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th. 谁说的话
我睁开双眼,苍白的四壁。浓烈的消毒水味,花瓶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今天,已经是几号了。因为是单人病房,所以连个可以提问的人也没有,我左右寻找着日历。
十月十日。
醒了的话,就叫人来。我在医院呆了那么长时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想我伸出手去按响铃,那个离我很近的白色按钮。还是一样的感觉啊,我自嘲的笑,没想到十年之后,我还是得呆在这种地方。
手指却按不下去。
为什么。
又是那种感觉。
下摩天轮时的感觉。
“不用去按了。”门突然被打开,步快步走到我旁边,夺走了我手上的铃,“你醒了就好,一会医生回来给你进行例行检查。”他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用手托着下颚,眼前的碎发最近又长长了,挡住了眼睛的一半。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把右手叠在里面,现在虽然又可以活动,但是我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为什么呢。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很久以前的时间。
步改变了动作,抬头看着我。我咬了咬嘴唇:“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把所有都告诉我。”步是不会说谎的人。如果是他不想说的事,他就什么也不会说。
“水城先生的检查时间到了。”门再次被推开。
“走吧,检查完了。我再告诉你。”他把我抱起来。放在轮椅上。
我被推进了检查室。
显示屏上一些我不明白的数据跳跃着。我默默的数着绿色线条的波动,医生在沉默的记录着什么东西。
“呐,医生,我到底怎么了。”我抓紧浅蓝色的病服i。
他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去看数据:“这件事,必须要征得你家人的同意。”我开始知道了。须要征得家人同意的,大多数是治疗不好的病。
“这样啊。可惜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笑了,“谢谢你,医生。”
然后我被推出了这里,回到我的病房,步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步,帮我办出院手续吧,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从轮椅上下来,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一套我来时穿的衣服,现在已经洗干净了,我解开上衣的扣子,把病服扔到床上,“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吧,啊,顺便帮我办好手续。”
他拉住我的悬在半空的手腕,说:“我觉得,还是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虽然成功率不是很高。但是,这种病还是留在医院……”
低下头,视线转移到地板上,说:“我不需要那种安慰,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啊!”十年之前,也许就因该这样了吧,我已经厌倦了,每天抱着无聊的希望,“最起码,最后的时间,让我自己过吧。”医生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我,清楚地很,自己在做什么。我在步的手松开的时候,收回了手臂。
十分钟前。
我刚刚要离开那里。
“水城先生,等一下。”医生把我叫住,“你真的想知道吗,你身体里本来就有很多药物的残渣,你还真是个,辛苦的孩子呢。”
辛苦……吗,“嗯嗯,十年之前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如果是你的话,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吧。”他推了推眼镜,拿开面前的一堆纸,“坐下来说吧,要说的话还有很多。”
我听他的话回来,重新坐回还有着温度的座椅。
“胸腺炎。早期开始是肌肉酸痛,四肢乏力,然后就会出现呼吸困难,到了晚期,就会出现肢体无法控制。”
我静静听他说的话:“那么最后呢。”
“这种病最后会影响到神经系统,随时有可能暂停呼吸型,心脏也随时会有停止的危险。”
“……治不好的吧。”
“这个病暂时不会影响生命,但是发展下去,就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确实这个病是治不好的。”
我站起来,扶着轮椅的把手:“呐,医生,现在我应该怎么接受治疗?”
“最好的办法是在院观察。”
“但是,光是这样是又不会有治疗好的问题。”我转过头,十年之前,我就已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当时,我可以做的更好。
那么。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
步。
呐,谁说过的一切。
我们都忘掉吧。
我没有这个资格。
步走出了房间,关门的声音很轻。
“我知道了。剩下的这段时间,就让我陪你走到最后好了。”
不要随便承诺些什么啊。
一直到最后这种事。
那个人。也曾经这么说过啊。
——[火澄,什么都不要怕。你是我的弟弟。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火澄,马上你要去面对那个人的弟弟了,你一定会赢的吧。如果那个人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回来告诉我,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
——[火澄,……]
——[火澄,……]
——[火澄,再见了。]
我跌坐下去,抱着头,手指陷进头发里,被紧紧地缠绕着。
明明都是这么说过的。
我闭上双眼。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声音。
但是我知道。
窗外下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