节了。来,我们收拾收拾吧。各人带上一个小手提箱,叫一辆出租汽车上维多利亚车站。”

        十一点钟,我们离开维多利亚去多佛。出发前,波洛给雷诺发了一封电报,告诉他我们到达加来的时间。

        在船上,我知道最好不要去打扰我的朋友。天气好极了,海面正如俗话所说“水平如镜”,因此当波洛微笑着同我在加来一起下船时,我并不感到惊奇。可是等待着我们的却是大失所望,因为没有汽车来接我们。波洛认定这是电报传递延误所致。

        “我们就雇一辆车吧。”他兴致勃勃地说。几分钟以后,我们就乘坐着一辆破旧不堪的出租汽车,吱嘎吱嘎一路颠簸着向梅兰维方向驶去。

        我兴致极高,可是我那小个子朋友却严肃地观察着我。

        “人有‘未卜先知’之能,就象苏格兰人说的那样,黑斯廷斯。有灾祸的预兆。”

        “胡扯。不管怎么说,你的感觉与我的不同。”

        “不是的,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说不上,但是我有预感..‘ajenesaisquoi⒁!”他说话的语态郑重,我不由自主地也受到了影响。

        “我有一种感觉,”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将是一起重大的事件——一个不易解决的、花费时间的棘手的问题。”

        我本来还要追问下去,可是在这当口我们驶入了梅兰维小镇。我们放慢了车速,询问去热内维英别墅的方向。

        “穿过小镇,先生,笔直往前走。热内维芙别墅在路的那边,大约还有半英里路。那座面临大海的大别墅,不会找不到的。”我们向指路人道过谢,就离镇往前驶去。在路边的岔道那儿我们又停下了。一个农夫正向我们走来,我们准备等他走上前来再向他问路。就在路夯有一座小小的别墅,但看来太小、太破旧,不象是我们要找的那座。在我们等着的当儿,门开了,一个女郎走了出来。

        那农夫正要走过我们身旁时,司机从座位上探身向前问路。

        “热内维芙别墅吗?就在这条路的右边没几步远,先生。要不是这弯道,你就可瞧得见它了。”

        司机向他道了谢,再次开动车子。那女郎仍站在那儿,一只手按在门上,望着我们。我的眼睛被她吸引住了。凡是优美的东西我总是非常爱慕欣赏的。这女郎就是这么美,不论谁看见她准得说上几句。她身材颁长,有着天仙颍般的体态,一头无遮无盖的金发在阳光中熔您发光。我自语着,这该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美的女郎了。当我们摇晃着驶上崎着岖不平的道路时,我还回过头去望着她。

        “啊,波洛,”我惊呼道,“你看见那妙龄女神了吧?”波洛扬起了双眉。

        “Cacommence⒂!”他低声说。“你已经瞧见一位女神啦!”

        “不管怎么说,她不正够得上是个女神吗?”

        “可能是,但我没有注意。”

        “你不是确实看到她了吗?”

        “Monami,很少有两个人看到的东西会是相同的。比如说,你看到的是位女神,可我……”他期期艾艾地说。

        “你说呢?”

        “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个带着焦急眼光的女郎。”波洛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时我们驶近了一扇绿色的大门,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门前站着一个庄严的警官。他举起手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先生们,你们不能过去。”

        “可我们是来见雷诺先生的,”我喊道,“我们与他有约,这不是他的住宅吗?”

        “是,先生,不过…,,.”

        波洛探身向前。

        “不过什么?”

        “雷诺先生今天早晨被谋杀了。”

         

        注:

        ①法语,我的朋友。
        ②英国港市,在伦敦东南约一百余公里,央隔多佛海峡,同法国港市加来相望。
        ③英国伦敦警察厅所在地。
        ④法语,我的朋友.
        ⑤智利首都,
        ⑥法语,是不是。
        ⑦法语,天哪(惊呼语)。
        ⑧法语,我的朋友。
        ⑨法语,当然。
        ⑩法语,说实在的。
        ⑾法国东北部港市。
        ⑿在英国中部拉特兰郡。
        ⒀郡名,在英国西部。
        ⒁法语,可说不上为什么。
        ⒂法语,这可开场啦。


        IP属地:天津5楼2007-03-08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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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雷诺夫人的陈述

           

          我们发现阿于特先生在门廊里等着我们,我们随即一起上了楼,弗朗索瓦走在前头领路。波洛上楼时,一下子走在这边,一下子走在那边,使我摸不着头脑,直到他装着怪脸低声对我说:

          “难怪仆人都听得见雷诺先生上楼梯的声音,原来没有一块楼梯板不吱吱作响,连死人都会被惊醒过来的。”

          在楼梯顶端,有一条小小的过道岔了开去。

          “那是仆人的住房。”贝克斯解释道。

          我们沿着一条过道继续朝前走。走到过道右边最后的一个门口,弗朗索瓦轻轻地叩门。

          一个微弱的声音招呼我们进去。我们进入一间宽敞、阳光充足的房间。房间正好面临着相距不到四分之一英里的一片蔚蓝、闪光的大海。

          一位身材修长、容貌出众的女人用坐垫支撑着躺在一张卧榻上,杜兰德医生在一旁扶持着。她正当中年,原先乌黑的头发现在几乎成了银白色,但她的体态每一处都显现出她精力充沛、品格出众。你立刻会感到在你面前的,用法国人的话来说,是unemaitressefemme(法语:一个刚毅果敢的妇人。一一译注)。

          她颔首向我们打招呼,神态高贵。

          “先生们,请坐。”

          我们在椅子上坐下,检察官的书记也在一张圆桌那里坐下了。

          “夫人,我希望,请你陈述一下昨晚发生的情况该不会太使你劳神吧?”阿于特先生开始说道。

          “一点也不,先生。要把这两个谋杀的无赖抓到,并且给他们应有的惩治,我知道时间是宝贵的。”

          “很好,夫人。如果我向你提出问题,你按照问题回答,我想可以减少一些你的劳累。昨晚你什么时候上床的?”

          “九点半,先生,因为我累了。”

          “你丈夫呢?”

          “我想约莫一小时以后。”

          “他看上去有点儿心神不宁——心情烦躁吗?”

          “没有,跟平日差不多。”

          “后来呢?”

          “我们睡着了。有一只手压紧我的嘴把我惊醒了。我想叫喊,但是喊不出声。房里有两个人,都戴了面具。”

          “夫人,对这两个人你能作一些描述吗?”

          “一个是高个子,长长的黑须;另一个是矮个子,很结实,胡须红红的。两个都把帽子拉得低低的,遮住了眼睛。”

          “嗯!”检察官沉思地说,“我怕。胡须太多了些吧。”

          “你是说胡须是假的?”

