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 · 肆』
墨沫似乎感觉到什么,站起身,唇边的温柔笑意更浓:“媚儿姐姐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呢?”她微微眯起眸,紧盯着那株疏疏朗朗挂着几片枯叶的梧桐。
“呵呵呵,姐姐这两个字,赤练可不敢当呢,况且,‘韩媚儿’早已死在乱军之中。不过,公主真是好生厉害,居然能发现我的藏身之处呢~”甜腻的声线懒懒地传入墨沫耳中,红衣女子烟视媚行地向她走来,墨沫不着痕迹地蹙眉,用力咬了咬舌尖,抵抗着赤练功力深厚的火魅术,脸上却依旧是温柔笑意:“姐姐若不是因为墨沫身上大氅的主人紊乱了气息,墨沫怕是也发现不了姐姐的存在。”
赤练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温婉微笑的女子,正欲说话,墨沫却先开了口,语气笃定:“是卫庄大人让姐姐来找墨沫的吧。”
赤练缓缓勾起嫣红似血的唇:“何以如此认为?”
“很简单。”墨沫脸上依旧是无害的笑容,冷静的分析却是一针见血,让赤练微微心惊,“因为流沙并不需要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这里的人,以前或许声名显赫,或许家财万贯,可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血债累累。没有一个人的手能够不染纤尘——就算我是华云公主、白凤的妻子。”
“说的不错,公主。”赤练的眼睛微微眯起,更增添了妖冶风情,眸底却掠过一抹暗光,“走吧,别让大人等急了。”
“恩。”
鬼谷的生活,有嬴墨沫在,一定会更加有趣……
墨沫跟在赤练身后,竖起大氅的领子,不着痕迹地掩去唇边勾起的弧度。
卫庄,你会怎样考验我呢?很期待呢……
【鬼谷断崖】
是秋,鬼谷清冷的空气一如既往的弥漫着冰冷肃杀,天空却是碧蓝如洗,有着与咸阳不同的空灵悠远。
断崖上竟是比谷内还要清冷几分。赤练注意到墨沫瑟缩着,似乎是无意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眉间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一抹疑虑。
墨沫既然能够发现她的存在,那么就说明她的武艺并不粗劣。可这断崖上虽是清冷,但若是习武之人以内力护体,倒也不觉得侵骨的冷。更何况……她还披着那件大氅。
赤练心里不自然地微微泛着酸意——卫庄从未对她表示关心。哪怕是虚假的,他都不肯给她。
当年韩国被灭后,她曾一度意志消沉,一向坚强的她似乎一下子被击倒,整日整日的发呆,在这个断崖上遥望故都的方向,面无表情地流泪。然而,卫庄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给她坚实的臂膀,温暖的怀抱,而是将她丢进了流沙最冰冷黑暗的地方——暗流底。
十六岁……本应美好的韶华就这样鲜血淋漓。
当她闯出暗流底,满身血污摇摇欲坠地站在他面前时,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唇边勾起妖异的弧度:“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赤练。”
从此,她再也不是韩国公主韩媚儿,而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赤练。
“赤练姐姐,你是否在想,既然我能发现你的存在,为何又会如此怕冷?”墨沫轻飘飘的声线飘进赤练的耳朵,将她的思绪从鲜血淋漓的记忆中扯回,“那是因为,我不会武功,但天生有着比常人灵敏得多的灵觉。”
说着,墨沫自顾自地从大氅中伸出右手:“呐,你看,这像是习武之人的手么?”
“到了。”赤练停下脚步,目光流连在断崖边那一抹孤傲霸气的身影上,余光却似是无意地落在墨沫伸出的右手上。
苍白,纤细,晶莹,柔若无骨,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淡蓝的血管,似乎还能听到血液在血管内流动的汨汨声。
果然如同墨沫所说一般,这的确不像习武之人的手。
可是……
“你为何要急着澄清,你并不会武功,而只是在灵觉方面有着特殊的天赋?”只是一瞬,方才还立在崖壁的银发男子已然出现在墨沫面前,眼中射出逼人寒光,似乎要将面前柔弱的女子生吞活剥一般。
墨沫闷哼一声,被卫庄骤然爆发的气势迫退了几步,站定,抬起头,对上卫庄冰寒的目光,毫不退让:“因为,我不想在流沙混吃等死。而且我也相信,您不会收留一个庸人在鬼谷。您让麟儿送来大氅,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麟儿?”卫庄漆黑如夜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讶异,却清晰地被墨沫捕捉到。
微微松了口气,墨沫故作无奈地摊手,似笑非笑:“白凤那个家伙才不会无故送我东西呢。”更何况,麟儿身上总是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杀气。
卫庄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女子。
自己的大氅似乎太大了,衬得她愈发的娇小玲珑,却无意中泄露了她如猫一般小心翼翼敛起的锋芒。
蓦地,卫庄的脸上挂起和她一样似笑非笑的神情,对赤练说道:“好,赤练,那个任务就交给墨沫和白凤。”说罢,转身离去,留下一林的萧瑟肃杀。
〖嬴墨沫,我最喜欢用的就是利剑,即便她会割伤我的手。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墨沫看着卫庄和赤练离去的背影,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喃喃:“这似乎,是个挺有趣的任务呢。”
跟随卫庄离去的赤练抬头,似血残阳染红了半边天,就像她记忆中鲜血淋漓的碧玉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