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夏】
沉水镇的夏天总是来得特别早。
柳树上的知了又叫了几遭,清澈的河水潺湲流过,哗哗的声响仿佛大声地嘲笑知了的聒噪。
白公子手中的乾坤扇摇得更快,另一手执了茶盏咕咚咚直往口里灌,一口见底后“哈”的长吐一口气,就竹筒倒豆般开始噼里啪啦念叨,“这该死的鬼天气,前几天过来还是春梅初绽新绿融冰,这两天来就热得跟个蒸笼似的,也难为你窝这鬼地方三年一年四季足不出户……”
对面的倾听者也真算得上一个好听众,任他言语,一双深邃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对方,并不时点头。手里却没忘了把对方的茶杯又满上。
白公子正好也说得渴了,一手捞起茶盏又是咕咚咚一口见底,对面的又给满上,白公子继而又开始念叨,“你说说,就我这来回奔波为你,斡旋内外为你,不离不弃为你,你就没点表示?这要是三侠五义的小说,才子佳人的话本,都要私定终身以身相许了……”
对面的人神情不动,却待白公子说完后开了口,“你想要什么聘礼?”就这话本身来说,该是轻佻的调侃,却因为说话人语调与表情的平淡而又凭空显出几分权威来,一时分不清真假。
白公子当下愣住,不过只有一瞬,又打了个哈哈说,“啊哈哈铸剑山庄的名剑公子也会开玩笑了啊,有见证这个的运气明天还真得去圆通赌坊赚上一把!”说罢手中扇子又加紧了节奏,另一手毫不含糊咕咚咚又开始灌,却因为太急漏出些许茶水顺着嘴角滑落至脖颈,最后甚至一下子岔了气用力咳嗽起来,又合扇格挡了那人伸来的帮助的手,另一手放了茶杯伏在桌上直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平息后直起上半身又是哈哈一笑,扇子啪地一声再度展开,哗哗的开始摇起来,另一手毫不在意的抹去唇边残留的水渍,脸上笑容爽朗,仿佛毫不在意,“啊啊你看我,上好的雨前龙井,被我牛嚼牡丹的大口囫囵,现在果然遭报应了吧,所以说呢,做人还是要厚道些,来来咱们要不要谈一谈关于我的价码……”想想又不对劲,赶忙改口,“我帮你办的事儿这价码是不是得高些。你看我刚刚说了啊,来回奔波为你斡旋内外为你啥的……”
——依旧一样的唠叨爱嘀咕,仿佛刚刚那件事从未发生。
但是已经通红的耳朵在两侧垂下的发间若隐若现。
对面的人只做不觉,依旧是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却点了点头,沉声说句,“好”。
白公子的眼睛登时一亮,终于开始切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