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坚，”那人吃吃地笑着，凑在他的耳边说，“你是一个天生的强盗，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都是一个强盗。”
桌上的酒坛已经空了大半，几道算不上精美的小菜也见了底，他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歪斜的衣衫被酒水打湿了一片，却只是不停地笑，呼出的热气吹在他耳边，有些发痒。
那书生的酒量究竟如何，他并不是不清楚，只是没想到自己珍藏多年的那坛老酒竟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拖到榻上，自己的脚下却也趔趄了一下，直接扑倒在他身上。
“金大坚，你醉了。”
那人眯起眼睛看着他，脸上依然笑得欢畅，金大坚俯视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孔，目光中渐渐有一丝悲伤浮上。
“萧让。”
他轻声叫出他的名字，伸出手来放在他的脸上。
如此熟悉的脸孔，却又是如此陌生的触感。过去的十几年里，那书生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躲不过他的眼睛，他亲眼看着他，如何从青涩的孩童成长为眉眼俊秀的青年，又如何在漫长的颠沛辗转中，渐渐平添了几丝岁月的沧桑。
眉间心上。
带着微微的疼惜，他用生着硬茧的手指，抚过他因酒力略显涨红的脸颊。
热度渐渐自指尖传上。
这样的场景，并非不曾出现过，然而每一次都是在他的梦中。金大坚想，也许眼前的这一幕，也不过是一个梦，一个因长久的思念而显得太过逼真的梦。
或许，他也是可以放纵自己一次的——在一个不真实的幻梦中。
他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去亲吻他的嘴唇，摸上那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削瘦脸庞。

萧让并不是清醒着的。
口腔被浓浊的酒味填满的一刻，他的整个人仍处在醉后的晕眩中，并且在半睡半醒的朦胧中，似乎做了一个，破碎不能成篇的梦。
被金大坚的那个吻弄醒的一刻，他头脑里一片混沌，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股巨大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另外一人的唇舌在自己口中搅动，混着酒浆和唾液的味道熟悉而又陌生——那人的动作并不蛮横、也谈不上多么强硬，却仍然使他难以呼吸。
他挣扎着想摆脱这样的纠缠，却因酒醉使不出半点力道——幸而在他们双双陷入窒息之前，身上那人率先放开了他。萧让将头扭向一边，痛苦地大口喘息。
“你这……”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和他的梦境同样破碎的句子，试图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却因全身酸软而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不得不放弃了抵抗。
“……萧让。”
金大坚宽大的手掌反复摩挲着他的脸，掌心的温度炽热得令他不安，萧让转过脸来凝视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手指按在那人紧闭的嘴唇边。
不。
不可以的，他们俩。
他惶恐地摇头，企图制止那人在自己身上的进一步动作，眼睛却被过于明亮的灯光照得酸涩起来，他抬手，努力用手背去遮挡那刺眼的光芒。
眼角有一瞬间的湿润。
金大坚，你这混帐的刻石匠，天生的强盗。

萧让一直以为，自己和金大坚，就像是一条河的两岸，纵然一生不过相距咫尺，却永远都不会有交汇的可能——那河水，看似清浅明澈，却比世间一切激流都更加难以逾越。
除非——真有那么一天，当河流不再是河流，岸也将不复成为岸。
实际上他和金大坚，谁都从来不曾期待过，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等到那一天。
然而一切似乎都在这个严寒的季节不可避免地走向失控。那天夜里他独对着那对白玉雕成的印章坐了许久，反复回忆着这些年来的往事，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在这么多年、之后。
他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有妻儿老小，有外人眼中值得羡慕的和睦家庭，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与自己相知相伴了十余年的老友，产生任何超越正常范围的感情纠缠。
简直是疯了。
可倘或如此，自己又为什么会感到悲伤呢？当无可抑制的情绪宛如潮水般涌上，他实在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对于这位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大哥，他的依恋，仅仅出于一种兄弟间的简单情谊。
那依恋一度是如此之深，深到他几乎有种想在对方面前完全暴露出自己一切的冲动——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剧烈的晕眩阻断了他的思考，金大坚俯下身去，又开始亲吻他的耳根。
“不！”
他的身体瞬间僵直，几乎控制不住大声喊叫出来的冲动。曾有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已经喊了出来，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对方的动作仅仅是停顿了一下，却很快又加大了幅度。
隔着薄薄的绵衣他感觉得到那人的抚摸，他全身僵硬得几乎不敢动，听任那石匠的大手在自己身上略嫌胡乱地揉弄——他也是男人，娶过妻子的男人，自然不会不明白，那人此时的脑子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他们不能这样，不能的。
萧让激烈地挣扎起来，努力抗拒着对方的进一步举动，可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却强烈地否决着这样的抗拒。
两人的喘息渐渐粗重起来。

