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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是实实在在的人, 存在感虽然稀薄但还是有, 旁人找不到他, 井野一眼望见他的所在位置, 叉著蛮腰, 颦眉佯装紧蹙, 说:「鹿丸！你翘班懂不懂看时间？砂忍已经来到, 手鞠等得非常不耐烦, 你待会儿当心被扇子搧死！」
实际是井野刻意宠容鹿丸的惰性. 阿斯玛以前就念她, 你不要太让著鹿丸. 她吐吐舌头把话打岔过去, 心裏著实享受照顾鹿丸, 像凭空多了个任 性可爱的弟弟. 他的房间乱了, 她念念叨叨帮忙收拾；吉野不在, 他的肚子饿了, 有她带丰富的便当来；暗部忙的一头烟, 他懒洋洋翘班去了, 纲手姬 怒吼著要她去找, 虽然心中雪亮他躲在公园后山睡午觉, 依然等上三个小时才把人抓回去报告我总算找到他.
当依赖变为习惯, 鹿丸光凭脚步声就知道她在走近.
这次不例外, 井野让手鞠等得差点甩扇铲平木叶才悠悠上山叫人.
鹿丸知道井野的好, 他不是傻子, 用不著旁人提醒才恍然他早早爱上了谁谁谁. 他翘班的目的地从不改变, 每次下山总跟在她的背后, 凝量好友 苗条婀娜的身影, 不经觉他们已长大成人, 昔日在中忍考试向宁次卖弄美色出糗收场的小花痴, 随年月洗鍊, 真的落落成为身心成熟的艳丽女子.
她说话懂得注意不要扯大嗓门, 打扮懂得不要夸张过火, 爱美同时懂得勤学……虽然她坚持型格到不成的黑皮半截上衣仍然暴露得让他眼残.
她变得好漂亮, 已经能够诱惑任何一个她想诱惑的男人.
猪鹿蝶自幼相识, 青梅竹马, 彼此的个性就如名字一样——胖猪、灵鹿、媚蝶. 井野是振翅飞舞的斑蝶. 鹿丸跟她保持不近不远、恰好的距离, 她若有若无的香气淡淡泻在风后, 浅金色的发随著跳跃汤漾, 这个景象是他看熟悉了的, 不觉得惊艳绝伦, 但百看不厌.
鹿丸承认他害怕手鞠的铁扇, 她势如雄狮在大地一敲, 土地财神都要被她震出来提早庆新春. 他慌忙为晚到一个半小时的劣行道歉, 有云好汉不吃眼前亏, 智者不吃眼前扇？
虽然喋喋不休埋怨纲手老差使他当砂忍接驾大使, 但其实对於这个强悍得可怕的麻烦女人, 鹿丸不感到讨厌.
手鞠很美, 女王似的、惊天动地的美, 挟持冲锋陷阵的刚强和家世源长的高贵, 她的美是高高在上, 有点不可攀及的. 她是砂隐的女王, 站在黄尘滚滚的砂丘之上, 脚下子民万千. 她回眸一笑的美丽, 犹如沙漠伸手触不及的海市蜃楼.
鹿丸思慕过手鞠是一生一世只属於自己的秘密, 谁都不会知道. 手鞠不知、丁次不知、井野也不会知.
他从没有忘记手鞠. 手鞠曾经是鹿丸脑海一个鲜明的画面, 后来慢慢褪色, 即使几近透明始终留下虚线般晦暗的框框.
然而思慕不再, 聪明如他也犯不著拔花瓣算算爱A还是爱B, 她们是高傲的女人, 容不得他慢条斯理细想细拣. 他清楚自己对井野的感觉, 跟对手鞠的眼前一亮不同.
井野是细水长流的, 有她在他的心无比安定.
鹿丸没留意甚麼时候开始欣赏井野, 待知道后, 她的笑脸经已融进骨头, 化作巨浪滔滔掩没砂丘.
井野在花店看铺子, 黄昏的六时三刻, 斜阳在大地洒下片薄的金泊, 闪闪砾砾, 把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她偶尔往外一瞥, 偶尔看见长影的末端倒映懒散的朝天马尾.
「鹿丸, 难得人家千里迢迢来木叶作客, 干啥到处鬼混不好好陪伴人家？你要是一直这副德性早晚娶不到老婆, 我告诉你.」翻过杂志的下一页, 春夏的煦日暖意洋洋, 她的手肘托著头, 那细金丝似的发一缕缕散落了下来, 比外边刺眼的阳光润目, 鹿丸如是想.