          “是呀,夫人。请往下讲吧。”

          “按着我的是那个矮个子。他堵住了我的嘴,然后就用绳索绑住了我的手脚。那另外一个站着,俯视着我的丈夫。

          他已经拿到了梳妆台上我那把匕首似的裁纸刀,并且用刀尖抵着我丈夫的心窝。那矮个子收拾了我,就跟另一个一起,逼着我丈夫从床上起来,陪着他们到隔壁的穿衣室去。

          我几乎吓得昏死过去,不过我拼命地听着。

          “他们讲话的声音很低,我听不出他们在讲些什么。可是我听得出那是一种南美有些地区用的粗鄙的西班牙语。

          好像他们向我的丈夫要什么。不一会他们生气了,声音也提高了些。我想是那高个子在说话。‘你清楚我们要的是什么?’他说,‘秘密!在哪儿?’我不知道我丈夫是怎么回答的。

          可是另一个恶狠狠地接嘴说:‘你撒谎!我们知道你藏着。你的钥匙在哪儿?”’“接着我听到抽屉被拉开的声音。我丈夫穿衣室的墙上有一只保险箱,里面他经常放着相当多的现钱。莱奥尼后来告诉我保险箱被劫了,钱被拿走了。可是很清楚,当时他们没有找到他们要的东西:因为不一会我听到那高个子骂了一声,命令我的丈夫把衣服穿上。不多久,我想一定屋内有什么声音惊动了他们,因为他们匆匆把衣服才穿好一半的我的丈夫押进了我的房间。”

          “Pardon(法语:请原谅。——译注),”波洛插话说,“穿衣室没有别的出口吗?”

          “没有,先生,只有通到我房间的一扇门。他们赶着我的丈夫走过我的房间。矮个子在前,高个子手握那匕首跟在我丈夫后面。保罗想脱身走到我这里。我看见他痛苦的眼神。

          他转身对着那两个抓住他的家伙说:‘我得跟她说话。’接着,他来到床边对我说:‘不要紧,埃洛伊丝。别伯,我天亮前就会回来的。’虽然他竭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有信心,可我看得出他恐惧的眼光。他们随即把他推出房间,那高个子一边说着:‘稍有一点声音,就要你的命,记住了。”,“这以后,”雷诺夫人接下去说,“我一定是昏死过去了。

          我记得醒来时是莱奥尼按摩着我的手腕,给我喝白兰地。”

          “雷诺夫人,”检察官说,“据你看,他们要寻找的是什么东西?”

          “我什么也说不上,先生。”

          “你知道你丈夫有什么恐惧吗?”

          “是呀。我觉察到他变了。”

          “那是多久以前呢?”

          雷诺夫人思索着。“也许十天以前。”

          “不会更早一些吧?”

          “也有可能,不过我是打那时候注意到的。”

          “你有没有问过你丈夫是什么原因?”

          “问过一次。他避开了。可是,我确信,他因为某种强烈的焦虑而感到痛苦。不过,既然他明显地不愿意让我知道事实真相,我也就装作什么也没注意到。”

          “他曾请求侦探帮忙,这点你知道吗?”

          “侦探?”雷诺夫人大吃一惊地惊呼起来。

          “是呀、就是这位绅士——赫尔克里·波洛。”波洛躬身行礼。“应你丈夫的请求,他今天才到的。”波洛从口袋里取出雷诺先生写的信,递给了夫人。

          雷诺夫人带着十分惊愕的神情读着信。

          “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很明显他是充分意识到危险的。”

          “现在,我想请求夫人对我坦率一些。你丈夫在南美住过,在那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可能会对他的被害显示出一些端倪?”

          雷诺夫人沉思着,但是最后摇摇头。“我想不出。我的丈夫当然有不少仇人,比如说,不是这样就是那样被他占了上风的那些人,可是我想不出明显的事例。我不能说没有这类事件,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检察官不安地捋着胡须。“你能说出暴行发生的时间吗?”

          “能。我清楚地记得壁炉板上的钟打了两下。”她抬头望着放在炉板正中一只皮匣内的表,那是一只可持续走八天的旅行表。


          IP属地:天津11楼2007-03-08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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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现场

             

            医生和阿于特先生两人把那失去了知觉的妇人抬进屋里。局长在后面望着他们,摇着头。

            “Pauvrefemme(法语:可怜的妇人。——译注),”他喃喃自语,“这个打击对她太大了。哎,我们却无能为力。波洛先生,我们现在去看一下现场怎样?”

            “请吧,贝克斯先生。”

            我们穿过邸宅,由前门走出。经过楼梯时,波洛抬头看了一眼,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仆人们什么也没听见,简直不可相信。那楼梯吱吱作响,三个人从上面走下来,连死人都会惊醒!”

            “可别忘了,那是在半夜里,那时大家都睡得很熟哩。”

            但波洛还是摇着头,似乎不能完全接受这个解释。在车道的拐弯处他停下来,又抬头望着屋子。

            “首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去试试门是不是开着?这样做太不合情理。要说先试着把窗橇开倒更合情合理。”

            “可是底层的窗户都有铁的百叶窗挡着的。”局长表示异议。

            波洛指着二楼的一扇窗户。

            “那是我们刚才打那儿出来的房间,是吗?瞧,窗那儿有棵树,打树上爬上去不是再容易不过的吗?”

            “可能是的,”局长承认道,“可是这样做的话,他们就不可能不在花坛里留下脚印。”

            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在通向前门的台阶两旁各有一个椭圆形的大花坛,里面种着鲜红的天竺葵。所提到的那棵树的根实际上在花坛的后面,要走到树跟前就必得踩上花坛。

            “你瞧,”局长继续往下说,“因为天气干燥,车道和小径上都没有什么脚印。可是,踩在花坛的松软的泥土上,那又是另一回事啦。”

            波洛走近花坛仔细地察看。正像贝克斯先生说的那样,那泥土很平整,看不出一处有凹陷的痕迹。

            波洛点点头,贝克斯的话似乎已使他信服。我们转过身去,可是波洛突然又走开了,开始察看另一个花坛。

            “贝克斯先生!”他叫道,“看这儿,有好多痕迹够你瞧的了。”

            局长走到他一旁,微笑着。

            “亲爱的波洛先生,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花匠的大钉靴的脚印。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这边没有树,因此也无法爬到上面的一层楼。”

            “真是,”波洛说,显得很沮丧。“那么你认为这些脚印都是无关紧要的啦?”

            “根本无关紧要。”

            接着,波洛却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有点小小的意见:这些脚印是我们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这番话可着实使我吃惊。

            贝克斯先生不作答,仅耸了耸肩膀。他太拘泥于礼貌,没有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相反,他问道:“我们往前走吗?”