事实上，金大坚也从未期待过，自己在有生之年，果真能与做了十几年兄弟的萧让，发生任何超出正常范围的亲昵关系。
可他又无法不承认，当自己郑重地托出那坛窖藏已久的美酒，并且频频向他的兄弟举杯劝酒时，他的内心已经怀有了某种隐秘的念头——或许，竟是早就期待着这样的场景了。
也许世界上，本就存在着互不相干的两个金大坚，一个是深受诗书礼仪熏陶的谦和君子，笑意安详地望着眼前的世界，另一个却始终怀揣着不可告人的阴暗念头，躲在不被众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悄算计着那对他毫无防备的人。
他有妻子，结缡十余年来一直相敬如宾的妻子，很多次他从床第的欢娱中清醒过来，总忍不住去想，萧让，在同样的时刻，是什么样的？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种亵渎的念头一直令他感到苦痛，他甚至不清楚这样的念头从何而来，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那人的感情，已经早已不再是简单、纯净的了。
做了一辈子刻石匠，天知道他毁掉过多少美玉——萧书生轻轻地翻开书本，认真而专注的神情，温润得也像一块良玉。若不能、由着他的性子雕成梦中的杰作，毁去也罢。
他喘了口粗气，动手去解萧让的腰带，却被后者死死用力，抓住了手腕。
不。
他在灯下俯视着他兄弟涨红的脸，映入眼帘的是那人惊惧而无助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此时流露出的神情已近乎恳求，他使劲去掰他的手，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大力的抗拒。
有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他怔了一下，停下来盯着萧让的脸。
——当真不可以么，他们俩？
和许多人一样，他也曾认真地以为，为了更加长远的未来，他必须努力节制当下的欲求。可是，在亲眼目睹了那么多触目惊心的死亡后，他已经无法确定，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会抢先到来。
在故事的结尾、他们能够活下来，仅仅是因为幸运。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他和萧让双双站在济州的河岸上，安静地遥望着芦苇水色中倒映的晚霞，岸边一位老人快活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白发在夕阳下闪闪发亮——那时的自己，内心曾有一丝隐约的自豪，为了他们此时此刻、拥有的年轻。
如果可以，他倒是情愿，就这样和他一起老去。
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那样的福分，在这样聚散太过轻易的世间。
“萧……”
他轻轻念着他的名字，仿佛要把它们融化进自己的血脉一般。

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萧让痛苦地别开头去。
酒意逐渐散开，他的头脑中有了渐渐的清醒，无论身上那人今夜的表现有多陌生，但在叫出他名字的一刻，对方仍是他熟悉着的、那个金大坚。
那个该死的刻石匠，一定是蓄意的，说不定已经计划了很久。他耍了个花样把自己弄到这里来设法灌醉，为的却是要玷辱他、侵犯他。
萧让想说金大坚你这个混蛋，想使出全力把那人从自己身上掀开。倘若真的论体力，他也未必就一定输与他，可那人忧戚的神情却令他一时犹豫起来，终于还是放弃了反抗。
他不知道他此时究竟在想什么，却在对方略带悲伤的眼光里见到了再清楚不过的欲望，那目光落在人的脸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殆尽。
他就那样全身僵直地任他抱着，直到那石匠的手渐渐不老实起来——从衣带的扣子处一路下滑，之后竟然隔着衣裤去抚摸他下身。
一向不算强烈的情欲，竟被这从未有过的体验挑逗得膨胀起来，身体的某个部位被衣衫的布料硌得生疼，他皱了皱眉头，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想避开那人的轻薄。对方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退避，俯下身来又来吻他嘴唇。
渐渐炽热的吻，弄得萧让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辈子，谁都不容易——想活得如愿，却难。
他轻轻地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此后那人伸手来解他衣带，他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过多的拒绝。

并非不懂得，那人接下来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古人分桃断袖的典故，他在很久以前就已在书中知晓，而少年时学塾里那些年长的同窗私下传阅的那些春宫画册中，也曾有过类似的场景——仅仅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有一天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该死的。
时候正是隆冬，室内虽然生着火，终究还是带有几分凉意，身体裸露在空气中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如何冷，全身却在不停发颤。金大坚俯下身去吻他，唇舌在颈间胸前一路留下湿润的痕迹，也引来他惊慌的挣扎、急促的低喘。
“萧……难道你就不想……”
那人俯贴在他耳边低声问，炽热的喘息使他难过得几乎有种骂人的冲动——亏自己叫了他这么多年的大哥，这样疯狂的、令人难堪的举动，他竟也做得出。
不要脸。
他受不了这样直接的刺激，身体的某个部位涨硬得厉害，隔着薄薄的中衣，身上的人不会感觉不到这一点。或许正是受到了这样的鼓励，那人的动作逐渐放肆起来，同样坚硬的物件在他身上来回磨蹭——带着令他恐惧和羞于启齿的意图。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来这里陪他喝酒，或者至少从一开始，就该态度坚决地表明自己反抗的决心。然而那人已经在动手脱他的中衣，粗糙的大手探进去握住他，略嫌生硬地抚摸、套弄。
“你……混蛋……”
萧让挣扎着去推自己身上的男人，手上的力量却先自酸软了几分，来自身下的刺激逐渐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快感，他仰起头任对方在自己身上动着，意识逐渐沉浸在强烈的感觉中，浮浮沉沉。