「又不是有甚麼要事, 为甚麼我非做她的跟班不可？」吐槽, 转身欣赏店子的小风光, 花香溢满胸膛, 顿有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他不是第一次到 井野的花店, 却每来一遍都舒心赐体, 熟悉的花香、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井野. 手鞠对他而言是太陌生的存在, 强悍过度温婉不足, 简而言之, 除了一 张震慑四方的美丽外貌, 她一点不像女人.
……好吧, 他不否认比老妈强悍的女人基本上他认为不算女人.
她漠不在意的继续翻杂志.「啊啦, 别死鸭子嘴硬, 乾脆承认惹怒人家特地来买花赔罪如何？看在一场相识, 我算你八折.」鹿丸说:「不是啦, 笨蛋, 我来叫你到我家吃饭.」

井野歪著一边眉毛抬起头来, 鹿丸从容不逼的脸轻轻染上几分隐密的局促, 换了旁人是看不见的, 但她是井野, 心思细密七窍玲珑又跟他相识近二十载, 闲杂人等不要跟她相提并论.
「吃甚麼饭？手鞠呢？她去不去？」
「来不来啊？」省得解释.
「……等等, 我换件衣服.」正想上楼, 鹿丸及时阻止了她.「别麻烦了, 这样就很好.」款式保守的长袖衬衣和家用裤子, 见家长就该穿这样. 不知就裏的井野发出厌恶的叫吟, 道:「拜托！鹿丸, 这是我在家才穿的衣服, 你仔细看领口还有茶迹.」
「我说行就行, 快一点.」催促, 他不想在衣服上浪费时间.
「……我至少可以梳一下头发再出门吧？」扭不过他, 穿睡衣游街示众的井野深深庆贺没有遇见华装艳服的小樱.
饭局是简单的饭局, 三菜一汤, 菜肴不名贵却统统是井野的至爱, 桌上灯盏从天花板高高垂下来, 摇摇晃晃, 加添一份家庭温暖感觉. 她诧异, 客人只有她一个, 吉野的殷勤比往日热情几倍, 害她直嚷阿姨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怎麼你今趟特别生分？
吉野呵呵呵呵笑, 看著她的目光彷佛看著好不容易掳来的宝贝女儿, 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骂鹿丸不服侍人家, 还一边赔笑脸说鹿丸多得你好好照顾, 这孩子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我, 我替你教训他.
井野看著大串问号在她的头上开派对, 除了颔首也不知如何打发吉野.
饭后鹿丸负责送她回家, 她从旁敲击时而说阿姨好奇怪、时而问为甚麼阿姨担心你对我不好, 却无论如何套不出半点口风. 踏著月色的鹿丸跟她记忆 中的鹿丸明明份属一人, 然而此刻凝望他强壮了的身影, 那儿蓦地变不一样了, 这念头像青屏地上的蓬勃野草, 烧不尽扯不完, 她忘不了的.
鹿丸把她送到花店门前, 双手插袋, 说:「明天再来.」
「再来甚麼？吃饭吗？」她不可置信, 搞不懂为甚麼鹿丸突然如此热情好客？这件奇事在过去十九年不曾发生一次.
鹿丸的表情却比她更突亢, 说:「这当然啦, 你来还是不来？」字眼的确强势, 遗憾是出自鹿丸口中, 功效立降一半. 他搔著头, 有点别扭有 点郁闷, 井野再次捕捉到他脸上浅浅的尴尬. 虽感讶异, 始终并不讨厌, 便气高焰盛的拨起金发, 笑得又是灿烂娇媚又是自信洋溢, 说:「那就恭敬不 如从命, 有免费饭吃为甚麼不去？话先说在前头, 明天没有好酒好菜招待姑奶奶, 你当心直著走进家门、横著送出门口.」
她的笑靥彷若春风拂过的波斯菊花瓣, 在妩媚的夏日精力充沛地招展著. 鹿丸心头猛地漏了一拍, 有些醺然. 这麼标准的美人胚子, 形影不离跟在身边二十个年头——他怎麼能够忽略她这麼多年？
「啊.」嘴梢微撇, 这是鹿丸的独特笑容, 明明笑著偏偏目露厌倦, 彷佛一个简单的笑容够他不耐烦的. 别的女孩子对鹿丸的脸部肌肉移动辐度很有意见, 井野从摇篮时代开始看惯看熟, 他要是像鸣人纵情大笑才教她吃惊.
他们相识十九年, 值得激汤的感情早经洗鍊, 再激昂不过是飞花落叶, 飘在湖心汤起小小的涟渏, 不仔细看不发觉, 却无声息慢慢泛上岸边, 长久平淡到理所当然.
於是在寻常不过的晚上, 他们阔别前, 约好明天再见.
然后约好明天、明明天、明明明天, 在每一个晚上围炉共食, 浮起来的烟罩笼著的四口温馨.


