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小城
这个故事的两个主角,我想叫她们花与爱丽丝。
1999年的小城时有暴雨突袭,整个城市被乌云笼罩,像刚刚落幕的马戏团。花和爱丽丝在教学楼的长廊上避雨。黑白的校裙像一朵刚开的睡莲,在屋檐滴下来的雨水中绽放成盛夏里最干净的颜色。
黑是浓云,是雨幕,是淤泥,是少女成长的惶恐,是那埋藏在心底关于爱情的未知。
白是天际,是水花,是云端,是丝丝微风拂过面,是十八岁的夜里睁眼数过的绵羊。
黑与白是双生,是花与爱丽丝。
花提着裙角,把刚刚刷过的帆布鞋探进一滩涟漪里,触碰出一个梦。脸上的笑容被站在台阶上的少年凝望。
爱丽丝的胸前挂着书包,手里的书翻开又合上,岩井俊二的《四月物语》美到将人融化。
那一场雨后,少年给花写了第一封情书,他说,可不可以认识你呢?
花把信在爱丽丝面前大声地读了三遍,她说,嘿,他喜欢我呢。那天刚刚放晴,学校旁边的铁轨边上有刚开的雏菊,青草碧连天。花与爱丽丝手拉着手在铁轨两侧上数步子,一二三……她们决定数到一百有火车开来,就去吃一支冰淇淋。
花问爱丽丝,我要不要回信呢?
爱丽丝看着远方,她要怎么告诉她呢?少女的心事啊。
数到八十三,远处有轰隆声响起,她们轻轻地跳下铁轨,看着火车呼啸而过。花对着火车大喊,我喜欢他。爱丽丝也在喊。
但是,她们谁也听不清楚对方喊了什么。那些话被吹散在风里。
花和少年恋爱了。
爱丽丝陪着花在篮球场上给少年呐喊加油,她看着身旁的花,自己也觉得幸福。快乐是可以传染的,那满怀心事的时节里。
两年之后,花与爱丽丝毕业了。少年要去远方,他说,花,你要等着我回来。
花在火车站里哭了。
少年去了远方,花与爱丽丝还是一起躲在屋檐底下,淋过一场雨,还有雨。
一年后,少年的信越来越短,最后他在信里说,花,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对不起。
这一次花没哭,她只是拉着爱丽丝的手在铁轨上来回走,锈迹斑斑的铁轨已不复初时,那条铁路已经改线,不会再有火车呼啸而过带走她们的梦想和秘密。
花问爱丽丝,你有没有深深爱过一个人?
爱丽丝沉默了很久,她说,我不知道。是的,她不知道,她心里的少年喜欢过她、她、她,可始终没有她自己。
不过,吹过这一季的风,少年已经长大。他曾喜欢过的花,还有悄悄喜欢过他的爱丽丝,也都已经长大。
有过的回忆还在老地方,走到岁月的尽头还会陪着她们。而花与爱丽丝,是你和我,是从青春里走过来的每一个少女。那段年少的故事,终归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