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到她家的时候,天色已晚,门廊的灯还没点上,所以门牌号码看不见。我不想打扰别人来问门牌,于是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爬上去,摸摸索索地探到了那确实是154号。
艾莲正在为她的哲学课家庭作业发愁。“我们正学到笛卡尔。”她说,“他以‘我思故我在’开始,不知怎么最后能证明上帝的存在。”
“压根儿不可能!”我说,一点也没想到我是在向伟人笛卡尔挑战。(这是我从父亲那儿学到的一种反应:对任何权威都不俯首贴耳,甭管是谁的言论,先看他的起点,再看他的结论,然后问自己,“有没有道理?”)我问,“他怎么可能从第一点推演到结论的?”
“我也弄不清。”艾莲说。
“那咱们来瞧瞧,”我说,“他怎么陈述的?”
于是我们查下去,原来笛卡尔说的是世界上只有一样是确定的——那就是不确定,“他干吗不直话直说呢!”我大为不满,“他不过是想说只有这样东西是他确信的罢了!”
然后笛卡尔又讲什么,“我的所有思维都是不完美的,但不完美一定是相对于完美而言的,因此完美一定存在于某个地方。”(他狡猾地开始引出上帝了。)
“没那么回事!”我说,“科学上讲,没有—个完美的理论,照样可以有不同程度的趋进。我不明门他究竟怎么回事,看来只是大言欺人罢了!”
艾莲理解我。她明白,在看这些貌似严谨伟大的哲学命题时,完全可以轻松自如地去看它们说的是什么,是否对,而不必去理会它们是哪位伟大的论断。
“嗯,我想反面的观点也成立。”她说,“我们老师说,任何事物都像纸张一样有两面。”
“就这个论断也有对错两面呢!”我说。
“你指的什么?”
我从百科全书上念到的墨比纸条(哦,我那美妙的大百科全书哟!)就是一例。那时代,墨比纸条还不是尽人皆知的,可谁都可以理解它,就像现在一样。墨比纸条平面的存在是直观可见的,不像那些油滑模棱两可的政治问题,也不像那些需要很多历史知识才能理解的东西。大百科全书里有一个神奇的世界,一个鲜为人知的世界。在阅读它的时候,不仅学知识令人兴奋,而且有一种使你具有独特性格的感觉。
我拿来一张纸,扭了半圈,接成一个环形,做一个墨比环。艾莲也兴奋起来。
第二天在课堂,她故意等到老师举着一张纸,说, “任何事物都像纸一样,有两面……”。艾莲举起墨比环说,“老师,您所说的也有两面呢!我这儿有个只有一面的纸!”于是老师和全班同学都惊奇不已。艾莲自然很得意。我觉得自那以后,她对我留意多了。
在吉隆姆之后,却又有了个新的竞争者,也就是我的“好朋友”赫罗·卡斯特。艾莲总是在我俩之间游移。毕业舞会她和赫罗去,而毕业典礼却和我父母在一起。
我毕业时理科总成绩第一,数学第一,物理第一,化学第一。因此我在毕业典礼上上了好几次台去领奖。赫罗则是英语第一,历史第一,而且执笔写了校庆剧本,所以很令人佩服。
我的英语糟透了,从来没真正领悟到它的根本。对我而言,担心单词拼对拼错是毫无道理的,因为拼法仅仅是人为的一种规定,它和自然真实一点也不相干。一个单词换一种拼法又怎么样呢?因此我对英语没什么兴趣。
纽约州的中学生都要通过州教育局制定的一系列考试。在毕业前的几个月,正好我们要考英语这门课。赫罗和另一个长于文科的朋友、校刊编辑大卫·利夫问我选什么书来写书评。大卫选了具有很大影响的辛克列·路易斯的作品,赫罗则选了一些戏剧的剧本。我说我选了《珍宝岛》,因为在一年级英文课时念过。我告诉他们我预备写些什么评论。
他们哈哈大笑,“哥们儿,要是你对这么一本简浅的书做这些简浅的评论,你不考个不及格才怪呢!”
考试中还有—串问题来写短文。我选的是“科学研究对航天的重要性”。我想,“这真是个笨透笨透的问题,科学研究对航天的重要性还用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