井野不甘心, 她有甚麼错？
她不过想他温柔一点、多注意她一点……在交往的周年纪念, 跟喜欢的人单独相处一起, 就是看云数星星等白烂到汗颜的节目也不打紧, 她不介意被 蚊叮虫咬到满身红肿, 不介意三更半夜摸黑下山栽个大筋斗……只要鹿丸记得, 只要鹿丸想一起渡过这天. 每一年每一年, 他有不同的借口拒绝她的邀 约, 工作、家人、疲累、纲手姬……
明天是第七年.
「明天有没有空？」鹿丸浅蹙眉头, 闲适地横卧在树枝上看云, 细心想想, 说:「…明天好像没有工作, 怎麼了？」
「跟我一起吃饭.」她很高兴, 明亮的脸朝气勃发, 眼睛闪耀有光. 她的第七年.
鹿丸狐疑地盯著她莫名兴奋的脸, 只觉说不出的诧异, 可是她这麼期待, 又不好拒绝……当下点了点头, 答应一声. 井野快乐的几乎跳起 来, 好些年没这样愉快过. 她一把扑到鹿丸身上紧紧抱著他, 又往他的脸上亲去, 笑道:「鹿丸最好了！明天六时在后山岭等, 不见不散！」
鹿丸不言语, 掩著脸蛋望著井野一蹦一跳下山去, 耳际萦绕著她甜美的“不见不散”.
井野冲进树林的深处, 在阳光斑烂的葱郁欢呼大叫, 彷佛要飞起来般愉快. 她的第七年.
佐助听著她说她的小故事, 当时是盛夏的夜, 他脚边的小猪形状蚊香炉嘶嘶冒著烟, 很朦胧很稀淡的细烟, 不知不觉在他和井野之间涂了一面高墙.
井野捧著印上宇智波家徽的茶杯, 那是佐助唯一的执著, 小小的冷冰冰的团扇, 她企图在团扇看出一个世界. 佐助说:「茶凉就不好喝了.」他的 声音惊醒了她, 即使她看出了没有意义, 那不是属於她的世界, 她的世界过去在鹿丸手上, 现在悬吊於石梁危崖之上, 一摔就要粉碎, 然而她情愿粉碎 也不愿半死不活, 讨她微弱的希望、让她不眠不休地担心害怕著.
她啜一口, 宇智波家的茶叶很醇厚浓滑, 卷在舌头有说不尽的美味. 晚上十时了, 她没有回去的打算, 反正她去那儿鹿丸都不在意, 他们貌合神离好久, 事到如今为了相爱而相爱, 见到对方的面也提不起兴致.
「接著呢？」佐助的口吻不温不火, 他不想井野回家, 她走了, 今夜又独剩他一人. 他害怕孤独.
可是他不知道井野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井野笑道:「后来, 我们吵架了.」
井野做了很丰富的便当, 穿上保守的长裙子, 悉心妆扮了一番, 怀著噗通噗通的兴奋心情, 五时半到达目的地, 在视野最好的大树下铺好野餐用的垫子, 耐心等候鹿丸.
她的第一个七年.
她和鹿丸相对相处的回忆在脑海一幕幕重播, 由儿时的俩小无猜到长大后针锋相对、然后堕入爱河……鹿丸的好、鹿丸的坏、鹿丸的懒惰、鹿丸的精明、鹿丸的麻烦、鹿丸的可靠, 山顶的风很冷, 她后悔没有多穿一件外套, 鹿丸迟到了, 她看看表, 六时三十四分.
木叶的景色很美. 井野从日落西山看到万家灯火, 街灯柱上一串串火红的灯笼, 拼靠一起像猛火似地灼进她的心灵. 她全身冷僵, 山下快乐的嚣闹声乘风飞上山顶, 她拿起饭团一个个往外掷去, 似要把那虚无的不属於她的笑声统统掷下来.
她独个儿看完日出, 清晨时份撕破不见不散的诺言, 蹭蹭跚跚下了山, 双脚冷得毫无知觉.
井野在商店街遇上打呵欠的鹿丸, 鹿丸看到她发乱衣污的狼狈, 一怔后猛然想起昨天的约会, 却是张大嘴巴不会应对. 正自转动他超乎常人的高智慧寻求有效解决办法, 井野已大踏步上前, 当著一干人等, 清脆俐落掴他一巴掌.
打下去的时候, 连掌心也是冷的, 这样的男人, 教她岂能不如堕冰窖？
她彻底寒了心. 从此跟鹿丸的感情一天冷比一天.