金大坚觉得自己堕落得已经彻底没救了。
那人是他的兄弟，他从少年时一直看着他长大的兄弟，而他却辜负了他的信任，诱骗那人来到这里把他灌醉，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肮脏的私欲。
他其实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想着萧让一怒之下也许会拂袖而去，甚至从此与他断交，然而终是控制不住地想去亲近他——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压抑得太久，理智的弓弦绷得过紧，随时都可能被哪怕是最微小的外力毁去。
烛光下他心疼地注视身下男人消瘦的脸，那人其实已不很年轻，轮廓却仍然保留着少年时的清秀，完全不像个曾经落草为寇的强人。橙红的灯烛照耀下，他直视着自己的目光微带着几分慌乱，但身下的光景却分明道出了情欲的无法遮挡。
是了，身体的反应总是最真实的，而他枉自与他相识了这么多年，还不曾见过他沉湎于床第之欢，被欲望的浪潮冲决了理智的模样。
“萧……你以前，有没有和人……这样……”
他伸手去握他亢奋贲张的欲望，指腹在顶端轻轻刮蹭，引来萧让一声失控的惊叫，他停下动作看着他，后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涨红了脸，紧闭上双眼不再出声。
这样的反应，倒是可爱得很，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梦，梦中情景与眼前却有些仿佛，只是真实世界中萧让的表现，顺从得令他意外，也令他心疼。
不论多漫长的黑夜，终究会迎来曙光升起的时刻。明天，酒醒后的他们将如何面对发生的一切，却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一座城，一个帝国，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长久不灭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自然也不例外。
死也要了这番心愿，他顾不得许多。
金大坚、有着一双巧手，能够将普通的石头雕成精美的艺术品，也能把一个人带上极乐的天堂。

进入的过程比他想象得还要艰难。除了疼痛和恐惧，他一开始并没有别的感觉，缺乏润滑的身体太过紧窒，无法接受如此硕大的异物侵扰，每一分的深入都因对方生涩的动作而变成一种漫长的折磨。
他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会这样屈服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被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摆弄、侵犯，而这个人还是他长久以来一直信任着的老友，仅仅在几天之前，他们还在一起读书下棋，高谈阔论着家国天下浮沉兴亡的道理。
他是他的大哥，难道这还不够？非得要他这样屈辱地躺在他的身下，非得要……
汗水逐渐从他的额角滴下来，他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着，没法放松，却仍然极力忍耐着，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痛楚的表情。
“……痛了么？”
金大坚停下来担忧地望着他，萧让抓紧他的一只手，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当然很疼，金大坚不可能感觉不到，然而那人的神情愈是苦痛，他就愈是感到兴奋，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正如萧让说的，他是个天生的强盗，内心深处有着某种暴戾的种子正在逐渐膨胀生根。
桌上的烛灯仍然亮着，男人的裸身在他面前展现得钜细靡遗，这是成年以后他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看他的裸【】体——那一幅长久以来他仅能靠想象力去编织的图景。
他已经许可了他，或许多少有些不情愿，又或许不过是被酒精的力量迷失了本性，可谁又顾得了这么多呢，他要定了他，何况那人从一开始的表现，就是如此分明的欲拒还迎。
“忍一下……只一会就好。”
他拖起他的身体，将他翻过来背对着自己，按着他的肩膀，迫使他脸朝下两腿分开趴跪在床上，将最隐私的部位暴露出来朝向自己。

