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时候,满街都是玫瑰。
花童们叫卖着,从三块一枝的香水玫瑰到上百元一枝的保加利亚玫瑰皇后,统
统用金钱来衡量,也似乎公平得很。巴尔扎克说这朵玫瑰与其他每一朵玫瑰一样,
也只盛开了一个下午,语气里难免有点惋惜的味道。可情人节,需要得更少,仅仅
一个晚上就足够。
那么多的玫瑰陈杂在一起,色彩斑斓,明知道明天就一钱不值,可还是高傲而
从容地开着,居然也有大气的美感;罗马的少女在城灭前穿着盛装从容赴水,也仿
佛于这种悲壮的韵味;还有一支探戈舞曲叫最后的华丽,我想就感觉来讲,这三者
的意义是差是不多的。
然而没有看到灰色的玫瑰,可是我看《荆棘鸟》时,麦琪在澳大利亚的大牧场
上告诉她爱的拉尔夫神父,有一种玫瑰的颜色叫做灰。于是每年的情人节我都在找,
灰色的玫瑰,即使不是盛放在基博兰的也罢,哪儿有一种玫瑰的颜色如灰?
在我的想像中,那灰不会是紫灰,也不会是青灰,而是玫瑰花瓣燃烧尽后余烬
的颜色,一点点白上泛着淡红。好象已然冷却,然而切不可触摸——玩火的人知道,
尚未燃尽的灰,可以有比明火高一百倍以上的温度。
会灼伤你的玫瑰灰。
玫瑰是一种象征,一种咒符。所罗门王将他的爱人比作沙仑的玫瑰,尚带着露
水,然而幸然她是不是拔示巴,不会因她而亡了以色列。麦琪穿着玫瑰灰色的舞衣
出现时,拉尔夫明白他爱上了她,这个比上帝还奇妙的小东西。
最上品的美丽玫瑰是没有香味的,一束束妍丽如印度的哑舞娘,精灵然而不会
说话,一双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转。摊档主人为没有香味的玫瑰撒上香水,
而这些香精油居然又是从玫瑰里提取出来的。很奇妙的反覆连环,我轻轻地问,先
有鸡还是先有蛋?
每个花店里都没有灰色的玫瑰,白色的玫瑰是纯洁与希望,黄玫瑰的是祝福与
分手,紫黑玫瑰是高贵与神秘,最最普通的红玫瑰,那就是爱情。
所以拉尔夫选择了红色的法衣,而舍弃了玫瑰灰色的麦琪;选择了庭院巍峨的
凡蒂岗,舍弃了南太平洋上的仿佛遗世的岛国。她的一生就这样耗尽了,在大草原
上,等待着晨曦中绽放的灰色玫瑰。
可是我心爱的麦琪,你知不知道,献给神作祭品的女郎胸上,总是佩着最美的
玫瑰?
我把那一束玫瑰捧了起来,九十九朵太多,放不进我那只小小的,有着美丽绿
色冰纹的日本瓷花瓶。于是我将其他的扔到风中,对于不需要的东西,再多也没有
意义。
十天过后我回到家里,迎接我的是玫瑰的尸体,干黑地缩在一起,碰一碰,腐
朽的花瓣掉了下来,也是灰,死灰。
或者那种灰色的玫瑰真是不存于世间的,用泪水来滋润的花朵,太珍贵,也太
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