佐助听完故事的结尾很感伤神, 井野挂在脸颊的淡淡的笑比泫然欲泣难看十倍, 经过鹿丸七年来不休不止的磨练, 井野的气焰尽去, 馀下的是虚伪的灿烂, 在深宵时份咧齿笑道:「真难为了佐助君, 听我发这麼久的噜苏.」
「不会……」那不是他记忆中的山中井野的笑容, 如此忧伤, 连一个眨眼的细微动作也显露她的不快乐. 佐助回忆她吐舌娇笑跟小樱争夺他的宠爱的跋嚣气盛, 那才是他认识的井野, 活泼、精神、爽朗. 井野靠在墙壁坐著, 说:「佐助君也不如意吧？」

是的, 佐助不如意, 不论是小樱甜蜜幸福的笑, 还是井野哀伤疲惫的展颜, 统统跟他的记忆有很大出入. 他最恨物是人非这样老套的现实, 然而凭他一 介渺小的人类, 能力所限, 可以改变的实在不多. 於是他伸手掳住井野, 亲吻她柔软的嘴, 井野没有挣扎, 十指紧紧掐住佐助的肩……她好久没有被吻 过.
说来悲惨吗…？明明有固定的男朋友, 她却很久没有被拥抱过.
井野汲取著佐助独特的男子气息, 他在搂抱她, 尽管那味道跟鹿丸的不相同, 可她也认了. 她是女人, 她想要被重视、想要被拥抱、想要被亲吻.
佐助向她求婚, 把重匝匝的绒盒放到她的手上, 她看著觉得矜贵, 扳开一看, 不禁掩嘴低呼, 拿起戒指在阳光下一照, 宝石璀灿夺目.
他经历太多的孤苦别离, 十三岁的小樱的难过是他心上格之不去的重担, 他想弥补, 冥冥之中却由鸣人补上, 抚去小樱为他流乾的眼泪.
他也想当阳光, 想亲手抚平谁的哀伤, 想为谁带来幸福、想享受谁给他带来的温馨.
「他不给你的, 我给你.」
佐助的心上人是已为人妇的小樱, 井野知道.
她却点头.
＊
佐助和井野正式宣布要结婚, 鹿丸才明白她不是开玩笑.
刹时整个世界停止运行. 她和未婚夫当众十指紧扣的画面差点让他脑冲血, 他的女人突然拱手让了人……那个只为他做便当的麻烦女人, 现今捧著一箱箱新鲜蕃茄, 学著做佐助喜欢的蕃茄全宴, 还特地送到暗部给他当午饭.
宁次说, 佐助换了个人似的, 变得很温柔, 井野给他送便当招来别人的口哨声玩笑声, 他不以为意, 打开饭盒一口口吃完, 微笑称赞味道很好, 谢谢你的心意, 我很高兴.
井野也显得快乐, 那种快乐不是热恋的狂喜, 而是真心得到回应的满足, 一声好吃就很足够了, 至少她不是单方面付出, 她有回报. 过往鹿丸是著她放下便当快快离去, 末了还挑剔肉太少菜太多汤不好味.
佐助下班, 不管顺不顺路, 一定接井野一同离去. 她要是值夜班, 他便买夜宵送到医院, 等她休息时一起吃. 别人笑话他痴缠, 他说女朋友 该这样疼, 井野听得很受用. 这种呵护也许刻意, 可是井野不曾享受过, 那堆砌起来的甜蜜便有几分依恋的价值. 没有鹿丸, 她有佐助, 这样备受爱 惜的生活过去她不敢向往, 现下实现了, 即使男主角不是鹿丸, 她还是珍惜.
佐助对井野的态度很刺激鹿丸, 全木叶知道他被交往七年的女友甩了, 渐渐流言来了……你说你说山中井野是不是没有喜欢过鹿丸, 我听人家说 啊, 那丫头从以前就单恋宇智波家的混小子, 以前选择鹿丸是逼不得已吧？所以拖拉著不肯结婚. 现在人家回来, 感情就吹了, 你说恋爱这回事脆弱不脆 弱.
造谣者煞有介事大叹一息, 一字不漏刺进躺在树上看云的当事人的耳裏. 他摘下根烟, 灰烟沿著他的视线攀上天际——阿斯玛死后, 他染上先师的不良习惯, 心烦意乱时吸一根, 让尼古丁的毒素暂时麻痹发痛的脑神经, 功效不错.
他摘下来, 因为这次尼古丁麻醉不到他的痛楚.
远望井野送出任务的佐助离开, 虽然不是情切依依, 可是那温婉的表情配合关心烫贴的「万事小心」, 和佐助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一瞬间超越了他 们七年的感情, 彷佛鹿丸和井野的七年是他一厢情愿的黄梁梦, 现实中佐助没有叛逃过, 跟井野交往七年的人是他, 所以他凝望她的眼光深邃到情深意 浓.