            “当然,这些脚印我以后再作调查吧。”波洛愉快地说。

            贝克斯先生不是顺着车道走到大门口,而是走上了向右角岔开去的一条小径。小径有缓坡往上拐到邱宅的右面,两旁是一片灌木。突然小径通向一块小小的空地,在那里可以瞥见海的景色。空地上安有一个座位,不远处有间东倒西歪的棚屋。再走几步路是一排整齐的矮树,标志着热内维芙别墅的地界。贝克斯先生从矮树中穿过去,我们发现置身在一片宽阔旷地上。我环顾周围,看到了一种情景,使我吃惊不小。

            “嗳,这是个高尔夫球场。”我叫喊道。

            贝克斯点点头。

            “球场还没有竣工,”他解释道,“打算在下个月的某个时候开放。那尸体是今天一清早在球场上干活的几个人发现的。”

            我倒抽了一口气。片刻前,我没有注意到,紧靠我左边有一个狭长的坑,里面躺着一个脸朝下的男人的身体!瞬间,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不会是悲剧重演了吧。可是局长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走上前去,恼怒地厉声喊道:

            “我的警察在干什么来着?他们得到严格的命令,没有正式的证件,什么人都不准走近场地。”

            那躺在地上的人转过头来。

            “可是我有正式的证件呐,”这人说着,一面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IP属地:天津14楼2007-03-08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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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神秘的多布勒尔夫人

               

              我们走回邸宅时,贝克斯先生跟我们分手了,说是他必须立刻告知检察官吉罗已来到。当波洛宣称凡是他要看的东西他已都看到时,吉罗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我们离开场地时,最后看到的是吉罗四肢着地匍匐着还在进行彻底的搜寻,这情景不得不使我钦佩。

              波洛猜中了我的想法,因为一等到只有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讥讽地说:“你总算遇到了你倾慕的侦探啦——一头具有人性的猎犬!不是吗,我的朋友?”

              “不管怎么说,他在干哪,”我带刺地说,“如果说要找什么东西的话,他肯定会找到。可你……”

              “Ehbien(法语:好哇。——译注):我也找到了些东西哩!一段铅管。”

              “胡扯,波洛。你知道得很清楚,这跟案情毫不相干。我指的是小东西——那些万无一失可以追踪到凶手的线索。”

              “Monami(法语:我的朋友。——译注),一个两英尺长的线索和两厘米长的线索一样有价值!可是一切重要的线索须得是小到无限度的,这是种富于浪漫气息的想法。要说这段铅管跟案情毫不相干,就因为吉罗这么对你说了,你也就照搬不误。不。”

              ——我刚要插进一句问话——

              “我们不谈了吧。让吉罗去搜寻他的吧,我可有我的想法。这案件似乎够简单的……可是……可是,monami(法语:我的朋友。一一译注),我可不满意哩!你知道为什么?就因为那手表快了两小时。而且还有几个小小的疑点看来还合不拢。比方说,如果凶手的目的是报仇,他们为什么不在雷诺熟睡的时候对他下手,这不就完了吗?”

              “他们要的是‘秘密’。”我提醒他。

              波洛带着不满意的神情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灰尘。

              “嗳,‘秘密’又在哪儿呢?假定有一些距离吧,因为他们要他穿好衣服。可是他却被发现就在近处遭到毒手,几乎近在咫尺。再说,像匕首这样的一把凶器随意放着,垂手可得,这也是纯粹的机遇。”

              他顿住了。蹙着双眉,然后又接下去说:“为什么仆人们什么也没听到?他们被下了蒙药吗?难道说有同谋?难道说那同谋计算好了要让门开着?我想是不是……”

              他顿然停止了。我们走到了住宅前面的车道,他突然转向我。“我的朋友,我打算使你感到吃惊——感到高兴:因为我对你的责备是认真对待的。我们去检查一下脚印吧!”

              “哪儿?”

              “就在右边的花坛那儿。贝克斯先生说,那是花匠的脚印。让我们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瞧,他推着独轮车来啦。”

              确实,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正推着一车树苗穿过车道。波洛向他招呼,那人就放下了小车,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走来。

              “你打算向他要一只靴子来跟脚印作比较吗?”我气喘吁吁地问。我对波洛的信心又恢复了一点。既然他说这右边花坛上的脚印很重要,不妨就算它们是重要的吧。

              “正是这样。”波洛说。

              “不过他不会感到奇怪吗?”

              “他根本不会这么想的。”

              我们不再讲下去了,因为那老人已走近我们了。“先生,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是呀。你在这里当花匠已很久了吧?”

              “先生,二十四个年头啦。”

              “你的名字……”

              “我叫奥古斯特,先生。”

              “我刚才在欣赏这些出色的天竺葵哩。实在太好啦。已经种了好长时间了吧?”

              “有一些时候啦,先生。可当然,要使这些花坛看了使人喜爱,总得把枯萎的去掉,栽上一些新品种,另外还得把即将凋谢的摘干净。”

              “你昨天栽上了些新品种,对吗?这中间有些,另一个花坛里也有。”

              “先生好眼力呀。总得一两天以后花苗才能长好。是呀,昨晚我在每个花坛里栽了十棵新品种。先生,你当然知道,在有太阳的当口是不兴栽种的。”奥古斯特很高兴波洛对花表示兴趣,因此很乐意多谈。

              “那是一种上等的品种,”波洛指点着说,“我可以把它剪下来吗?”

              “当然罗,先生。”老人踏进花坛。小心地从波洛欣赏的那棵花上剪下了一段插枝。

              波洛一再道谢,奥古斯特朝小车走去。
              


              IP属地:天津16楼2007-03-08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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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洛敏锐地注视着她。然后,他回避地回答:“小姐,怀疑还悬在半空中哩。”

                “是的,我知道……不过……有哪个具体的……”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这一问好像把女郎吓唬住了。突然,我想起了波洛那天早些时候说的有关她的一句话——“带着焦急眼光的女郎。”

                “雷诺先生往日总是待我很好,”她最后回答说,“我关心也是很自然的。”

                “原来这样。”波洛说,“晤,小姐,目前怀疑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两个人?”

                我可以起誓说,她的话音中既含有吃惊的成分,也含有宽慰的成分。

                “这两个人的名字还未掌握,姑且说是从圣地亚哥来的两个智利人吧。喏,小姐,你瞧年轻和美貌所引起的后果吧!
                我已经把职业上的秘密向你泄露啦。”

                女郎欢快地笑出声来,然后羞答答地向波洛致谢。

                “现在我得回去啦。妈妈要找我的。”

                她回过身去,一路奔着,活像个现代的亚特兰泰①。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Monami(法语:我的朋友。——译注),”波洛轻声挖苦说,“难道我们整晚矗立在这儿不动——就为了你看到了一位美貌的女郎而晕头转向了?”

                我笑起来辩解道:

                “可是她真美呀,波洛。随便哪个人被她弄得晕头转向都情有可原哪。”

                可是,使我很惊奇,波洛却认真地摇着头。

                “啊,monami(法语:我的朋友。——译注),可别把你的心放在玛塔·多布勒尔身上。那个女郎可不是你的。接受波洛爸爸的这一番忠告吧!”

                “暖,局长向我保证说,她既善良,又美丽,是个十全十美的天使!”

                ①希腊神话.Atlanta擅长赛跑,凡向她求婚的人必须在赛跑中胜过她,否则将被杀死。Hippomenes在赛跑时抛下三个金苹果诱使Atlanta在途中停下拾苹果。从而赢得了她。一一译注。

                “我所知道的几个重罪犯都有着天使般的美貌哩。”波洛兴致勃勃地说。“灰色细胞的畸形很容易同圣母般的容貌相吻合。”

                “波洛,”我叫道,感到毛骨悚然,“你不能怀疑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

                “啊,啊!你别激动:我没说我怀疑她。可是你得承认。她急于要知道这一案件的情况是有些反常的。”

                “总算有这么一次我看得比你远啦,”我说,“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母亲着急。”

                “我的朋友,”波洛说,“跟往常一样,你什么也没看到。多布勒尔夫人很能照顾她自己,不需要女儿为她操心。我承认,我刚才在戏弄你,不过我还要重复我说过的那句话。别把你的心放在那女郎身上。她不是你的!我赫尔克里,波洛知道。Sacre(法语:该死的。——译注)!只要我能回忆起我在哪儿看到过那张脸!”

