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一个故事吧,一个关于将军和戏子的故事,它发生在烽火连天硝烟弥漫满是战乱的年代。
那个时侯,敌军时不时地在边界叫嚣,烧杀抢夺,行如盗匪。边界百姓叫苦连天,奈何天高皇帝远,他们的苦水,也得数月后才能传到执政者耳中。因此,大伙儿只好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家乡,南下避难。
讽刺的是,都城繁华依旧。白天的集市依然是叫卖声讲价声此起彼伏,到了夜间,酒楼戏院开场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这其中,场子最热,出入有钱人最多的,却这开张不过三两年,却声名大噪的新月楼了。每晚一到戌时,便是名旦“二月红”专场献艺。
说到二月红“二爷”的名儿,都城内外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为男子,却也抵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名。不少有钱人想把他买回家仅供自个儿欣赏把玩,可名旦嘛,总有那么点傲气。他曾说:“若是碰上有缘人,用不着一分一毫他也自会跟着那人离开,若是无缘,即便赠他江山,他亦视若无睹。”就算仅仅只是邀他共饮一杯,回答也只有一个:看心情。
二月红每晚只唱两出,第一曲结束后,伙计总会将看客们打赏的银钱送与他过目,随后将点戏单奉上。开始每天看客们圈点的戏都不同,直到那一天,那个正对戏台的包厢有了专属的主人之后,戏单上被圈出的曲目便仅剩一出——贵妃醉酒。
他目光稍稍抬高望着那个厢房,正对上厢房里的人投来的目光。房中人举起酒杯,象征性的给予他一个微笑,然后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二月红不禁嘴角上扬了些许,随即示意乐曲奏起。戏台上的他,体态婀娜,一拂袖一回眸,那不亚于女子的妖娆妩媚,令人有些神魂颠倒了。
待曲罢,他便拱手离场。众人也不挽留,因为他们知道,这二爷的规矩是破不得的。
后台,早有一个小厮毕恭毕敬地站着等她。二月红认得他,是那人的手下,每晚都跟着他进出新月楼,每晚都定会在后台等候,送上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只是这一次,小厮手里并无任何东西。那小厮见他下来了,走上前鞠了一躬然后才道:“二爷,我家爷请您到厢房一叙,不知……”
他一愣,随即越过小厮,边走边道:“嗯,告诉佛爷,我随后便到。”
“是,小人告退。”
张启山张大佛爷,与二月红一样,是都城里的名人儿。他是当朝麒麟大将军,手执军符,随时随地可调遣千军万马,权力极大,据说连皇室,都忌惮他三分。可传说毕竟是传说,没有人知道,战场上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张大将军,平日里,却仅仅只是一个戏痴罢,而最爱听的,莫过于贵妃醉酒。他总觉着都城里,找不到一个戏子可以将此戏曲演绎地尽善尽美,却在这不过几年前方才兴起的新月楼里,寻到了所要寻之人。
“张大佛爷……”
听得门外响起的男子声音,张启山起身亲自开门,将到来的二月红迎进厢房。他已换下戏服穿着白色的锦袍,长发挽髻,眉清目秀。少了女子的妩媚,恢复属于男子的英气。
“没想到名旦二月红,换下戏袍后,竟是这番模样,着实令人惊艳不已。”
“佛爷过奖了,不过是模样比起一般男子柔了些少了几分刚劲罢了。”
“是红儿你过谦了。”张启山说着,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晃了神的二月红,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不,没有。”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红儿,虽说自己是个戏子,可如此女性化的叫法,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会这样称呼他吧。也罢,名字,不过代号而已。
那天夜里,他们聊了许多,从戏剧到边塞战场,头次见面却好似相识百年,也许是前世认识,所以今生才如此合眼缘。两人都聊得甚欢,人间头等乐事,不过得知己一二,闲时饮酒以畅叙幽情罢。桌上的酒壶不间断的更换着,直到三更天,张启山方才辞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