鹿丸很愤怒, 他有生以来没有这麼生气过. 他盯著井野, 井野在目送佐助, 她知道他的情感是装出来的, 他在她的面貌寻觅小樱的轮廓. 可是不打紧, 他蜕现承诺, 他给予她鹿丸吝啬的一部份.
反正两人一起腥腥作态, 人生匆匆八十, 忍者甚或更短, 何必在乎？
直至佐助的身影再看不见了, 她才回头离去, 一转眼就是鹿丸的大特写. 他掐著她的手, 哑著嗓子说:「跟我来！」便不由分说把她往隐敝的树林裏拉. 沿路井野尖叫反抗, 他充耳不闻, 然后井野发狠在他的手上狠狠咬出几个牙洞.
他们停步, 井野血红了眼气喘咻咻, 他冷眼望著手背渗血水的洞, 两人默不言语, 风吹叶子的沙啦沙啦声响彻云霄.

她的中指戴著订婚戒, 鹿丸火冒三丈, 率先打破沉默:「扔掉那该死的劳什子, 跟我回家.」
他态度强硬, 井野也气度超然, 故意用右手整理凌乱的发, 宝石的光芒刺进鹿丸的眼睛, 他大叫:「我要你脱下扔掉它！」
「做不到.」出乎意料的冷漠口吻, 井野瞅望他的眼神完全换了模样, 鹿丸看在眼内陌生到心寒.「那是我的未婚夫给我的结婚戒指, 於我於他意义 重大, 你没资格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我和他下星期要结婚了, 他没忘了给你寄请简吧？到时候请赏面.」她护著右手, 慎防鹿丸暴跳过来抢掉.
井野的话句句笃痛他的心窝, 鹿丸确信流言没错, 井野从来不爱他, 他是佐助出走后的水抱, 浮沉多年, 佐助回来后他就失去功用. 这个想法 深深伤害他的尊严. 的确他没有细心呵护井野, 他愐覥, 他做不到死缠烂打黏著妻子营营役役, 可是这七年, 他付出的感情绝对不比妻奴鸣人少.
他要是不爱她, 他不会甘心情愿忍受她的罗唆八卦.
他要是不著紧她, 他不会怒瞪那些用眼睛吃井野豆腐的闲杂人等.
他要是不顾念她, 他不会每次出任务后首先给担心失眠的她报到.
然而这一切没有意义, 井野不爱他, 所以他感受不到他无言的爱意……好多次他想告诉她, 两人一起用不著记繁琐的日子、用不著送花送礼, 只要在一起就好, 很单纯、很幸福、很平淡地交往.
他望著井野离去的身影, 大声说道:「你不爱我, 为甚麼要跟我交往？你觉得耍我很好玩嚒？井野！」
眼前那个金发女孩子曾经挽著他的臂膀跟他说, 我不喜欢你跟手鞠靠得那麼近.
他没有想过抛弃井野跟手鞠交往, 然而当天吃尽乾醋的女孩子却突然宣布转嫁他人. 鹿丸蒙了视线, 依稀看见井野回过头来, 明亮的眸一沉到底, 用著最不可思议的口吻、在喉咙逼出一字一字:「我不爱你？鹿丸, 你说的出这种话？」
她骤觉放在鹿丸手上的心碎成无数片. 多少个无眠的夜, 打从跟鹿丸名正言顺成为情侣, 井野睁眼等天亮的次数变多了, 想的尽是鹿丸的事. 她 花尽心思讨好他, 他不领情；她约会他, 他不去；她送他大波斯菊, 他说鼻敏感；她在山顶抵著寒风苦等他一夜, 他在家中睡懒觉.
小樱忧心忡忡叫她三思婚事, 天天著她不要一时冲动, 雏田说这样井野不会快乐……因为他们知道井野对鹿丸情深意重, 离开了他她决不快乐. 七 年了, 这七个年头, 算起来共二千五百五十五天, 她做过那麼多他不领情的丑事, 一个人做了七年独脚戏, 到疲累了、心息了, 想回到台下享受平静生 活, 他却说她不爱他.
井野可以为鹿丸豁出性命不要, 她愿意在枪林弹雨身先士卒为他挡去一切伤害, 她甚麼都可以给予鹿丸. 可是鹿丸给予她甚麼？一个暗示算不算奢侈？
「是的, 我不爱你, 这样你好过一点吗？」
她红了眼, 仰头把眼泪吞回去——她不要被他笑懦弱.
天空也许要下雨, 夏天的苍穹, 可以很黑很灰.

