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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双鲤迢迢一纸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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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 。双鲤 。
以下 。正文 。


1楼2012-04-29 00:33回复

    楔子 鱼传尺素
    水碧山青,炊烟袅袅。
    简陋的草屋,三五丈,被栅栏围了一圈。
    仲夏时节,古槐长得分外茂密,院后草木葳蕤,燥热中透出一分清爽凉意。
    刘盈手执书卷,不过十三四岁,却已有小夫子的模样。“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童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她诵着书,淡绿色的袖子微微一挥,长袖曳地,清风过处,连着湖光山色,都散着淡淡书香。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
    相较于岐州女子,小夫子刘盈的姿色极不讨喜。
    她肤色太苍白,看起来比较孱弱,眉眼又不够妩媚,少了些花季少女娇媚的气息,连着双唇,都泛着微微的白,带着淡淡的病容。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相貌平淡的少女,笑容却极灿烂。
    在她笑时,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带出的愉悦让人感受到春风般的舒适。
    刘盈身边端坐着一个**岁的男童,小家伙抿着唇,柔眉顺目,教养极好。乍一看,还当是一位文静灵秀的小世女。
    “小世女”名唤胡荼,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谁如果看了模样,就当他是个温文好相与的主儿,那可是大错特错。
    胡荼虽然只有九岁,心思却剔透玲珑、颖悟绝伦。
    他不喜欢这个只比自己大五岁的小夫子,何况还是个小女子。父亲找这么个教习,对心高气傲的小胡荼而言,是轻慢,更是羞辱。
    胡荼垂下眼睑,撇去茶沫,缓声道:“夫子,你说以鱼传句,这倒霉的传句鲤鱼若是被猫吃了,怎么办?”他声音清稚,字正腔圆,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高高在上的气势,仿佛秋风扫过,连炎炎夏日都被那丝丝凉气逼退。
    刘盈一怔。
    第一个反应:哪儿来的狗屁问题!
    她握紧书卷在他洁白明亮的脑门上比画了几下,眼见就要敲下。胡荼猛一抬头,一双灵秀的乌瞳亮得要咬人似的。小夫子手腕一摇,猛地反应过来这是金主,打不得、骂不得,必要时候,还得顺着、哄着、依着。
    小夫子连忙收回手,诚挚道:“好问题!哪只倒霉的猫,吃了这条倒霉的鱼,肯定得拉肚子。”
    胡荼撇了撇嘴,猛地一拍桌子,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什么道理,狗吃肉、猫吃鱼,何时拉过肚子?”
    


    3楼2012-04-29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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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斩情丝
      第一章流年倥偬
      十年后,岐州。
      三更天过,夜似泼墨。
      云胡府地处城北,高墙森然,碧瓦朱甍。街道两旁檐角如漆,偶有野猫矫健地穿梭在茫茫夜色里,发出几声婴儿似的尖嚎。
      此时,云胡府灯笼高挂,人声鼎沸,正是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外面有多闹腾,静苑就有多安静。
      静苑静得只能听见外间大风呼啸,草叶起伏如波涛的声音。
      这里没有花,只有草。
      没有雪白的房屋,只有破落的草屋。
      云胡府的闹腾,仿佛是水中滴下的墨汁。先前只是一个前院,很快,墨在清水中绽开,那闹腾的动静也就顺着前院,向四面八方波及开来。
      一直到静苑。
      大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踹开。
      火光熠熠中,映出来人狰狞的面孔,一个尖酸刺耳的嗓音忽然响起,对草屋中的绿衫女子怒骂道:“姑娘,瞧你干的好事!”
      这一句指责,来得没头没脑。
      刘盈收起桌上笔墨,默不作声地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随着来人的闯入,脚步声在静苑里渐渐杂了起来。火把在大风中摇曳,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外面不停地传来家丁们聒噪的嗓音。
      “叶小姐在这儿吗?”
      “没有!”
      “找!叶小姐可是被盈姑娘给气跑的,大伙仔细着,肯定能在这里找到蛛丝马迹!”
      这些人,拔了静苑齐人高的野草,打翻水缸,翻乱了柴火。原本干净整齐的院子,顿时鸡飞狗跳,被折腾得凌乱不堪。
      自从刘盈住进了云胡府,一直都独来独往。
      被搅得鸡犬不宁,这是头一次。
      她眸光一沉,唇边却扬起了愉快的笑容,“你们的叶大小姐又跑丢了?”
      在云胡府,她毕竟不是正经的主子。二少胡荼只是把她带到府里,却从没来过静苑。这些家奴见她笑得弥勒佛似的,只当懦弱好欺,压根没把她当做一回事,当即厉声道:“你干了好事,还敢问我们?快说,叶小姐到底在哪儿?”
      叶小姐也是二少胡荼带回来的女人,可人家年轻貌美,娇媚无双。二少爷游学回家,总会在叶小姐房里过夜。家奴们见风使舵,向来拿叶小姐当未来女主子伺候。
      


