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那不勒斯星光闪烁,朗朗夜空不见月亮。路灯下他的容貌模糊不清,却印在云雀心底无比之深。
他没有问去哪儿,如第一次骸带他来Duello,他也是和他信步,不曾开口。
“因为你,我失去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骸终于轻轻说道。
云雀有那么一瞬的晃神,一向自傲的他这一刻却有所动摇,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让初次见面的他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他甚至连“为什么”也问不出,因为那个答案,或许会毁了全部。
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他要杀的人,也是要杀他的人。
“但是,我只被允许任性到明天。”骸看着他,异色双瞳如莲花般灿烂。
也就是说,至少今天,他们还可以不必刀剑相向。
“创造者不愿再看见自己,于是他创造了世界。只是,谁此刻孤独,便永远孤独。
云雀一把揪住骸的头发,忘情地吻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想知道,不愿知道。因为他们不可能再任性下去了,所以只有今天。还有今天。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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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亮得很早,不过是四点左右,天边便亮起了一道红线。
两人赤脚坐在沙滩上,海风轻轻吹拂,温柔地穿过他们的头发,向遥远不知名的终点奔赴。
他滔滔不绝地向云雀说着他年少时的故事,似是要把一辈子要说的话全部说完。
可他那近乎于遗言一样的最后致意最终是让云雀不想听下去。
“太阳出来了。”云雀突然打断他,“你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骸嗤笑了声,“快乐要求万物之永恒,深沉的深沉的永恒。”
“你看。”云雀搬过了骸的头,“太阳升起来了。”
“我知道。”骸想挣开云雀的手,却被缠得更紧了。
“日出以前,你已经向我走来,向这里最孤独者走来了。”云雀在他耳边念起了《日出之前》中的句子。“你看着它,骸。我们俩之中,无论谁活下去,都要替另一个人,拥抱剩下每天的日出,绝不死亡,绝不屈服。”
“如果我们都活不了呢?”骸怔怔地看着日出,手指抠住沙子里。
云雀吻了吻他的眼角,抱住他,“没有如果,你只须答应我。”
“呵。”骸轻笑了声,推开云雀,同样用《日出之前》中的句子,“白昼到了:我们分别吧。”
说罢他起身,而脚踩在沙滩上像是交换了双腿的美人鱼,有万般疼。云雀从后面扣住他的手腕,“就一个早上,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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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下的那不勒斯皇宫,美到让人不敢亵渎。米白色的3层建筑的宫殿中间矗立的3层钟塔为中轴线,二、三两层左右两侧20扇窗互相对称,一层为对称的拱门。1888年,拱门间放了8尊那不勒斯重要的国王雕像,威严而传奇。
骸拿着两只gelato走向云雀,“要哪个?黄色的还是棕色的?”
“这个黄色是凤梨味的吧。”云雀接过黄色的那一只。
骸翻了个白眼:“是柠檬味的。”他手上这只是巧克力的,正合他的口味。
云雀立刻交换两人的gelato,“我要吃你那个。”
“我咬过了,你讲不讲卫生。”骸嗔怪道。
云雀笑笑,将唇角残余的那点奶油抹在骸脸上,“现在就一样了。”
骸只觉好气又好笑,只是这人发自内心笑笑,真的很温暖。
不是相思,何处相思,何必相思。
最富盛名savoury菜肴,他们似是在品尝最后的晚餐。然后就将前往罗马城,被钉在十字架上。
那不勒斯是比萨饼的发源地,最初是穷人的食品,在斐迪南四世统治时期才为人所知。
还有“玛格丽塔”,命名于萨伏依的王后玛格丽塔……
他们似是要尝遍这阳光之城中的各种美食,来延长这个最后悠闲的上午的时光。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
一旁咖啡店里飘出了云雀熟悉的语言,缠绵的旋律却透出了悲切。
忘れないで 忘れないで
仆は君が好きなんだ
常(とわ)と书いて 永久の爱で
护りたいと知ってよ
爱してるよ 爱してるよ
全部君に捧げるんだ
だからさあ 仆の侧においで
“这是什么歌?”云雀问骸。
“《Duet》,我在日本刚好听过。”骸淡淡地说,“好了,就到这里吧。”
“真的……不能再久一些吗?”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戏做到这里差不多就够了吧。”骸妖媚一笑,“还是说……你入戏太深了?”
“什么戏?”云雀有些疑惑,忽的一把抓住骸的手。
骸按了按太阳穴,“先生,我救了你一命,你陪我玩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在玩?”云雀皱眉,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他不愿相信。
骸摇摇头,“你予我所需,我予你所需,仅此而已,倒是你,你还想怎么样?”
“Mukuro,你拿我当什么了?”云雀狠狠地捏骸的手腕,“你倒底拿我当什么了?”
“啧,你知道雾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真实中的谎言,谎言中的真实,呵呵,这点他确实不该不明白。“可惜你实在太愚钝,根本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说罢他露出狠戾的一笑,扯开云雀的手,撞着他的肩走过,“今晚,Duello,决斗到了。”
不是无情,只是不爱。
不是不爱,只是不懂,也不想懂,不敢懂。
他怎么可以天真地以为此生碧落黄泉誓死追随?他怎么可以以为只有一腔热血便能在这个冰冷的世上活下去?
——世界是深沉了,深于白昼之所能知!快乐要求万物之永恒,深沉的深沉的永恒。
可他偏连那痛苦也要爱,连那深沉的快乐也要求痛苦与死亡。
他如浮士德般向往着圣洁的死,却心甘情愿地堕落于肮脏污浊的尘世不忍离去,不愿离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如若隔世,你便盛着“基督的眼泪”来我的坟前,一醉平生,然后守着今后每一天的太阳,我们说好的。
可惜,这一世,注定参商永不见,死亦长相思。
天地玄黄,唯有几人,能一眼认定,至死不渝?
若你回首,便会明白那一切全是谎言,可你为什么不回顾?为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