台上的男人问，你愿不愿意？
男方说，我愿意。
台上的男人再问，你愿不愿意？
女方说……我愿意。
礼成，交换戒指。
台上的男人带著高贵的神气，说宣布宇智波佐助和山中井野成为合法夫妻前，我必须循例喧问，在场有谁反对？
井野是敢作敢为的强悍女子，是木叶独一无二的大波斯菊，智勇双全，鹿丸是她人生唯一闯不过的难关。她明明已经投降，明明决定要躲开他、展开另一段人生，他偏不情愿给她活路。
教堂的大钟当当发响，窗外飞过一排展翅的白鸽……新娘是首先低呼的人，比谁都早，鲜花球摔在地上，跌出一地七彩的花瓣。
台下最后一排的座位有只手高高举起，她不用细看便知道是鹿丸，果不其然是他，在紧急的关头给她演出精彩的煞科戏。场内一片震耳欲聋的哗然，他没有理会人们的叫声和佐助的黑脸，不徐不疾扬起半边眉毛，说：「我反对。」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场内的人清晰听见。鹿丸从后排缓缓走上台前，那意气风发又愐覥别扭的表情彷佛是迎接井野的新郎，也许晚了，却比没有到的强。七 年前这样的鹿丸在花店接走了她，她毫无抵抗力被他摆弄七年，七年后他又带著同样的神情接近她，她以为她变了，可惜人还是那个人；他千般不是万般不该终既是 她爱得死去活来的鹿丸，他每一个出乎意料的行动、每一句超乎常规的说话仍然扣紧她心脏的律动。井野双眸渗著泪，看著他一步步前来破坏婚礼，竟无能为力阻止 ——他是她心头的肉，眼睁睁由他来去自如说不出一句怨言。
鹿丸在众目睽睽下走向井野，她在那裏等著他, 那委屈的神态让他联想到他失约的当天……她一等等碎了心，今天尽管地陷山崩他坚持走完短短几步。他亏欠她太多，但他会补偿，这七年来的忽视、冷漠、拒绝，他在以后的日子会一一补回来。
老爸…我终於明白她需要甚麼、她在等甚麼。对不起，到了最后，我始终做不到你所说的男子汉，因为我不是为她许下承诺，而是为了自己，我到底是自私的人，我不在乎她和佐助一起是否不幸福，我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我太爱她，我付不起失去她的代价。
「我爱你，井野，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
井野忍不住垂泪，她好不容易撑起来的世界被鹿丸轻轻一句话粉碎瓦解。她错在二十六年前认识了他，以及在很多很多年后才恍然明白，鹿丸是她人生一道永远闯不过的难关，他翻手为云覆手成雨，她空有三十六变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她是鹿丸家一朵美丽的大波斯菊，在阳光下灿烂盛放，他嫌她太麻烦
……却爱上了她。
《END》

「啊，我知道的确没用。」一根烟尽，他踩熄了它，侧身凝望卧下来望星的儿子，道：「呃，鹿丸，你认为嘴巴有甚麼功用？」
「甚麼？」鹿丸挑眉，老爸八成被老妈的锅子底打坏了头。
「说来听听，木叶的大脑，你不会不知道嘴巴的用处吧？」挪揄，他知道儿子讨厌这个带来麻烦的称号。
「那个……吃饭、喝水、吹口哨、说话，大抵如此。」
「所以我说你嫩，不成气候。」
「…老爸，你确定你没有被老妈打伤脑袋？」开玩笑，难道嘴巴还有走路看书这五六项功能？
「嘴巴的最大用处是，表达心意。」老爸瞪了鹿丸一眼，啧，这小子听觉满好的，躲在庭园乘凉竟还听到厨房内的锅子撞击声。然而罢了，这不是今天的主题。他搔搔头说：「女人是听觉的动物，你不说出来，她们不会明白。」
这下鹿丸总算弄清楚他的来意，说来说去跟丁次环绕同一主题，把井野抢回来。他不耐烦地转开目光，是的他知道现在他很窝囊废，被井野甩了以后，他承 认他三魂丢了七魄，可是井野不是心软的女人，说抢谈何容易？今天在林子裏一吵，她的去意也更坚定。鹿丸光用想的便头痛万分，追不回来的强自追求有甚麼用？ 他按著额角兴叹，突然嗅到一阵甜花香，来不及睁开眼便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
「老爸你干甚麼？」掐著鼻子，鹿丸定睛一看，他手上是摘下来的大波斯菊，娇艳美丽，却有点儿疲惫，花瓣儿都枯黄了。
「我是觉得，你的反应很适合形容你和井野的关系。」老爸拿著小花放在眼前凝量，说：「你对感情本来就不敏锐，为人怕麻烦又很懒散，不细心也罢了，自我观念还那麼重，跟好胜争强的井野不是合衬的一对，偏偏两口子交往了七年，那孩子还死心塌地喜欢你。」