      5楼2012-04-29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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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流年倥偬(1
        叶小姐不喜欢刘盈,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如今,大伙找不到叶小姐,自然要到刘盈这里找晦气。
        刘盈耸耸肩,事不关己道:“问问你们的叶大小姐不就知道了。”
        领头的家奴被她激得火冒三丈,厉声道:“我要知道她在哪儿,还用找你吗?明儿个二少就要回来了,看不到叶小姐,你让大伙怎么向二少交代?”
        “交代不了,这可麻烦了。胡荼要惩治的是你们,与我何干?”刘盈虽说身形孱弱,笑容愉快,但随意掠去的目光委实锋利。
        来人气势一弱,险些夹着尾巴逃跑。
        他一连退了两步,弱声道:“找不到叶小姐,就是你的错,你……你赶快把叶小姐给我交出来,否则明天二少回来,兄弟们向二少告上一状,让你立刻打包裹走人,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这话恩威并施,可惜放话的人不对,放话的对象更不对。
        刘盈听到这儿,唇角的笑意越发灿烂。
        就在这时,草屋外,神出鬼没来了个佝偻的老头。
        老头穿着黑衣,身子佝偻得太厉害,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眉眼。可一见到他,家奴们立刻像见到鬼似的,口中唤着“丘总管”,一边慌忙潮水般退去。
        老头哑着低沉的嗓子,阴郁道:“谁许你们来这儿放肆?”
        领头的家奴嗫嚅了下,犹犹豫豫地解释道:“丫环们说找不到叶小姐了,兄弟们就来这里看看……”话没说完,忽然听到拐杖猛烈敲地的声音响起,老头低沉沙哑的嗓音破锣般撕裂耳膜,“胡闹!还不滚回去!”
        家奴们吓坏了,连滚带爬地逃命般钻出月洞门。
        夜凉如水,静寂无声。
        大风刮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伏倒了野草,泛出波浪似的浅白,老头站在那儿,佝偻的身子宛如初出剑鞘的锋刃,色彩浓厚得令人窒息。
        刘盈在心中低低叹了一口气,抬头笑道:“丘总管,又劳烦您了。”
        


        6楼2012-04-29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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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低头不答,一步步走得极缓慢,拐杖敲在地上,声音沉闷如敲在心间。仅一晃眼的工夫,再不见静苑还有人影。
          远远地,刘盈听到风中似有人道:“劳烦谈不上,只求姑娘发发慈悲,不要再折磨二少,老朽也可安神安心。”
          刘盈拿着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么一折腾,她再没什么心思整理笔墨。
          刘盈从后门出去,索性喝了一夜的酒,到清晨,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朝阳彤彤,天光从云霞中洒落。
          云胡府外车流不息,二少爷胡荼返家的马车停在门前,家奴们喜气洋洋地卸着马车上载回的绸缎与茶叶,以及各种岐州城寻不到的稀奇玩意儿。
          刘盈喝多了,她踉跄着扶门而入。家奴们先前没看出是谁,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瞧见这么张惨淡的脸,酝酿好的脏话噌地压了回去。大清早的见鬼,逮谁谁都怕,更何况——这鬼还是静苑的那位。
          就在刚才,大伙可没少编派她。
          家奴们肚里都在骂娘了,脸上却分毫不露,退出片地,让她过去。
          到底是当家的二少爷回来了,连面子都给足了。
          刘盈有些昏沉地想着。这个胡荼呀,每次回来都这么大张旗鼓,就不嫌累?不知这次带回来的,是怎样的美人?
          这些年,胡荼从外面游学回来,一共带回了八个小妞。这些妞儿性格各异,却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叫叶紫;二长得很美。
          身为夫子,她管教不当,教出这么个花天酒地的学生,真是有愧师颜。
          胡荼第一次带美人回来,刘盈还会说两句。
          可惜胡荼性子太诡异,听她一说,冷厉的目光扫过来,当即丢出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男人,怎么知道对男人而言,女人越多越好。天天当新郎,夜夜换新娘,有何不好?
          


