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铃声响起，看了一眼卷子然后起身。如今这感觉才真正落实。
教室外阳光正盛，将本来潮湿的空气晒得黏人。幸而三分阳光印在眼皮上，才有几分暖意。
随着人流走出来，神情有些恍惚。翻开手机刚打了三个字，“考完了”，有什么人忽然热情勾住自己的脖子，扭头一看，是班上同学，他像猴子一样上蹦下窜，很是兴奋。闹完了低头看到手机，促狭一笑，问是不是女朋友。
我挑挑眉，将笑意蕴在眼角，故作神秘不答。他嗷嗷大叫都考完了还这么不是朋友不给知道。
反手勾住他脖子，装作兴致勃勃地转开话题问他晚上去哪喝酒通宵。手在身旁把后面接着的那句“你在哪”删掉。
笑着跟他走出校门。大拇指触到按键。发送。

燥热。
越来越闷热的夏天，越不越烦躁的心情。伏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手臂，透过防爆膜射进的阳光依然炙热。眯眼抬头看着旁边的人行道，终于看见那抹白裙在人群中挤攘着走近。伸手开了副驾驶座的门，虽然阿夏就抱着一束花坐了进来，顺着夹带了一股热风。
后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她，微微皱眉情绪不满。阿夏笑着抬起了手中的花束催促快些开车。耸肩，终是认命扭动了钥匙驱车涌入车潮。
行至红绿灯口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起来，瞥了眼屏幕显示上未存的熟悉号码，来自他的短信。
抬手扫了眼腕上手表，也没多在意。只稍侧了头对阿夏说：“换家餐厅吧这附近都考点，你看这路堵的，等到那地界了咱能赶上吃宵夜了。”

原本定好的西餐取消，临时找了家生意不错的馆子就进去。 阿夏翻着菜谱不时抬头指着册子上的图片问喜欢吃吗。 外面人声鼎沸烦躁愈甚。撂了句”你点就成”便掏出了烟盒点上一支烟。
点完菜后阿夏十指交拢搁在了桌上，侧头看着外面大厅热闹喧哗的场景。然后身子微微前倾笑着凑过来故作神秘地看着我笑，弯而密的睫羽轻轻扇着，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不自觉地被她的笑意感染，夹着烟手掌抵着桌边，身子同样微微前倾注视着她的脸。
“六年。” 我挑眉，尔后重新回靠在椅背上，笑着抱臂看她“原来都六年了。”
“女朋友？不错嘛，挺漂亮的，几时交的？”熟悉的嗓音，略略干涩，自头顶上方传来。
垂下眼把烟搁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然后吸了一口摁熄。脸上笑意消失，没有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抿唇恢复了严肃。
“别在外面玩太晚了，爸妈会担心的。”


白色的灯光晃得有点看不清楚，或许是喝多了酒。这边弥漫的烟雾有点呛人，却是闻惯了的味道。忽然觉得有点搞笑。
于是就真的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他曾经夸过这笑容是世上最灿烂的，但愿现在看上去依旧那么灿烂。
“你是我什么人？现在来管我？”
拿起他的烟盒从里面拿了支烟，学一贯的样子咬在嘴里，摸摸身上没找到打火机，只好叼着，面上笑着，暗地里差点没将滤嘴咬烂。
他身边的女孩一脸迷茫。小声问着他，“你朋友？”
同样也好笑地将烟在唇间来回滚动摩挲，期待个答案。

倏地站起身来抽开了横在两人之间的椅子，唇角下弯明显的不悦。微微眯着眼打量着他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原来这就是你挑衅我的方式。
视线从他微翘着的细碎刘海移至眉眼，鼻梁，然后是……挂着讥诮笑容的嘴角。
微微低下头来帮他将校服衣领理平整，然后把桌子上搁着的打火机顺手放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然后拿起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对阿夏说
“弟弟，家里的弟弟。高三。原本打算订婚宴上介绍给你的认识的。”
说完就绕过桌子走到阿夏面前，拿起了那捧花束然后对着讶然的她说
“阿夏，去和服务员说声把菜都打包走，这里太吵我们回家吃。”
阿夏狐疑地看了一眼还是顺从地朝前台走去，我转回身去站在阿夏的座位旁看着他，倒像是在对峙。和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对峙？我自嘲地勾了唇角，收起自己的焦躁和易怒的情绪。
“够了。” 我觉察到自己喉头随着这两字滚动，异常冷硬，“够了，你该学着做个大人了。”