对于对同性的身体全无经验的他们来说，这原本是最容易插入的姿势，却也最易使人感到难堪和羞辱，萧让闷哼了一声，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自喉间一点点发出几乎听不到的断续呻吟。
畜牲，他们都是。
可他又能期待些什么？在历经了那么多的悲欢生死、辗转流离之后，除了直奔主题的肉身碰触之外，你如何能够指望那人还像十年前仰望星空的少年一样，仅仅靠一个纯澈的笑容就满足了所有的心愿？
除却蔓延滋长的情欲，世界与内心的最初和最终，其实都不过是一片荒凉。
莫名地想起那一年的荆南，他被人捆绑着推到王庆部将梁永的帐前，马鞭和棍子雨点般抽打在身上的感觉，很疼，但没有这么难过——眼下的痛楚中，毕竟还纠结着那么一丝快慰，他没法刚强起来。
竟是如此一场、彻底的沦陷。像那座曾经固若金汤的城池。
疼痛仍在持续，那人紧紧箍住他腰侧的肌肉，试探着慢慢**，他的意识渐渐混乱起来，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搅得无助、惶惑，找不到可以释放的出口。
实在没法放松，世界上有太多的事，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得到的。

喘息渐渐平定，桌上的烛光已经熄了。金大坚一头仰倒在他身边，扯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
“兄弟……”
他想向他道歉，请求他原谅自己今夜的冒犯，但话到喉间却顿住了，仅仅是抓住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
“你……咳……”
萧让已无力言语，深深的疲倦宛如黑暗般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他将头倚在金大坚的肩上，感受着那人身上的热度，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金大坚也觉得疲累了。
谈不上后悔还是满足，他静静凝视着萧让伏在自己怀中沉睡的模样，伸出手来，轻轻放在他被汗水打湿的乱发上。
他已经失眠了许多年，然而在这个夜晚却睡得格外沉稳而酣畅，梦中一条大河汹涌澎湃，这令他依稀记起了阔别已久的家乡，他起初还皱了一下眉，眼角的皱纹却在下一个瞬间舒展开来，仿佛多年以来未了的心愿，都在梦中得到了完美的补偿。
也许——世界本身就是这样一条宽阔的激流罢？所有的欢乐与感伤都不过是其间的一朵浪花，在同一条河流中它们永远跳跃、共存，结合的那样紧密，就像世间一切强烈的情感和欲望，其实都不过发源于内心深处的、同一种力量。
所有的故事都大同小异，只有沉睡在身边的那个人才是不可替代的唯一。
如果在这个明亮的夜晚你能看见我的忧伤，是因为对你的爱恋仍在我胸中流淌。

两天后金大坚在城郊的十里长亭为萧让送行，后者说他打算去一趟江南，去看一看众位兄弟战死的地方，金大坚本想陪他一起去，却被萧让客气地拒绝了，他也没有坚持——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想让对方一下子接受自己，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阴沉的天宇下他看见身穿素色棉袍的萧让牵着马向自己走来，寒风中他恍惚觉得时光倒流回了十年前，那时的他们还年少得一塌糊涂，既没有见识过世界的风急浪险，也没有经历过任何生活中的巨变。岁月和天空同样蔚蓝明净，一切都已在时光的对岸定格静止。
——若他们的故事、从那时就开始，也许会有种完全不同的结局吧？金大坚略带感伤地想着，萧让已在这时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去江南，不全是为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萧让的眼睛并没有看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一阵风刮来，他的几缕鬓发被风吹起，金大坚伸出手来，搭在他单瘦的肩膀上。
“散散心也好，起码江南没有东京这么冷……别忘了捎带些土产回来。”
他伸手为他掖好衣领，萧让笑了笑，点头应允了。
“我想，”他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他，“我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那曾经失去的一切迟早都会回来的，金大坚微笑着想，然而在这一切到来之前，他必须给他一些时间来解开眼下的心结。一个人想坦然地面对一切，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世上永远都存在太多意外的状况，比他们的一生还要难以令人正视。

很多年之后萧让一个人在另一个寒冷的冬夜醒来，窗前冰凉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在他的脸上，一霎时他觉得整个内心都被这清冷的光辉照亮了，仿佛每一寸刻骨铭心的记忆，都在瞬间穿越时间的堤岸，涌上了他的心头。
月光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淹没在其中。他在黑暗中产生了幻觉，仿佛那个刻石匠正执着他的锤錾，凝神遥望着，然而幻象仅仅存在于一瞬间，就在那人回过头来望向他的一刻，那熟悉的眉眼很快在星月下消散，和那些逝去的时光一起，归入恒久的虚空。
巨大的、沉闷的疼痛，瞬间忽然从他的胸中翻腾涌起，他向着虚空挣扎着伸出手去，终于还是无力地跌坐回了床上。
他曾经说过，他们要做一辈子的老友，直到他们年老的时候。他不该忘了的。
也许那个人从来都不曾离去。
也许世间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个，金大坚。
完
2012-6-17

卡H是很坑爹的事，于是在这里出个脱水版，全文8900字，超额完成任务~~
没啥可总结的，纯粹是为了扑而扑，别的就……没啥了。。
结尾几段，是听着张的《当爱已成往事》写的，于是……矫情了。。

出发去买一堆线什么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