          7楼2012-04-29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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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流年倥偬(2
            胡荼阴柔俊秀的脸蛋,浑身透着淡淡的血腥气,说这样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良人。搞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人看不明白,争先恐后地要爬上他的床。
            刘盈正想着,前面一片黑影罩下,逆着光,她往边上让了让。可对方似乎也在让,这么一来,依然挡了她的路。
            醉酒的人,性子都急。
            刘盈也不例外,她心中郁气大作,胸口猛地泛上一股酸臭,张了嘴,不由分说地吐了起来。好不容易除了胸腔那股闷意,她抹抹嘴角,一起身,忽然觉得周遭静得有些惊人。
            歪头思索的空当,有人在她耳边焦声道:“姑娘,小心,不要再吐了。”
            她一睁眼,眼前的人影有些恍惚。
            有人按着她的肩,似乎在说什么,她一时没听明白,暗暗用内力把酒气逼出一点儿,歇了半晌,才看到日晷渐移,天光透亮。
            一个清越的男子嗓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夫子,好久不见。这一见面,送上的大礼还真是让学生受宠若惊呀。”
            这世上,会把“夫子”两个字喊得如此尖锐且不留情面的只有一个人。刘盈皱眉,不用内力逼酒,上脑的醉意也醒了大半。
            “胡荼?”
            “十年来,夫子与学生朝夕相处,日夜相伴,如今连学生的模样都分辨不清,还真是让学生十分伤心呀。”
            朝夕相处,日夜相伴。
            胡荼的话说得暧昧露骨,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众人神色大变,哆哆嗦嗦,东西一样接一样地掉在地上。就听着不停地有人在喊:“小心,里面的玻璃可是二少爷高价买来的。”“哎哟,那是青釉瓷的,贵着呢,扣你一辈子的工钱也赔不起。”
            家仆们慌忙捡了东西,看着刘盈,露出震惊、鄙夷的神色。
            


            8楼2012-04-29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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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小声议论,大胆鄙视。
              岐州城风气再开放,也容不得师徒乱lun,何况刘盈比二少爷大五岁。气氛忽然间剑拔弩张,仿佛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刘盈揉了揉额头,额角一阵抽痛。
              真是见面就添麻烦,相见不如不见。
              清晨的风呼啸着从刘盈耳畔错落而过,她从小惧寒,哪怕是夏风清凉,也能冻得她手脚冰凉,脸色发白。
              胡荼漆亮的乌瞳狠狠地缩了缩。
              他知道她怕冷,气她既然怕冷,不在静苑待着,为何还要到处乱跑?
              刘盈不知道胡荼那颗漂亮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她低头比了个肩膀的位置,无奈解释道:“二少当年才这么高,如今长得这么大,我一时没认出,也不足为奇了。”
              胡二少还是九岁的时候,的确只到刘盈肩处,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转眼十年过去了,他长大了,而她已经老了。
              胡荼最讨厌她把自己当做小孩,面色一沉,一手狠狠地捏紧了她比画的手腕,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隐忍的怒意,“刘盈!你……”
              小狮子被惹毛了。
              