「……抛弃我的人算死心塌地喜欢我吗？」他非常不认同。
老爸把大波斯菊放在鹿丸身上，害他喷嚏打个不停，说：「快拿开它！你想杀了我不成？」
鹿丸动起真火，老爸耸耸肩，对儿子的愤怒爱理不理，道：「打几个喷嚏总比终生孤独来得好，说不定打喷嚏有助脑筋清醒。」他拍了拍鹿丸的头，说：「加油，乖儿子。」
加你的大头鬼！鹿丸厌恶地把花远远拨开，接连打了十来个喷嚏才好不容易停下来，老爸已拍拍屁股回去。他嘀咕著躺下来揉了揉发疼的肚子，视线与孤苦伶仃的大波斯菊接上，这个花是井野的象徵，落在眼底刹时激起他的怜惜。
——女人是听觉的动物。
鹿丸转身不去看那朵花，然而不看归不看，他闭上眼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不能入眠。数绵羊，绵羊上骑著意气风发的井野；想棋谱，棋子滚碌碌像井野眼珠的色泽；他火气来了，乾脆甚麼都不想，她泪眼婆娑的悲伤脸容又袭上心头。
她说, 为甚麼你要这样对我？
鹿丸慢慢张开双眼，心脏痛的几乎麻木，他一眨眼就觉鼻酸。
……怎麼会有这种麻烦得要死的…傻丫头
＊
明天是举行婚礼的日子。
婚纱、首饰、场地、嫁妆、伴娘统统准备好了，佐助下午来过，问她怎麼脸色那麼苍白、那麼没精打采？井野摇头笑说没关系，她只是紧张失眠。然而那抹牵强的笑挂在嘴梢摇摇欲坠，她的心不在这儿，佐助跟她谈天，十句她听不进一句。
鹿丸说：「下午十二时正，我在后山岭等你，不见不散。」
他离去的时候她还处於震惊状态，鹿丸的表情被她的眼光蒙糊了，他离开的步伐是急促是轻缓还是不徐不疾，她想不起。可是他没有给她答复的机会便消失 在街道的转角，她追出去后鹿丸经已不见了。他依然没有变，不等她拒绝不理她意愿，专横拔嚣，凡事他说了算。井野气他这一点，立下决心不去。明天她要嫁给别 人了，跟他再也无话好说，她心软去了又如何？这七个年头无法解决的矛盾，井野不相信一朝能化险为夷。他们的感情早已步入坟墓，她无力挽救。
她看看墙上的挂钟，下午四时半，佐助先行回去。井野百无聊赖看守花店，托著罗腮欣赏店子的鲜花，可是眼睛盯在花上，视线迷迷蒙蒙对不上焦。她从玫 瑰花的绿叶看到山岭青葱的草丛，从店门外走过的陌生男子看到鹿丸的身影……她的决心随著时间瓦解，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去，她是山中井野，她的格调没放得那 麼低，她不能回心转意……

虽然很气人可是有道理……井野恼羞成怒尖声吼叫，像被激怒的猫。你不要诸多狡辩！你压根儿把我看作钟点女工，我念书念到半死你都不管，还要牺牲我的休息时间收拾你的猪窝。」
「我说过辛苦就不要念，多养你一个我不会倾家汤产，你偏不听，说甚麼一定得压过春野樱……你以为我平日工作不辛苦是不是？暗部一天平均有多少机密 文件你知不知道？鸣人的工作量比我少一半，当然有体力服侍春野樱。至於收拾房间，呃…我喜欢这样，毕竟男孩子的房间，普通女性朋友不会插手管的……你没有 给别人收拾房间吧？」
愤怒又被一瞬浇熄，井野被自己迅速迭换的情绪害得浑身虚脱。看著鹿丸有点发急的脸，她不打算告诉他，其实佐助的房子一直由她亲手打理。
「便当又是甚麼回事？我每次给你准备便当，你那一回称赞过好吃？」话说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真的不好吃嘛，是你不会掌握我的口味，但我不也是全部吃完吗？」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你这个混蛋知不知道感恩图报？！」
「喂…你不要太夸张，女朋友给男朋友做便当还要感恩图报？我告诉你，男人只会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才放肆自己的口味，吃一辈子的饭能敷洐了事吗？你羡慕鸣人称赞春野樱的手艺好，倒不如老老实实向她请教烹调心得。」
……让人高兴不起来的甜言蜜语。为甚麼受委屈的明明是我，他倒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井野亮出杀手鐧，倨倔地抬高线条优美的腮帮子，冷冷道：「说得 真好听啊，鹿丸，可是你喜欢我的话，这些日子你绝不会不亲我不抱我不拉我的手。你作何解释？你甚至…连说话都不正视我！」这是她最伤心的，一旦说出来，嗓 子都有点儿发震。