他生气了。一下子敛了嘴角的笑容，怔怔的看着他。虽然看上去面无表情，但是我知道他生气了。他脾气向来来得大来得快，有时候刚做完就可以冷着脸将自己撵出房门。
盯着那女孩看了许久，看到他心里发毛，倏而又笑，或许还带点醉意。
“改天好好认识一下……嫂子。”
最后那个词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包厢的，兄弟们问我怎么去那么久，我扯扯嘴角说不太舒服。到底是兄弟，后面也没怎么灌我酒了，用筷子蘸了几口菜，却着实没胃口，灵魂像游离在身体之外。
他肯定走了，去哪了？回家还是……？
询问声将思绪打断，他们说要去唱歌，问我去不去。连忙摇手，说不去了。他们便起哄，非要我跟着一起去，说好不容易考完了不好好玩一玩怎么行。我苦笑着拉下脸与他们说，这不，女朋友催着去陪陪她呢。他们一副了然的促狭样子，才放了我走。
出了餐馆，热风涌在脸上。
去他妈的女朋友。去他妈的大人。
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将烟点上。还是没有习惯，呛了几声，只好将烟拿开，任它慢慢燃着。靠着巷子里的墙，日薄西山，天地混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喷了个有时候刚做完就可以冷着脸将自己撵出房门。】

（尼玛其实你就是个渣攻）

不。。。我是猹攻啊迅哥儿

（滚蛋……别在这里水）

等走出了餐馆几步才发觉自己怀里还抱着束花，阿夏小媳妇儿似的低着头提着餐盒走在旁边。 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熙攘的人群阻隔了视线，只是不时有经过的小女生眼神往这瞟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饶是精心培养的玛格丽特此时也蔫蔫垂下了花托。
“没关系的，迟早也是要谢的。”阿夏在旁边小声地说。我挑高了眉揣度地看着她，她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脸，又眨了眨眼睛，像是蒙了水雾一样添了润色。
是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含着水汽湿漉漉的眼，扑朔的睫，连迭断续的告饶和夹裹着情欲的呻吟，什么时候变成了那样一双眼，冰冷的质感，嘲讽而讥诮的不屑之色。
拉着阿夏的胳膊往机动车道上走去，抿唇不置一词，只抬高了手拦下一张出租车然后把她推进了后座，再把怀里的花也粗鲁地一并塞进了她的怀里。偏头朝司机报上了地名，然后关上了门，手扶着半开的玻璃窗承诺一般地说
“我会回去的，就一会儿。”
然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

不喜欢日暮时的压迫感，但是异常符合自己现在的心情。黑暗一点点侵蚀白昼时，胶着状态的灰色最令人难受。就像每次和他吵架，五米之外抿在唇角的冰冷，和等待着对方先服软的焦虑不安。
谁知道，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从不敢想，自己出去念大学，或者他终有一日的婚约，造成的一早约好的好聚好散。两人都是得过且过的性子，过着累卵之下的安稳日子。
不耐地用鞋子磨着地，轻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十分明显。
心里一边在哭泣地说不管怎么样留住他就好了。另一边抱着手冷冷看着来维持仅剩的自尊。
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仅有的光被全部挡住。知道是谁，但是没有抬头。紧紧抿着唇，脖子是僵的。
忽而又笑了，静静地缓缓地抬起眼，看着他带着惯有的严肃淡漠的神情。真想狠狠对着这张脸吐出一个“滚”字，将所有的不甘一吐为快，然后快意十足地扬长而去。
但是没有。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没这个胆了。
我永远只能像这样，带着淡淡讥讽的笑，朝他吐一口烟，看着他淡漠的脸被烟雾描得近乎妖娆，然后似笑非笑地问一句：
“嫂子呢？”

【被外星人绑走了！】

（……被我曝尸荒野了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