              9楼2012-04-29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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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流年倥偬(3
                刘盈怕他闹起来不好收拾,连忙温言安抚,“好了好了,我说错了还不成,胡二少英明神武,何苦与我计较。
                再说了,谁没说错过话,做过错事?”
                这句话有着奇妙的安抚力,小狮子的面色微不可察地一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慰的事,嘴角上扬,墨瞳倏地亮得惊人。
                小狮子这小半生基本没做过错事,十六岁做了一件,惊天动地,骇人听闻。
                大户人家的少爷到了十三四岁,找个体面俊俏的大丫环开脸并不稀奇。小狮子十三四岁没有开脸,却在十六岁惹上了最不该惹的人。
                任谁都不会想到胡荼如此放肆,不声不响,一夜之间粉碎了世间所有礼教。
                刘盈知道自己误食草药,相生相克变作春药,怨不得小狮子乘虚而入,把自己吃干抹净。可再见着他时,她心里免不了怪异至极。
                胡老爷和胡夫人本以为生米做成熟饭,小狮子迟早得娶了人家闺女。
                可惜,自刘盈从郊外搬进云胡府后,依然我行我素,以夫子自居。而小狮子,更是没事人一样,仿佛坏了人家清白的,根本不是他一样。胡老爷和胡夫人被小儿子气得丢了家业,索性云游四海。
                眼不见,心不烦。
                从那以后,小狮子对刘盈好像失去了兴趣。
                他三年来四处游学,每隔三五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带一个姑娘,这些姑娘有相同的名字,不同的眉眼。新来的家奴不知缘故,哪晓得他们天人一般的二少爷,和静苑的那位还有如此渊源。
                小狮子到底喜不喜欢刘盈,连他贴身的小厮都不知道。
                不知道,才会肆无忌惮。
                一家奴厉声喝道:“姑娘,什么叫‘错了不成’,二少爷何时错过?原就是你的错!”
                话音未落,胡荼眸光陡然一厉,“退下!”
                “二……二少爷……”家奴还想说些什么,胡荼的面色阴冷骇人,家奴被吓得一愣,吞了生鸡蛋似的,满脸憋得通红,恹恹退下。
                没了聒噪,刘盈摇头离开。可惜她腿脚不大利索,几次差点儿跌倒在地。胡荼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忽然上前两步,把她横抱起来。
                “胡荼,你干什么?”
                刘盈一惊,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脖子,低声呵斥。
                男子的气息迎面扑来,带着些好闻的香草气。小狮子唇角翘起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夫子醉了,静苑草密,学生自当送夫子回去。”
                静苑草密,就要他送了?
                


                10楼2012-04-29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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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刘盈无奈从他怀中抬眼,只看见男子的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碴,小狮子的眉眼一如既往,依然文秀得惊人。
                  刘盈深吸一口气,鼻息中尽是好闻的药草清香。
                  胡荼从小患有痼疾,用草药吊着命。很多人说胡荼眉宇间戾杀之气太重,浑身透着阴沉死气,若没个管制,不成大才,便是大恶。
                  众人看着胡老爷的面子,只挑好的说。
                  只有刘盈知道胡荼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并非生性薄凉。
                  一个时不时去阎王殿喝喝茶、叙叙旧的人,久而久之,不养成软弱忧郁的性子那才出了鬼。
                  但小狮子没被磨得软弱忧郁,反而暴戾阴沉起来。
                  药吃多了,他身上常年带着清冽的药香。
                  刘盈伸手推着他的胸,挣脱不开,只能低声劝他,“胡荼,放我下来,这不合礼数。”
                  也不知刘盈蹭到他什么地方,小狮子下腹一紧,眼神倏地一闪,亮得像要咬人似的,“夫子不要乱动。”
                  他的气息贴着刘盈的耳廓,暧昧而湿润。
                  刘盈哪会想到他竟敢这么恣意放纵,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一把捏紧了胡荼的衣襟,像炸毛的小兽一般,因为愤怒,喉咙中滚出低低的怒吼,“胡荼,休得放肆!”
                  “夫子言重了,学生从不放肆,更不想在这里就要了夫子。”
                  这段话,威胁意味太浓。
                  堵得刘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穿过几道月洞门,到了静苑,野草森森,风忽然大了起来。小狮子怕她冷,换了个姿势,把她整个人掩在胸口。
                  刘盈赌气不说话,小狮子就逗她说话。
                  “夫子真要喜欢喝酒,府上还会少?夜不归宿,成什么规矩?”
                  刘盈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好半天,唇角扯出一丝笑意,“胡荼,这规矩二字,别人说得,唯独你说不得。”
                  一个不守礼教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规矩。
                  话音一落,小狮子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11楼2012-04-29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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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窗,只见两人跌作一团,涕泪横流,连滚带爬地大哭。
                    看得刘盈连连摇头。
                    “哪儿有蛇?”她走过来,笑眯眯地捡起草丛中一截细溜溜的东西。
                    傍晚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两人余光瞥见游窜的那截东西,顿时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不敢多看一眼,只一遍遍哭叫道:“蛇……是蛇……”
                    “这个?”刘盈疑惑地看看手中握着的滑腻物,往二女眼前一递。她们吓得抱头鼠窜,挥着纤纤玉手尖声驱赶,“滚,滚开!别过来!”
                    “什么蛇!”
                    刘盈低声自语,手一扬,那截细溜溜的东西被扔到老远。
                    