                “什么脸?”我吃惊地问,“女儿的?”

                “不,母亲的。”

                波洛看到我吃惊的神色,断然地点着头。

                “可是真的……正像我对你说了的。那是在很久以前,当时我还在比利时警察局做事。以前我并没有真正看到过这个女人,但是我看到过她的照片……跟某一案件有牵连。”

                “是吗?”

                “我可能错了,不过我倒是记得,那是一件凶杀案!”


                IP属地:天津19楼2007-03-08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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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9 02: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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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吉罗先生发现了一些线索

                   

                  在客厅里,我发现检察官正忙着盘问老花匠奥古斯特。波洛和局长两人也在场,一个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一个彬彬有礼地点点头。我悄悄地在一个坐位上坐下。阿于特先生费尽心机,盘问仔细到了极点,但是得不到任何举足轻重的情报。

                  奥古斯特承认那副干活用的手套是他的。他在搬弄樱草属植物的时候戴着这副手套,因为这种植物对有些人是有毒性的。可他说不上最后一次戴这副手套是什么时候。当然他不会想到它。手套放在哪儿?有时候放在这个地方,有时候又在另一个地方。铁铲倒总是放在那小小的工具棚里的。那工具棚上锁吗?当然。那钥匙又放在哪儿呢?Parbleu(法语:当然。—一译注),那是插在门上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偷。谁又会想到来了一伙匪徒或刺客呢?这类事在子爵夫人住着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

                  阿于特先生示意他已问完了话,那老头儿退出时,一路上嘀咕不停。我想起波洛一再提到过花坛上的脚印,因此当他提出证词时,我仔细地审视着他。要不他与这桩罪行毫无干系,要不他就是个最出色的演员。正当他要走出门口时,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Pardon(法语:请原谅),阿于特先生,”我喊道,“你能允许我向他提个问题吗?”

                  “当然罗,先生。”

                  我得到了支持,就转向奥古斯特问道:“你的靴子是放在哪儿的?”

                  “在我脚上,”老头儿不高兴地粗着嗓门,“还能放在哪儿呢?”

                  “那么晚上你上床的时候呢?”

                  “在我床底下。”

                  “又是谁把靴子擦干净的呢?”

                  “谁也没有。干吗要擦干净?难道我还得像年轻小伙子那样到处去炫耀吗?星期天我穿星期天穿的靴子,不然……”他耸了耸肩膀。

                  我摇着头感到气馁。

                  “嗳,”检察官说,“我们进展不大。无疑,我们在得到圣地亚哥的回电之前无法采取行动。有人看到了吉罗吗?说实在的,那家伙很不礼貌。我很想派人去叫他来——下,并且……”

                  “你不用派人到远处去了。”

                  他平静的语调把我们吓了一跳。吉罗就站在外面,从打开着的窗户往屋里瞧着。

                  他轻捷地一跃,进了房间,走向桌子。

                  “鄙人在此,听候吩咐。请原谅我没有早点儿来报到。”

                  “一点不……一点不……”检察官颇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当然,我只不过是一名侦探,”吉罗继续说,“我对审问是一窍不通的。要是我负责审讯的话,我不会打开窗户进行的。随便什么人站在外面对审讯的情况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没关系。”

                  阿于特先生恼怒地涨红了脸。显然,负责这一案件的检察官和侦探之间根本就没有好感,因为一开头两人就相互顶撞。不论怎么说,总是这么一回事。在吉罗看来,所有的检察官都是蠢材;而对素来一本正经的阿于特先生来说,这位来自巴黎的侦探的漫不经心的举止只能使他生气。

                  “Ehbien(法语:好哇。),吉罗先生,”检察官尖刻地说,“不用说,你的时间是利用得非常出色的!你已经把刺客的姓名都准备告诉我们了吧?还有他们现在的确切地点?”

                  吉罗先生对这番挖苦话无动于衷,回答说:“起码我知道他们是打哪儿来的。”

                  吉罗从口袋里取出两样小小的物件,把它们放在桌上。

                  我们围拢过去。这是两样很简单的东西:一个香烟头和一根没有点过的火柴。侦探吉罗转身对着波洛。

                  “你看得出什么名堂吗?”他问道。

                  他的语调中有一种几乎令人难以容忍的味道,我不由得臊红了脸。可是波洛却不动声色,他耸了耸肩膀。“一个香烟头和一根火柴。”

                  “那告诉你什么呢?”

                  波洛摊开两手。“它们什么也没告诉我。”

                  “啊!”吉罗满意地说,“你没有研究过这些东西。那不是一根普通的火柴——起码不是本国货。在南美可很普通。幸好没有点过火,要不然我就没法辨认啦。很明显,两个家伙中的一个丢了烟蒂,又燃上了一支,这当儿一根火柴从盒中掉了出来。”

                  “那么另外一根火柴呢?”波洛问。

                  “哪儿来的另外一根火柴?”

                  “那人点香烟用的那根。那根你也找到了吧?”

                  “没有。”

                  “也许你搜查得不到家。”

                  “搜查得不到家……”这当儿那侦探似乎气得要发作起来,可是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我看你爱开玩笑,波洛先生,不管怎么说,有火柴也好.没有火柴也好。这烟头就足够啦。这是一支南美的香烟,用止咳的甘草纸卷的。”

                  波洛躬了躬身子。局长说:“那烟头和火柴可能是雷诺先生的。可别忘了,他从南美才来了两年。”

                  “不对,”吉罗信心十足地说,“我已搜查过雷诺先生的物件。他抽的卷烟和用的火柴是另外一种。”

                  “这些外来人来到这里,竟然不带一件凶器,不带手套,也不带一柄铁铲,可是这些东西却垂手而得。这一点你不感到奇怪吗?”波洛问道。

                  吉罗微微一笑,很有些高人一等的样子。“毫无疑问,是奇怪。说实在的,要不是我掌握的证据,这是不可思议的。”

                  “啊哈!”阿于特先生说,“屋内有同谋!”


                  IP属地:天津22楼2007-03-08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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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在屋外。”吉罗带着一种诡秘的微笑说。

                    “可是总得有人开门让他们进来呀。我们总不能认为他们运气特别好,发现门半开着等他们进来呀?”

                    “门是专为他们打开的。从外面开也一样方便哪——只要有钥匙。”

                    “可是谁有钥匙呢?”

                    吉罗耸耸肩。“说到这点,有钥匙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承认的。可是有几个人可能会有钥匙,比如说,儿子杰克·雷诺先生。的确,他在去南美的路途中,但他也许把钥匙丢了,或是被人偷去了。再说还有那花匠——他在这里已好多年啦。年轻的仆人中有的可能有情人,弄到钥匙的模印,再仿做一把也不费事。各种可能性多着哩。还有一个人,根据我的看法,非常可能有钥匙。”

                    “谁?”

