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濑凉太还在笑,一双月牙般弯起的笑眼搧著纤长眼睫毛,青峰大辉没漏看他笑意之间蒙胧的泪光,黄濑微微倾过身,自青峰来到法国后首次主动抱住他,仿如祝福般印了一个吻在额心。
除了想起在美国NBA打球时的青峰大辉,黄濑凉太悄悄缅怀了太多太多的他——帝光时代笑得一脸爽朗的青峰大辉、一对一时带点轻视眼神却仍然认真防守他的青峰大辉、被称为进攻之鬼的孤独王者时流露寂寞眼神的青峰大辉、拥抱他时沁著薄汗低声喘息的青峰大辉、困惑地撇过脸语气饱含极度的犹疑,说出『我不知道』四字时的青峰大辉——黄濑凉太是傻,但他不笨,青峰大辉早在七年前就爱上自己这件事他心照不宣。
「小青峰,爱情很窄,但世界很大。」
与青峰大辉两颗清澈剔透的霄蓝色双眼对视,黄濑凉太的视线裏不是没有不舍,只是他怎麼能够就这样毁弃自己七年来的努力。
爱情很窄,世界很大。
黄濑凉太这才懂得当年摄影师话中的意味深长:『等到你已经不再占有另一个人的世界,即使什麼都不提,你也必须知道是说再见的时刻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能陪青峰大辉到最后的人,七年来的梦再再告知黄濑凉太何为现实,等到再过几年他俩终会娶妻生子,拥有各自的家庭,幸福的家,然后忘却现在发生的事,恋爱不过就是三分钟热度的事,不算什麼,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黄濑凉太松开紧抱青峰大辉的手,把放置肩头的羽绒外套还给他,迳自起身朝饭店方向离开,青峰大辉低头凝视手上毫无热度的外套、目送黄濑凉太的后脑杓,咬紧牙口,笑得极其大声。
「喂,黄濑凉太,你岂止是傻,根本就是白痴吧?」
黄濑凉太踌躇地顿住步伐,回头看见青峰大辉笑出一口白牙的灿烂笑颜,瞬间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你瞎猜空想了什麼,但有一件事它有标准答案。」
「的确,爱情很窄,世界很大。」
「而我的世界,不过就是你的心。」
青峰大辉随之起身朝走不开两三步距离的黄濑凉太再度批上羽绒外套,用袖子擦过他狼狈的哭相,黄濑凉太喉头的哽咽导致声带发不出声音,他想吼他骗徒,明明你的世界需要的从来不是他、明明是个篮球笨蛋、明明万年翘课王、明明曾经在他耳边哭得那样痛苦、明明可以放弃、明明还有大好前程、怎麼一个NBA年度风云球员会沦落到向一个法国模特儿求爱,Cedar Leaves(*雪松)的箴言明明那样矫情,为你而生,青峰大辉这样一根傻柱子怎麼能说出肉麻的情话。
青峰大辉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麼才能传达这七年迟来的话语,就像他面对空白的信纸手足无措一般,反覆书写仍旧没有答案,可正对黄濑凉太的脸那瞬间他倏地明白,没有什麼好说、多说无益,他们都知道,对喜欢的人追根究柢没有用。
黄濑凉太还在挣扎,反覆拉扯,宛如溺水的鱼左支右绌难以入水呼吸、於岸却苟延残喘,鱼的泪水只有海知道。
松开青峰大辉太过温暖宽厚的掌心,他说:小青峰,你太自私,我不能放任你这样骄矜,你有光明的未来、成千上百万个为你倾心的女孩,你的世界该有多大,一座公牛队的球场、那件背号八号球衣,你练坏的篮框、你磨平了的篮球,在日本还有个家,每天盼著你回家的母亲,她等著你娶妻生子,她还希望你娶妻生子,她说你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青峰大辉,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
青峰大辉听著他难看的哭哭啼啼的脸一字一句说得该有多委屈,彷佛被他爱上的自己该有多委屈,忽然懂了黄濑凉太长久以来矜持固守的东西为何,他差点咬破牙门,忍住不揍黄濑凉太端正的模特脸,他用失去控制的力道掐住黄濑凉太的肩头朝他大吼一句:「大白痴!蠢死了!听人说话!A mentally deficient person!(低能儿)」
被抓痛的肩膀弄皱黄濑哭花的面容,他正对青峰大辉发火的神态眨巴眨巴,有多久没见青峰这般光火,黄濑凉太一怔,看著他放开捏痛黄濑的指尖,从口袋裏扫出手机,用长途电话发了一通国际漫游,地点在日本,距离八小时的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