                    13楼2012-04-29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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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梅箓窥故(1
                      黑漆漆的泥地上,滑腻腻的长物。白花花的阳光照得分明,绽出了一截光秃秃的头尾,竟然是一截废弃的井绳。
                      原来井绳常年浸泡在水里,汲饱了水分,通体冰凉湿滑,冰凉凉地反射出湛湛水光。
                      二女脸上挂不住了。
                      叶紫惨白着脸,清咳一声,尖锐地道:“刘盈,你故意拿一截井绳吓我们?”
                      小夫子无辜地耷拉下眉,一敲掌心,悔恨不已,“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该养几条竹叶青。唉!下次你们来,提前和我打声招呼嘛!”
                      她煞有介事的模样,吓惨了前来“兴师问罪”的二女。
                      “你……你这**好歹毒,居然想害死我们!”
                      “小姐,您快跑,奴婢帮您挡着!”
                      丫环哆嗦着嘴唇,大义凛然地张臂挡在前面。可惜,颤抖的双腿出卖了她。刘盈就想不明白了,自己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她前进一步,二女就磕磕绊绊地退后三步。
                      阳光照在二女俊俏的脸蛋上,映出两人惨淡的面色,仿如金纸。
                      小夫子顿下步子,眼角、眉梢被镀上浅而薄亮的金光,衬得她苍白孱弱的身形,平添几分清贵的优雅。
                      小夫子半真半假地摇头咕哝。
                      “这么细的胳膊,做蛇粮倒是不错!”
                      原本挡在叶紫前面的小丫环耳朵真尖,听她这么说,一下被吓坏了,当即窜到叶紫身后,抱着胳膊只会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尖叫。
                      那声音,简直是……天降灾难,魔音穿耳。
                      被这么一吵,刘盈抽了抽嘴角,好气又好笑,这个叶小姐是活宝,没想到她的丫环也一样是个宝。
                      “好了好了,你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再叫下去,天都黑了。”
                      这句话,终于拉回二女的注意力。叶紫戒备地盯着刘盈,哆哆嗦嗦道:“当然是为了二少爷!你以为二少真的喜欢你吗?他只是可怜你!你如果识相,就离二少爷远点儿!”
                      “嗯。”刘盈点点头,看不出喜怒。
                      


                      14楼2012-04-29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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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环继续嚷道:“二少才不会喜欢你这个歹毒的**呢!居然要害我们小姐!你等着,待我告诉二少爷,看他怎么收拾你!”
                        这么耀武扬威的一句话,换来的只是刘盈漫不经心的一声“哦”。
                        叶紫气了,怒了,抓狂了,“你就没别的话要说吗?你不生气吗?不反驳吗?”
                        刘盈想了想,抬头,认真道:“那我恭候两位的好消息了……”
                        二女被狠狠地噎了噎,一时无语。
                        “我……我真的被气死了!”
                        叶小姐无力地挥手,她以为来这儿告诫刘盈一番,刘盈就算不生气,也该和自己大吵一番,没想到刘盈居然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她徒有一腔怒火,发泄不出,打在刘盈身上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没伤到刘盈,却把自己憋出了一肚子火,只能“你……你……”你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刘盈觉着好笑。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叶小姐不过是被娇宠坏的迷糊姑娘,自己在争风吃醋都没弄明白,就学着那些市井泼妇的架势,跑来兴师问罪。
                        刘盈一本正经地捧上书卷,诚挚地劝道:“吵架是个脑力活,我东夏文字博大精深,字字句句皆是精华。读完这套辞海,刘盈可保两位从此不用担心吵架无言、骂人无句,立足于前人智慧结晶,必然一览众山小。”
                        叶紫愣了,小丫环也傻了。
                        


