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个月后的初秋,云雀告别了陆家人。不为别的,只求陆家给自己一年的时间赴日本进修。
云雀向陆家人保证,一年之后,他会回来,也一定会医好骸的病。绝不反悔。而陆家人也欣然答应。
在一个下霜的早晨,云雀登上了去海港的渡轮。骸去送他。“我一定会回来,医好你的病,让你好起来。”云雀对骸说。熹微的晨光照在云雀棱角分明的脸上,多少显得有些悲壮。
“还要回来喝茶啊,还有,竹林里也是可以拉琴的。”一时想不出什么送别的话,骸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云雀笑了笑。
“一路安好。”
已经站在甲板上的云雀使劲从人群中回过头去。江滩上有不少送行的人,骸的淡青色身影就像一滴墨似的滴进杂乱的人群中,化开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还会再见的。”云雀心里这么说道。
——但云雀致死都没能够想到,这一别,却是再也不会相见了。
一年后的秋天,年轻的医生提着檀木箱子,再次叩响了朱漆木门上的门环。迎接他的,依就是杜管家。
“骸呢。”云雀问他。但杜管家并未正面作答,只是示意他进来说话。“这个嘛,就说来话长喽——”杜管家为云雀沏上了杯“莲花香片”。云雀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次长谈了。云雀低头呷了一口。“这茶,香味淡了。”杜管家不好意思的笑着;“小的不懂茶,只不过是把上一年二少爷留下的茶拿来,泡了便了事。”
从交谈中得知,陆家人在云雀走后的一个月,就不由分说地把骸送到了上海就医。“前一阵子上海那边还有二少爷的消息哪,这几个星期却没了音信,怕是……”杜管家声音小了下来。
“是死是活都难说喽……”说罢,杜管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子。“呸!不吉利!”
云雀愣住了。
“还要回来喝茶啊——”云雀望着手中的瓷杯子。是“莲花香片”,骸引以为豪的莲花茶。“知道吗,云雀,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了它的与众不同,我很高兴……”
“云先生,茶凉了。”杜管家小心试探着。
云雀猛地一把拽过箱子,转身冲出陆宅,头也不回地向江滩边上跑去。天空中盘旋着几只落单的孤雁,它们哀鸣着,摇晃着从天上落下来。云雀已经看得到远处的大江了。广阔的江面上,有几艘白色的渡轮冒着黑烟,船后翻起一朵朵浑浊的浪花,向远处驶去,留下一个个孤独的背影。云雀听到了阵阵汽笛声。
箱子从云雀手中缓缓滑下,终于磕在了江滩上——云雀的箱子开了。
摔坏的箱子里躺着去年的那把胡琴,和云雀本人一样刚毅的胡琴。
胡琴的琴弦断了两根,怕是刚才磕着箱子的那一瞬间顺带着连琴一并摔坏了。
这下是再也无法弹了。
云雀失神地跌坐在江滩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