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君侧
01.子母镖
尽管已经到了三月,寒意也并未消退几分。尤其是在夜晚,风呼啸在一片粉墙黛瓦间。这般恶劣的天气,在江南这片素来温和的地界上,甚是有些反常。
今夜无月,唯有一片苍茫得不见边际的暗色携着凛冽的风,肆虐穿过空荡荡的街巷。户牖紧闭,不见一丝光亮。已过了亥时,除了那个缩着脖子打梆的更夫,迷迷蒙蒙地在街道上游走。连那打更的声响也这近乎零下的气温冻结成模糊的颤音。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颖昌西郊的某所宅子的屋檐后,匍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就这样静静地隐在那里,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偶尔有风间或扬起他的黑色发丝,那人便腾出手来将碎发扎紧,却 小心翼翼地屏息凝神,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没人能料想到,这个全神贯注的青年正是那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江湖上人称“南侠”的展昭。断落的枝桠惊起了栖息在树梢的飞鸟,凄惶地叫了声斜斜地穿过房檐消失在这浓稠的夜里。
空气中流转着一种异样的寂静。几丈外的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有风穿过展昭自是感受到这细微的声响不由得神色一凛。紧跟着周身的神经俱都紧绷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手背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冻得些许泛红,纵是他内力深厚,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下等了几个时辰,也是有些不支了。终于是来了,似是如释重负般勾起一抹弧度,暗暗将内力贯注在巨阙上,通体暗黑的乌金古剑有生命般在剑鞘中鸣颤。
鬼魅般的红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西侧的厢房里。展昭提了气跃上墙头,“燕子飞”身姿利落轻盈,无声地落入院墙。低垂的帷幔无风自动,露出少妇毫无防备的睡颜。夜正深,好梦正酣,再过几个月,腹中的胎儿,便可呱呱坠地了,前些日子刚收到夫君的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一家团聚。唇角绽开温柔的笑意。
这般美好的东西,从来都不应该存在这世上。高高举起手中的利刃,随着眼底疯狂燃烧着的火焰,狠狠地划下。身后传来利器破空的微响,“铮”一枚袖箭自后方袭来,强大的内劲硬生生地荡开了短剑,震得虎口一片火辣辣地疼痛。钉入床头几寸的袖箭尾端仍在颤动。少妇自然是惊醒了,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脚睁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眸,双手护住小腹,不住地颤抖。
“杜三娘,妇孺何辜,为何下此毒手?”长剑出鞘,龙吟阵阵,素来温和的眼眸里,此时也不免有几分凛然。
微微愣怔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你是谁怎么这般多管闲事?”肆意燃烧着的是满腔的仇恨。
环视四周,心中暗自思忖。少妇泪痕满面瑟瑟发抖,心下便有了计较。那杜三娘将内力灌在软剑上,利刃便径自袭向展昭的面门。略一偏头,躲过凌厉的攻势,下一秒身形微动,巨阙连出一十二剑,极快的身法且战且退转出屋。杜三娘战意正酣,二人刚一出屋,展昭便扬起衣袖,一阵劲风刮过,房门牢牢闭合,眼底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该死,杜三娘心下兀自咒骂,手上的动作愈发狠厉。见那少妇暂无性命之虞,展昭便放下心来,身法也愈发地灵动迅捷,长剑破空,剑气挟着内力辅以足下,轻灵多变的走步令杜三娘应接不暇。剑招沉稳但也不乏大开大合的霸道,不过百招之内的胜负已辨。足尖轻点,荡开来势汹汹的软剑,借力顺势挽出一个剑花。
巨阙乃是上古神兵,削铁如泥。那杜三娘的软剑已然断作数截散落在一旁,裙裾上也被那剑气割开几道裂口,几缕长发自发簪中散落,沾在汗湿的颈边,甚是狼狈。
“你是...”看着那把乌金宝剑,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变了颜色。
“开封府,展昭。”微微上扬的唇角,风拂过额前的碎发,黑白分明的眼眸,青年是在温和地笑着。但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于无形中散发出来。
“展昭,呵,好一只官家的御猫,真真是丢尽了江湖人的脸。”杜三娘冷笑一声,随即稳住身形,眼底疯狂地燃烧着的,是没有尽头的恨意。
饶是展昭的性子温润,听了这样的话也不免恼火,尤其是当那个“猫”字从她口中说出,竟是分外的刺耳,也就不由得冷了脸色。“杜三娘,展某已查明近月发生的六起命案均与你有关,你究竟是何居心,这般痛下杀手,草菅人命?”凌厉的目光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