                    “多布勒尔夫人。”侦探说。

                    “嗯,嗯!”检察官说,“原来你也听说啦,是吗?”

                    “我都听说啦。”吉罗冷静地说。

                    “有一件我敢说你还没有听说过,”阿于特先生说。这回他很得意有机会显出他知道得比吉罗多。于是他立即把前天晚上那位神秘来客的事重复讲了一番。他也谈了给“杜维恩”开的支票,最后递给了吉罗那封署名“贝拉”的信。

                    “一切非常有趣。可是毫不影响我的分析。”

                    “那你的分析呢?”

                    “暂时我不想说。记住,我的侦查还刚开头哩。”

                    “有一件事你得告诉我,吉罗先生,”波洛突然说,“按照你的分析,门是被人打开的,但没有说明为什么要让它继续打开着。在他们离去时,把门随手关上不是很自然的吗?如果有个警官恰好走来,他有时候是这么做的,来看看是否安然无事;要是这样,他几乎马上就会发现他们,并把他们抓住。”

                    “呸,他们忘啦。我敢对你说,这是个失误。”

                    这时,使我很吃惊,波洛说了他前一天傍晚对贝克斯讲过的几乎是同样的话:“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让门继续打开着是出于事先的计划,或是出于必要。任何分析不承认这一事实必然一事无成。”

                    我们大家非常惊愕地望着这个小个子。他被迫承认对那根火柴一无所知,这一点我原以为一定使他感到羞辱。哪里知道,这会儿他照常沾沾自喜,竟然毫无愧色地给吉罗发号施令哩。

                    那侦探捻着胡子,有点开玩笑以地睨视着我的朋友。“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嗯?唔,你对案件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让我们领教领教。”

                    “有一件事在我看来是重要的。你说,吉罗先生,难道你不感到这起案件有什么相熟的地方?难道不使你回想起什么吗?”

                    “相熟?使我回想起?我不能立即说,不过,我并不这么想。”

                    “你错啦。”波洛安详地说,“以前曾发生过一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案件。”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啊,这个,很遗憾我一时记不起来,但是我会回忆起来的。我本来倒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哩。”

                    吉罗不信地哼着鼻音说:

                    “关于戴面具的人的案件多的是。我可不能把所有的细节都一一记住。罪行总有些相似之处。”

                    “这里头有个独特的手法呐。”波洛突然带着说教的口吻对我们在场的人说起来,“我现在对你们讲的是犯罪心理学。吉罗先生很明白,每个罪犯有各自独特的手法。他还清楚,当警察被找来侦查时,比方说,一起盗劫案,他们通常只需根据犯罪者所采用的特殊手法对犯罪者作出精明的推测。(贾普也会对你这么说的,黑斯廷斯。)人是一种没有独创见解的动物。在他日常的体面生活中,在法律的范围内是因循守旧的.超乎法律范围之外时也是同样如此。如果一个人犯了一桩罪行,他犯的其它罪行将跟第一次的罪行非常相似。那个英国杀人犯用在浴缸中淹死人的手法连续把他的几个妻子除掉就是一例。如果他改变一下他的手法、可能到今天他还不会被人发现哩。可是他顺从了通常人类天性的支配,理由是既然他有一次成功了。那以后也会成功,结果由于缺乏创见而付出了代价。”

                    “这一番理论的要点是什么呢?”吉罗嗤笑着说。

                    “就是说,当你处理两起在设计和实施方式上十分相似的案例时,你会发现在背后策划的是同一个头脑。我正在寻找这个头脑,吉罗先生,并且我会找到的。这里我们有一个真正的线索——一个心理上的线索。对烟头、火柴梗,你可能一清二楚,吉罗先生,可是我,赫尔克里·波洛懂得人的心理。”

                    奇怪的是吉罗仍然无动于衷。

                    “给你引上路,”波洛往下说道。“我还想给你指点一下你可能还没注意到的——个事实:雷诺夫人的手表在悲剧发生的那一天快了两小时。”

                    吉罗直瞪着眼。

                    “也许这表一向走得快。”

                    “事实上。是有人对我说这表快了。”

                    “那很好呀。”

                    “不管怎么说,快两小时可太多啦。”波洛轻声说,“还有花坛里脚印的问题。”

                    他向开着的窗户点点头。吉罗急忙跨了两大步,朝窗外看去。

                    “我可看不到有什么脚印呀?”

                    “没有,”波洛说,一面把桌子上的一堆书叠齐,“是没有脚印。”

                    这会儿,吉罗恼羞成怒,一脸杀气。他向作弄他的那个人跨进两大步,但就在此时,客厅的门开了,马尔肖宣布道:

                    “秘书斯托纳先生刚从英国来。让他进来吗?”


                    IP属地:天津23楼2007-03-08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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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加布里埃尔·斯托纳

                       
                      此人身材高大,有着运动员般匀称的体态,紫铜色的面孔和脖子。他一走进房内就引人注目,在一群人中显得很突出,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吉罗看来也像患了贫血症似的。后来我比较地熟悉他了,知道他是个很不平凡的人。他出生于英国,漫游了世界各地。他在非洲捕猎过象、狮等大猎物,在朝鲜旅行过,在加利福尼亚办过牧场,又在南海群岛做过生意。

                      他敏锐的目光一下子就把阿于特先生认出来了。“您是负责这一案件的检察官吗?很高兴遇见您,先生。这事太可怕了。雷诺夫人现在怎么样?她还经得住吗?这对她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

                      “可伯,可怕,”阿于特先生说,“允许我向你介绍我们的警察局长贝克斯先生和治安部的吉罗先生。这位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雷诺先生请来的,但他来得太迟,没有能避免这一场悲剧。这是波洛先生的朋友,黑斯廷斯上尉。”

                      斯托纳颇感兴趣地望着波洛。“他请您来的吗?”

                      “这么说,您以前不知道雷诺先生考虑要请一名侦探?”贝克斯先生插进来说。

                      “不,我不知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为什么?”

                      “因为这老头儿慌啦。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他没有吐露给我。我们的交情还够不到这程度。可是他是慌啦……慌得厉害。”

                      “嗯!”阿于特先生说,“什么原因,您一点都不知道?”

                      “我已经说过我不知道,先生。”

                      “请原谅,斯托纳先生,不过开头我们还得有些手续。您的名字?”

                      “加布里埃尔·斯托纳。”

                      “您什么时候开始当雷诺先生的秘书的?”

                      “大约两年以前。当时他第一次从南美来。我是通过一个双方熟悉的朋友遇到他的,他提供了我这个职务。他是个非常好的老板。”

                      “他常跟您提起他在南美的生活吗?”

                      “是,讲过一些。”

                      “您知道他曾到过圣地亚哥吗?”

                      “我想,他到过几次。”

                      “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在那儿发生的任何特别的事件——任何可能引起对他进行仇杀之类的事吗?”

                      “从来没有。”

                      “他是否提到过当他在那儿旅居期间获得过什么秘密?”

