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气,叶潋清正色道:“是,卑职遵命。”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应红绣的要求,她的车架并没做太过华丽和复杂的装饰,外头瞧来是及其普通的,可里头却布置的非常舒适。外头下着小雪,车内温暖如春。红绣将狐裘脱了,只穿里头对襟圆领雪缎褙子,外头披着姬寻洛送她的火狐比甲,怀里抱着黄铜雕花暖手炉,捧着一本书卷斜倚在软枕上。
马车外,叶潋清带着其余京畿卫五人,马车前后护送着红绣。即便车子寻常,可由京畿卫保护的马车,老百姓又哪有敢直视的,当然是见了便躲开。
从郊区的训练场到张府其实并不远,只不过今日风雪交加,路上积了雪,马蹄落在结了冰的路面上直打滑,速度自然慢了许多。红绣也不介意,路途上的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休息。待会回了张府,恐怕只有吃饭才能闲下来了。
谁知这时,却突然听见外头有人惊呼了一声:“什么人!”
只见一红影在雪中,如鬼魅般飘然而至,叶潋清等人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连拔刀出来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被来人点了穴道,骑在马上动弹不得。任由马儿或者踱步或者原地不动或者向前而去。
叶潋清心下叫糟,强运功力想冲破穴道,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让红绣出了危险,那他真的是万死不辞。可同时他也心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轻功卓绝,精于点穴功夫的高手?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啊!
大雪纷飞,能见度颇低,他好半天才认出,这人不是姬神医?
外头的事情发生也只在一瞬。红绣听见一声惊呼,便迅速掀起车帘。
“叶大人,发生……”
话没说完,只觉得脖子一凉,红绣倏然长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披着崭新的大红色锦缎棉斗篷,妖娆的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长发挽于头顶,以金冠束住,一身干净整洁,贵气逼人,正眯着瞳仁赤红的桃花眼,抿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而他手中的长剑,也架在了她脖子上。
“洛寻。”红绣哽咽了一声,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她想抓住他的手,问他过得如何?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可是感觉到他释放出的层层杀气,她的话却一时间哽在了喉头,就只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时间,所有的一切仿若定格了,漫天飞雪之中,一身红衣的俊美男子手持长剑,抵住了白衣女子的咽喉。
姬寻洛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孙靖对他说过的话。
“她妖言惑众,虽然不会武功,可是包藏祸心,留下来也是个祸害。”
“她进谗言,害死你父母。”
“如果没有她,你还是第一神医,仍旧潇洒如仙,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你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杀了她,也是为民除害”
…
一句一句,彷如雨滴落在湖面,虽然激起圈圈涟漪,最终却只换来平静。姬寻洛也不知为什么,再听见她说的那一句“洛寻”之时,只觉面前的绝色女子格外熟悉。
他持剑的手开始发抖,他发现,他竟然下不去手。可如果不能为父母报仇,那他还算是人吗?转念一想,这样天寒地冻的,不如把她扔进山里去让野兽吃了,也省的他来动手。
思及此处,手中长剑收起,姬寻洛一拎红绣的领子,将她从马车里拖了出来,然后毫不怜惜的扛在肩上,如来时那般,化作一道红影飞掠而去。
纷乱之间,其实也不过一瞬。看在叶潋清,便是姬寻洛用剑指着红绣,红绣哽咽,姬寻洛便收回长剑,将人带走了。
想起上一次在街市上,姬神医是要杀了红绣的,他与他过招,却被他打伤。如今红绣被眼看着带走,他的穴道被点,又无计可施,也只能干着急。
红绣被姬寻洛扛在肩上,她的胃部正好抵着他的肩头,疼的很,双手抓着姬寻洛的斗篷,生怕自己掉下来。
“洛寻,你慢点,我怕。”
姬寻洛沉默不语,只带着她往深山里去。
红绣头上的梅花簪子不知什么时候被甩脱了。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因着被抗的姿势而倒垂着。
胃部一阵阵翻滚,绕是谁,保持这样的姿势也会想吐。
“洛寻,你放我下来,好难受。”
姬寻洛一阵纳闷,一个大恶人,被仇家给劫走了,还能语气平静的说话,丝毫没有害怕,她的心思到底是有多深沉?
周围一片松树林,深山之中不见阳光,阴冷的如同黑夜降临,地上白雪映射着微弱的光,构造出一片诡异的气氛。
姬寻洛左右看看,似乎这里最合适,抬手一甩,红绣便如一袋大米似的,被扔在了地上。
“啊”手掌拄地,破了皮,有血流出来。饶是红绣再傻,也瞧得出如今的姬寻洛不对劲,从前的他在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更何况是对她毫无怜惜的下重手?
冷静,你得冷静。红绣在心里告诫自己,想站起身,可腿摔得疼,索性就直接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姬寻洛,柔声道:“洛寻,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些日自己你去哪了?”看着他的衣着与气色,放心的叹了口气,悠悠道:“我之前还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的,如今瞧着,终于可以放心了。”
“假慈悲。”红绣话音刚落,姬寻洛便冷冰冰的吐出这三个字来。
红绣心里一疼,含泪道:“你恨我,原也是应当的,是我对你不起。可感情是……”
果然,她果然是害死他父母的凶手姬寻洛并没听她后面的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对不起”三个字上。
蹲下身来,平视着她,狠狠道:“你进谗言,还得我父亲自刎而死,我母亲不愿受辱,投河自尽。如今一句对不起就没事了吗”
啊?红绣微张着口,惊愕的看着姬寻洛,他是在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