岂料鹿丸不卖她的帐，闻言眉毛一竖，嘴梢一努，换上又是气恼又是烦闷的神色，跟刚才的气定神闲姿态大有不同。「……我每次叫你，你有那一回给我好脸色？」
「甚麼？」井野的脑筋转不过来，看著他不对劲的神情，心底先有几分怯意。
鹿丸斜睨著她，抱著手臂一字接一字清晰地逼进她的耳裏。「你自己抚心自问，那一回我跟你说话，你正视我的眼神是不厌恶的？这种情况要我怎麼接近你一点？井野，你当真觉得我们相处出现问题，全是我一人的责任吗？」
他也委屈过，她妒忌别人的男人体贴入微，他也艳羡同伴的爱侣温柔似水。他没有要求井野变的像雏田一般细致，也不打算提醒她学习天天的有话直说，因 为模仿别人的井野不是他爱的井野。然而她恼恨他的表情伤害过他，她不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鹿丸知道两人关系出现裂痕，他用他的方式笨拙地包容著，可惜如 老爸所说，女人是听觉的动物，井野感受不到鹿丸曲意的让步。
「我怎麼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你，我干啥那麼麻烦在这儿跟你长篇大论？你对外宣布你要嫁给佐助的时候，我的心跳几乎停了。」他嘀咕著瞪她一眼，猛 地又发现井野眼中满布雾气，登时手足无措，满腔怒意丢到九霄云外，搔著头叹著气弃械投降，说：「你哭甚麼？要哭也是我哭好不好？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不要 哭吧，你看你成甚麼样子？」
她抽抽嗒嗒地雨带梨花，他一阵悸动心疼，伸手想拭走她的泪水，她却拍开他的手，自顾自抹擦红肿的眼眶，嗔道：「甚麼嘛！好像全是我不好似的，这些 日子我多难受你知不知道？我脸色不好，你不会好好哄我啊？我讨厌你，你不会让我重新喜欢你啊？蠢才，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心？女人要是生气了，你亲她一个，她 就不生气了……」
井野是第一次这样对他撒娇，虽然鹿丸不喜欢娇柔造作的女人，可是偶尔一次无伤大雅。何况她是井野，不是街上随随便便抛媚眼卖风情的陌生人，她的温 柔是打进他的心底去的……虽然麻烦，可是他舍却不下，当下低头吻了她，轻声说：「这样你就不要生气，不要嫁给别人了……好不好？」
「不好！」井野埋首掌间摇头，口吻很凶，遗憾已经没有杀伤力。
「呐…别麻烦了，好不好啊？」低声下气哄她回心转意。过往他自忖跟井野情感深厚，不需要巴巴讨她欢心，其实偶尔博红颜一笑不是想象的麻烦透顶。
「不好！」依然不抬头。
「要怎样才好？」伸手环住她的腰，好久没抱她，很怀念。这个女人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窝心。
「怎麼样也不好！」手掌下绽放灿烂的笑，鹿丸没有看到，可他是最能掌握井野心思的人，她动一下眉角牵一下嘴隅逃不过他敏锐的触觉。他带笑啐了句麻 烦的女人，作为口头禅，井野不应该放在心上的，却还是抬头瞪住了他，一双神采奕奕的笑眸光亮得很妩媚，映照著鹿丸自信满溢的从容不逼。
他慢慢脱下她手上的戒指，凝望井野清净的眸子内的男人瘦削的倒影，把闪烁生辉的宝石收进口袋，嘴梢的笑容很高傲。那就是她爱得死去活来的鹿丸……霸道、任性、孩子气，不容她抵抗、不许她反对，因为她是他的，永久属於他一个。
「你不会变成我的那种人的。」
「甚麼你的那种人？」
你真疯还是假傻啊？鹿丸笑也不是恼也不是，看著她柔和骄气的脸，顿有说不出的依恋。
「…无所谓的人。」
井野噗嗤一笑，山洞外雨势停了，白阳拨云而出，万物欣欣向荣。她是鹿丸家一朵美丽的大波斯菊，在阳光下灿烂盛放，他嫌她太麻烦
……却早早爱上了她。

原文写着TBC，估计是坑了。

表示猪鹿蝶的含义，井野是猪，鹿丸是鹿，丁次才是蝶。。

表示猪鹿蝶的含义，井野是猪，鹿丸是鹿，丁次才是蝶。。

表示这文是很久以前的了，而且很多人已经在作者的贴子中提醒过了。

还可以吧。。。n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