                      “我不记得他提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虽说如此,他这个人过去总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从没听他说起他的少年时期,或是有关他到达南美以前的任何情况。我想,他的出身是法裔加拿大人,但我也从没听他说起过在加拿大的生活。碰上他不愿说话时,他就能像蛤蜊那样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这么说,就你所知,他没有什么仇人,而且你也无法为我们提供有关某项秘密的线索。但是也许就是为了要获得这样的秘密他遭到谋杀的?”

                      “是这样。”

                      “斯托纳先生,你有没有听到过与雷诺先生有关系的杜维恩这个名字?”

                      “杜维恩,杜维恩。”他沉思地重复念着这一名字。

                      “我想我没有听说过。不过这名字听来耳熟。”

                      “你知道不知道一位小姐,是雷诺先生的朋友,教名叫贝拉的?”

                      斯托纳先生又摇了摇头。

                      “贝拉。杜维恩?全名是这样的吗?奇怪,我肯定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一时想不起它与哪一件事有关联。”

                      检察官咳了一声嗽。

                      “你明白,斯托纳先生……这一案件是这么个情况:不能有保留意见,也许你出于对雷诺夫人的关心……对她,我想你是非常尊重和敬爱的……你可以……照实说!”阿于特先生说到这里顿住了,“绝对不能有保留意见。”

                      斯托纳瞪着他,眼睛里流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

                      “我不懂你的话,”他轻声说,“这跟雷诺夫人有什么关系?我对这位夫人非常尊重、敬爱。她是个卓越的人,但是我不明白,我的保留意见,或者反之,会牵连到她?”

                      “要是这个贝拉·杜维思被证实不仅仅是她丈夫的朋友的话,难道也不会牵连到她吗?”

                      “啊!”斯托纳说,“这下我懂啦。可是我可以用我最后的一块钱跟你打赌:你错了。老头儿压根儿从来不会对别的女人看上一眼。他对自己的妻子才崇拜哩。他俩是我所看到的最相爱的一对了。”

                      阿于特先生微微摇着头。

                      “斯托纳先生,我们掌握着确凿证据——这个名叫贝拉的写给雷诺先生的一封情书,谴责他厌弃了她。何况,我们还掌握更进一步的证据,在他临死前一段时间,他跟一个法国女人多布勒尔夫人有暖昧关系,这位夫人租住在贴邻的别墅里。”

                      秘书的眼睛眯缝着。

                      “且慢,先生,你完全看错了人啦。我了解保罗·雷诺,你刚才所讲的是完全不可能的。这里面必有别的原委。”

                      检察宫耸耸肩。“还可能有什么别的原委呢?”

                      “是什么促使你认为这是件风流韵事?”

                      “多布勒尔夫人总在晚上来看他。另外,自从雷诺先生来热内维芙别墅以后,多布勒尔夫人已把好几笔数目很大的钱存入了银行,总计起来用你们英国的币制来说有四千镑哩。”

                      “我想这可对啦,”斯托纳轻轻地说,“这些钱是我根据他的要求汇给她的。不过不是由于暖昧关系。”

                      “那还能是别的什么呢?”

                      “敲诈,”斯托纳厉声说,一面用手在桌子上猛击一下,“就是敲诈!”


                      IP属地:天津24楼2007-03-09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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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检察官喊道,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敲诈,”斯托纳重复说,“有人在向老头儿诈钱,而且时间逼得紧。两个月里他就被诈去了四千镑哩。呦!我刚才对你们说过雷诺先生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很明显,这位多布勒尔夫人了解得够多的,因此她向他勒索。”

                        “有可能,”检察官激动地喊道,“完全有可能。”

                        “有可能?”斯托纳粗声嚷起来,“这是肯定无疑的。请问,你有没有向雷诺夫人间过你说的那一风流韵事?”

                        “没有,先生。只要是合情合理,可以避免的话,我们不想引起她的痛苦。”

                        “痛苦?嗳,她可要当面笑话你哩。我告诉你,她和雷诺这一对是百里挑一的好夫妻哩。”

                        “啊,这使我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阿于特先生说,“雷诺先生有没有把他遗嘱的内容信赖地告诉过你?”

                        “这个我都清楚,是我在他立好遗嘱后送到律师那儿去的。如果你要看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律师的姓名。遗嘱还在律师那儿。内容十分简单:他的一半财产归他妻子终身享用,另一半给他的儿子;还有少量几笔遗赠,我想他也留给我一千镑。”

                        “这份遗嘱是什么时候立的?”

                        “晤,大约一年半以前。”

                        “你会不会感到惊奇,斯托纳先生,要是你听到在不到两星期以前雷诺先生又另外立了一份遗嘱?”

                        斯托纳显然十分吃惊。“我一点都不知道。遗嘱怎么说呢?”

                        “他的大笔财产无保留地全部归他的妻子所有,根本没有提到他的儿子。”

                        斯托纳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说这对那孩子可是有点过了头哩。他母亲当然钟爱他,但一般说来他父亲似乎对他不那么信任。这将刺伤他的自尊心。不过,这一点还是证实了我的话:雷诺和他妻子的感情是极好的。”

                        “看来不坏,看来不坏,”阿于特先生说,“在几个问题上,看来我们还得修正我们的看法。当然,我们已经向圣地亚哥发了电报,并且随时等待那儿的回电。很可能,到那时一切将会弄个水落石出。另一方面,要是你那敲诈的设想是确实的话,多布勒尔夫人应该能提供我们有价值的情报。”

                        波洛突然说了一句话:“斯托纳先生,那英籍汽车司机马斯特跟着雷诺先生已很久了吧?”

                        “一年多。”

                        “你知道他去过南美吗?”

                        “我肯定他没去过。在替雷诺先生开车以前,他有好几年在格罗斯特郡①的一户人家开汽车。这一家我挺熟悉。”

                        “照实说,你能担保他无可怀疑?”

                        “绝对无可怀疑。”

                        波洛看来有些丧气。

                        在这当儿,检察官己召来了马尔肖。

                        “请替我向雷诺夫人问候,并告诉她我要跟她谈几分钟的话。请她不必烦神,我们会上楼去看她的。”

                        马尔肖敬过礼,走开了。

                        我们等了几分钟。突然门开了,雷诺夫人身穿黑色丧服,脸色死白,走进房间。这使我们大吃一惊。

                        阿于特先生拿着一张椅子走上前去,一面强烈地表示不同意她下楼来。雷诺夫人微笑着向他致谢。斯托纳握着她的一只手,表示深切的同情,但显然一时又讲不出话来。

                        雷诺夫人转身向着阿于特先生。“您要问我一些事情?”

                        “如蒙允许的话,夫人。我了解您丈夫出身是法裔加拿大人。您能告诉我他青年时代的情况或是他的身世吗?”

