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子温柔地笑,温柔得近乎虚幻。景麒以为自己在做梦了,但他不敢掐自己,他怕醒来。
这头麒麟身子都在发抖。她才知道原来觉得冷的不止她一个人。
那么……可不可以让我们……相依偎着取暖呢?
她向来清脆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想要抓住什么。
“景麒,我真是自私呢……”
“我总是想着,如果、如果有一天,失道了怎么办?”
“……”
“景麒……我……”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果然还是太放纵自己了么……
“景麒,你回去吧,很晚了呢……”
“主上,您不会失道,我不会让您失道。”
麒麟是不会说谎的生物,他说不会,就一定不会。
我爱你。
可以是永远吗?
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
在滚滚红尘中相爱一场,本没有过错。如果注定没有好的结果,那么我会和你并肩而立,要下地狱,那就一起!
如果一个人,连爱的权利都没有,又怎么有资格,去爱天下苍生?
于是便如此罢。也只能如此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
何况,自己也和予王一样啊。
人说麒麟是为王而生,可王又何尝不是为麒麟而生呢?
我希望天地覆灭了,你都还在。
他索性闭上眼睛,回应她生涩又甜蜜的吻。这是他的王,他爱的女子,他想要用一生一世来疼惜的人。
他伸手拔下了她挽发的紫玉钗,她的发丝像在流水里浸过,柔柔地垂下来。指尖挑开阳子胸前的鸳鸯扣,把全身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两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对视了半晌,呼吸交融成一片奇妙的暖。她伸出手臂抱住他赤裸的脖颈,有温热的液体滴到阳子的脸颊上,她睁大碧绿的眼眸,对上他望不到边际深邃漆黑如夜的紫瞳,却是让人无比安心的黎明。
“怎么哭了?”
“……主上……不会后悔么?”
“景麒,你这个傻孩子……”
她不禁笑出声来。真是个傻孩子,可她这一生一世,就是爱上了他的傻,不想改,也改不了了。
“景麒,还记得那时候你说过的话么?”
她笨拙地舔去他脸上的液体,原来麒麟的眼泪和人类一样都是咸的,可阳子分明在这泪水中尝到了久违的甘甜。
“尊奉天意,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那么,我宽恕。”
这是景麒对景王的誓言。
亦是景麒对中岛阳子的誓言。
他解扣子的手顿住,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声音缓慢而清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仰头看着他,看着这张她深爱的脸,就像是要把他的容颜镌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阳子妩媚一笑,直起身子,在他的额角温柔地烙下一吻。轻而易举地解开最后一个扣子,嫣红的嫁衣从肩上滑落,舞成一朵盛开的红菱。
红菱若纱,紫玉无瑕。
“我爱你。”
她拥着他,厮缠不放,竟似是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与他。
阳子忽然明白,原来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早在出世之前,就已血脉相连。她的眼泪染红忘川的河,牵绊他几生几世。他今生还上一滴泪,是沧海枯了遗留下来的那一滴。
百转千回,终于还是回到了原点。
这条望不到端点的纤细引线,一直一直都握在她手里,只要她不给,谁都抢不走。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未来却仍旧是未来。
那么现在呢?
这样的疼痛,可是也是这样的温暖啊。
终于融为一体了,不是么?
她梳理着那人零乱散落的长发,好气又好笑地从青玉案子上拿起剪刀,忍痛将身下丝绸缎子上那朵千叶红莲剪下。
只此一夜,红莲为君,开遍天涯。
“景麒”这两个字,注定是她此生此世解不开的咒语。这一味毒,终无解。
我爱你。
可以是永远吗?
只有你,一直看着我,却不要求我踩着尸骨破茧成蝶。
双手沾满血腥,还要如何去触碰你白玉雕塑的脸颊。剪你一根发丝为弦,百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青丝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