                        她摇摇头”“我丈夫从来很少讲到他自己,先生。我知道,他来自西北部,可我想象他的童年并不愉快,因为他从来不愿意谈到那一段时间。我们的生活完全寄托于当前和未来。”

                        ①郡名。在英国西部。—译注。

                        “在他过去生活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雷诺夫人略作微笑,又摇摇头。

                        “我可以肯定,这样浪漫的事是一件都没有的,先生。”

                        阿于特先生也笑了。

                        “说实在的,我们决不能像演戏似的。还有一件事……”他欲言又止。

                        斯托纳激动地插了进来说:

                        “他们头脑中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雷诺夫人。他们认为雷诺先生跟一位多布勒尔夫人有暖昧关系。看来她就住在近邻。”

                        雷诺夫人双颊烧起了一层绯色。她扬起头,咬着嘴唇,面孔痉挛着。斯托纳站定了,惊愕地望着她。贝克斯先生探身向前轻轻地说:“很遗憾,这引起您的痛苦,夫人。不过您有没有理由认为多布勒尔夫人是您丈夫的情妇?”

                        雷诺夫人发出一阵痛苦的抽噎,用双手蒙住了脸,两肩一起一伏地抽搐着。最后她抬起头,断断续续地说:“她可能是。”

                        斯托纳的脸上是一片茫然、诧异的神情,这是我一生中从未看到过的。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IP属地:天津25楼2007-03-09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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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杰克·雷诺

                           

                          这番谈话的下一步发展可能会是怎么个情况我说不上,因为正在这时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一个高高的青年跨着大步走进房来。

                          这会儿我有一种离奇的感觉,仿佛死者又活过来了。随即我意识到,这个黑黝黝的、头上尚没有灰白的颜色作点缀的来人,事实上只是个冒冒失失地闯入我们一群人中来的孩子罢了。他急匆匆地、目中无人地径自向他的母亲走去。“母亲!”

                          “杰克!”她惊呼了一声,把他搂入怀中,“最亲爱的!你怎么到这儿来啦?你不是两天前打算从瑟堡乘安查拉号动身吗?”她突然想起还有其他的人在场,于是转过身来,相当高傲地介绍说:“我的儿子,先生们。”

                          “啊哈!”阿于特先生一边说,一边向那青年鞠躬致意。“那么说你没有上安查拉号啰?”

                          “没有,先生。我这就解释一下吧,安查拉号由于机器故障耽误了二十四小时。我本该是昨晚而不是前晚动身的,可是我恰巧买了一份报纸,看到了我们家遭到不幸……的一段新闻……”他的声音哽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我可怜的父亲……我可怜的、可怜的父亲。”

                          雷诺夫人如在梦幻中似地注视着儿子,一面重复着说:“那么说你没有动身?”然后,她显出极端疲乏的样子喃喃自语着:“说到底,现在……不要紧了。”

                          “雷诺先生,请坐下吧。”阿于特先生指着一张椅子说,“我对你表示深切的同情。当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受到可怕的打击。所幸你没有动身。我希望你能提供我们所需要的情况,以便把这离奇的案件彻底弄清楚。”

                          “我听你的吩咐,先生。有问题你尽管问吧。”

                          “首先,我明白这次旅行是你父亲安排要你去的,是吗?”

                          “是这样,先生。我接到电报,吩咐我立即动身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再从那儿经由安第斯①到瓦尔帕莱索②,再继续前去圣地亚哥。”

                          “啊!这次旅行有什么目的?”

                          “我毫无所知。”

                          ①南美山脉。——译注。

                          ②智利中部海港。——译注。

                          “什么?”

                          “毫无所知,瞧这份电报。”

                          检察官接过电报,大声读道:“速往瑟堡,今晚乘安查拉号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最终目的地是圣地亚哥。抵布宜诺斯艾利斯另有指示。事关紧要,勿误。雷诺”

                          “关于这件事,以前有过信件吗?”检察官问道。

                          杰克·雷诺摇摇头。“只有这份电报提到过这事。当然。我知道我父亲在那儿曾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必然在南美有许多产业,但他从没提出过要派我上那儿去。”

                          “当然,你在南美的时间也很长啰,雷诺先生?”

                          “我幼年时在那儿。但是我是在英国受教育的,我大部分的假期是在英国度过的,因此我对南美的了解实际上比人家想象的要少很多。你知道,战争爆发时我才十七岁。”

                          “你在英国飞行队服役过,是吗?”

                          “是,先生。”

                          阿于特先生点点头,于是按着现在大家所熟知的方式开始他的讯问。杰克·雷诺回答时明确声称,他全然不知他父亲在圣地亚哥城或是南美其他的地方可能结下过什么冤仇,他没有注意到最近他父亲的举止有什么异样.而且从未听到他父亲提起过什么秘密。他本来认为南美之行同商业利益有关。

                          阿于特先生停了片刻,这时吉罗慢吞吞地插嘴说:“我想提出我自己想到的几个问题,检察官先生。”

                          “请便吧,吉罗先生。”检察官冷冷地说。

                          吉罗把椅子更挨近桌子些。“你同你父亲相处得好吗,雷诺先生?”

                          “当然很好。”少年傲慢地答道。

                          “你断然这样肯定吗?”

                          “肯定。”

                          “连小小的争论也没有,嗳?”

                          杰克耸耸肩:“有时谁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是呀,是呀。不过,如果有人断言在你动身去巴黎的当晚你跟你的父亲有过剧烈的争吵,那么无疑那人在撒谎啦?”

                          我不禁佩服吉罗的足智多谋。

                          “我一切都掌握啦。”这句大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显然,杰克被这一问题问得怔住了。

                          “我们……我们确实有过一场争论。”他承认道。

                          “啊,一场争论?在争论的过程中,你有没有说过,‘你死了以后,我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
                          


                          IP属地:天津26楼2007-03-09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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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下去吧。”检察官说。

                            “那以后,两人怒不可遏地相互对骂,直到我突然想起差一点要误了去巴黎的火车。我不得不奔向车站,仍旧愤怒满腔。可是我离开了家,倒冷静了下来。我写信给玛塔,告诉她发生的情况。她的回信给了我安慰。她向我指出,只要我俩始终如一,任何反对最后总会消除的。我俩相互之间的爱情必然要经过考验。还说当我的父母意识到这绝不是我一时的迷恋,他们无疑会改变对我俩的态度的。当然,我没有对她多说我父亲反对这门婚事的主要意见。我很快就意识到粗暴的做法对我们的婚事不会带来好处。”

                            “现在来谈另一件事。你知道杜维恩这个名字吗,雷诺先生?”

                            “杜维恩?”杰克说,“杜维恩?”他俯下身子,拾起了他从桌上扔下去的那柄裁纸刀。他拾起头来时,眼光不期跟吉罗注视着他的眼光正好相遇。“杜维思?不,我不能说我知道这个名字。”

                            “你看这信吧,雷诺先生。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写信给你父亲的人是谁?”

                            杰克·雷诺接过信,看毕,脸色变得通红。

                            “写给我父亲的?”他语调中的激动和忿嫁之情是显而易见的。

                            “是的。信是我们从他大衣的口袋中发现的。”

                            “是……”他吞吞吐吐地,向他母亲投了极为短暂的一瞥。

                            检察官理解他的意思。

                            “迄今——还没有。写信的人是谁?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

                            阿于特先生叹了一口气。“一件委实神秘莫测的案件。啊,嗯,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把这封信完全排除在外。我想想,刚才我们谈到了什么地方?唔,凶器。我担心这会给你造成痛苦,雷诺先生。我理解这是你给你母亲的一件礼物。太惨……实在令人悲痛……”

                            杰克·雷诺探身向前。在读信的时候,他的脸色涨得通红,现在却是灰白色。

                            “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是被人用一把制造飞机用的金属片做成的裁纸刀刺死的?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这么小的一件东西!”

                            “唉,雷诺先生,这完全是事实:我伯这倒是一种理想的小工具,既锋利,使用起来又方便。”

                            “这刀在哪儿呀?我能看看吗?是不是还留在……尸体中?”

                            “唔,不,已经拿掉啦。你想看看吗?以便肯定一下?也许,还不如肯定一下为好,尽管夫人已经辨认过了。不过……贝克斯先生,我可以麻烦你一下吗?”

                            “当然。我立即就去拿来。”

                            “把雷诺先生带到棚屋去不是更好吗?”吉罗圆滑地建议说,“无疑,他很想看看他父亲的尸体哩。”

                            那青年战栗着,作了一个否定的姿势。那检察官只要有可能总要跟吉罗作对,因此回答说:

                            “不……现在不必。还是请贝克斯先生把那凶器拿到这儿来吧。”

                            局长离开房间。斯托纳走到杰克那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波洛已站起身来,正在把一个烛台摆端正,因为在他训练有素的眼光看来,烛台的位置有点不正。检察官最后又把那封情书读了一遍,还是竭力抱住原先的推论不放,认为这背后戳的一刀是出于妒忌。

                            突然门开了,局长直冲进来。

                            “检察官先生!检察官先生!”

                            “在这儿。什么事?”

                            “那匕首!不见啦!”

                            “什么……不见啦?”

                            “消失啦。不见啦!原来放刀的玻璃缸已经空啦!”

                            “什么?”我喊道,“不可能。暖,今天早晨我还看见过……”我说不下去了。

                            整个房间里的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我身上。

                            “你说什么?”局长喊道,“今天早晨?”

                            “今天早晨我看见在原处的,”我慢吞吞地说,“确切地说,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前。”

                            “那么,你去过棚屋?怎么弄到钥匙的?”

                            “我向警官要的。”

                            “那么你去过了?为什么?”

                            我犹豫不决,但最后我决定,惟一的办法还是彻底坦白为好。

                            “阿于特先生,”我说,“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请求你的宽恕。”

                            “说下去,先生。”

                            “事实经过是这样的,”我说着,巴不得有什么地方让自己藏起来才好,“我碰到了一位年轻姑娘,我的一位相识。她表示非常希望能看到所有的景象。我……嗯,总之,我拿到了钥匙,领她去看了尸体。”
                            


                            IP属地:天津28楼2007-03-09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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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9 02:4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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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波洛阐明某些观点

                               

                              “你干吗量那件大衣?”当我们悠闲地沿着炎热的、白泛泛的道路走着时,我颇为好奇地问道。

                              “Parbleu(法语:说实在的),看看有多长。”我的朋友不慌不忙地说。

                              我感到心烦。波洛喜欢把微不足道的事弄得神乎其神,他的这种根治不了的习惯常使我恼火。我不作声了,随着自己的思路考虑着问题。虽然当时我没有特别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雷诺夫人对他儿子说的某些话寓有一种新的含义。

                              “那么说你没有动身?”她说过这话,后来又补了一句,“说到底,现在……也不要紧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话是个谜,有着特殊的含义。有没有可能她知道得比我们假想的要更多些?对于她丈夫委托儿子的神秘使命,她推说毫不知情。难道她实际上要比她装作的那样知道得多吗?如果她愿意的话,她能不能使我们了解得多些呢?她的沉默是不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计谋的一个组成部分呢?

                              我越想越感到自己的想法对头。雷诺夫人知道的比她愿意告诉我们的要多。她看到儿子时感到意外,一时露出了马脚。我深信。即使她不知道谁是凶手,至少她知道暗杀的动机。一定是某些非常重要的考虑使她保持缄默。

                              “你想得很深刻。我的朋友。”波洛打断了我的沉思,“什么事使你如此着迷哩?”

                              我对他说了,感到自己的想法很站得住脚,尽管我预料到他会取笑我的种种怀疑。可是出乎我的意外,他沉思地点点头,“你很对,黑斯廷斯。从一开始,我就肯定她有些事隐瞒着没说出来。开头我怀疑过她,如果这桩罪行不是她出的主意,至少她是个同谋。”

                              “你怀疑过她?”我叫喊起来。

                              “当然。她得到的好处可大哩——说实在的,根据新的遗嘱,她是惟一的受惠者。所以,一开头,我把她挑出来,特别加以注意。你也许注意到,我很早就抓住机会察看她的手腕。我要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她给自己堵住了嘴和绑住了手脚。Ehbien(法语:好哇),我立刻看到,一点不假,那绳子绑得很紧,勒到了肉里头。这就排除了她单独犯罪的可能性。但是她还可能是同谋,或是一个有同谋的主谋。再说,我对她所说的那段情节特别耳熟——两个她认不出是谁的戴着面具的家伙,提到了‘秘密’等等。这些我以前都听到过,或是读到过。另外一个小小的细节证实了我的想法,她没有说实话。那手表,黑斯廷斯,那手表。”

                              “又是那块手表!”

                              波洛好奇地看着我。

                              “你看到啦,monami(法语:我的朋友)。,你明白啦?”

                              “不,”我没好气地回答说,“我既没看到,也不明白。这是你故弄玄虚,好在要你解释也没用。你总是喜欢把秘密保持到最后一分钟。”

                              “别生气,我的朋友,”波洛微笑着说,“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可是一句话都不准对吉罗说,c’estenten—du(法语:同意吗?)?他把我当作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家伙!我们走着瞧吧!我倒是公平对待,还给了他一个暗示。如果他执意不按暗示行事,那是他自己的事了。”

                              我向波洛保证,他可以信赖我会谨慎行事的。

                              “C’estbien(法语:那好哇。)!那么我们来运用一下我们微小的灰色细胞吧。我的朋友,你说照你看这悲剧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嗯,在两点钟或两点钟左右。”我不免感到诧异,“你别忘啦,雷诺夫人对我们说过,那两个家伙在房里时她听到钟打了两下。”
                              “正是,而正是根据这一点,你、检察官、贝克斯以及其他所有的人不加进一步的讯问就接受了这一时间。可是,我赫尔克里·波洛却说雷诺夫人在撒谎。犯罪发生的时间至少还要早两小时。”

                              “可是医生们……”

                              “他们在验尸以后宣称死亡发生在早些时候的十小时至七小时之间。Monami(法语:我的朋友),为了某种原因必须使罪行的发生看起来晚于它实际发生的时间。一块打碎了的表或钟记录着犯罪的确切时间,这你也读到过的吧?因此,不能单单按着雷诺夫人的证词来判定时间。有人把那手表的时针移到两点钟,然后用力把它摔在地上。可是,他们往往破坏了自己的目的。玻璃是粉碎啦,可是表的机械却完好无损。这是他们极大的失算,因为这一下子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了两个问题上:第一,雷诺夫人在撒谎。第二,必有某种重大原因要推迟时间。”
                              


                              IP属地:天津30楼2007-03-12 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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