                        15楼2012-04-29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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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接了书,一直被刘盈送出静苑,还没反应出自己被人捉弄了
                          一直等这对活宝主仆走得没影了,不知从哪儿,忽然传来一声苍老嘶哑的叹息,“姑娘原来从不与这些小姐置气,如今怎么……”
                          这句话,关键是“这些”小姐。
                          刘盈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嘴角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说起来,胡荼带来的八位“叶小姐”,无一例外爱上了文秀冷峻的小少爷。她们来静苑兴师问罪,声势比如今这位叶小姐不知高出多少倍。说到争风吃醋,如今这位“叶小姐”绝不会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她原来不置气,现在为什么也不能置气?
                          刘盈在草屋里盘腿坐下,洗杯,滤茶,十指娴熟。
                          悬吊在茶案的小水锅咕噜噜沸着香茶,飘出袅袅清香。
                          她眼皮也不抬一下,分杯错掌间,一杯杯澄净的茶水涓涓汇流,空气中弥漫着茶香,淡淡传出。“丘总管从前也不喜欢往静苑跑,如今不一样跑得这么勤。”
                          老头心下暗道,这静苑森森冷冷,谁乐意往这儿跑。
                          想归想,该奉承的,老头一句也不少地捧了出来,“姑娘精通西丘文,老朽有一些问题,只能向姑娘请教。”
                          “关于西丘文?”
                          一提到西丘文,刘盈的眼神倏地亮了亮,当即眉眼灿然,拉开身边的座位,竟似换了个人似的,温声道:“丘总管这边坐。”
                          云胡府,谁不知道静苑这位性子孤僻。
                          这么热情地招呼,让老头一时无法适应。
                          一直到刘盈亲自迎来,一双不似盈盈秋水,却乌亮有神的眼睛期待地睇着自己,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泛上一种荒唐的感觉。
                          


                          16楼2012-05-31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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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坐稳,从袖中抽出一张竹签递给她,张口笑道:“姑娘听说过天封吗?”
                            天封是前朝古都,西丘未亡的时候,天封甚至有帝都的称号。
                            它的经济、文化曾达到繁荣巅峰之境,然而随着西丘覆灭,东夏统一四海,统治者残暴地抹去关于西丘的一切文化,天封再不复盛名。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能复原西丘文化的地方,无疑是天封。
                            可惜,天封就像一个传说,随西丘的灭亡,彻底消失在这片土地。
                            刘盈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签,眼眸里好像忽地点亮了一撮火花,狠狠地亮了一下。
                            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忽然反掌,紧紧地握住竹签,面色古怪道:“丘总管直说来意吧,胡荼——他想怎样?”
                            她不问天封,不问西丘,甚至不问这支竹签,开口问出的是胡荼。
                            丘总管先是一愣,旋即拍掌,眼中浮现出赞赏的笑容,“姑娘果然识货!”
                            刘盈但笑不语,狡猾地抿紧了唇。
                            以她对西丘文化的研究,掀掀眼皮,就知道这是前朝贵族间流传的幼子识字签。西丘已亡,竹签成烬,这支签,只有可能是胡荼从天封带回来的。
                            普通人看来,竹签平常得很。
                            在刘盈看来,这枚纤长碧绿的竹签简直比天上星月还要璀璨,毫不客气地说,字签内在的价值比之东夏国库珍藏的鲛人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夏重武轻文的风气,影响着百姓的价值观。
                            普通人看着竹签好看,竹骨边缘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珠玉,就以为这是字签最大的价值,却不知字签乃是一竹千金的梅箓竹所制。
                            


                            17楼2012-05-31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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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梅箓竹,在古代曾经有这样一个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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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储君有一个智谋非凡的女食客,储君向来看不起女人,这位女食客自然也没有得到过重用。但是,她的政治才能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公子玄发现了。
                              公子玄是一个有心计,更有野心的人。有这样的人才,不管她是男是女,第一步,首先要拉拢过来。
                              储君不重用你,好,你过来,我重用你!
                              储君轻视你,让你食无鱼、行无车?好,你过来,我给你锦衣玉食,仆侍成群。
                              只要你过来,要什么样的待遇,什么样的仆人,我都满足你。
                              公子玄为了拉拢她,甚至暗示她,“吾为王,必立汝后。”不说公子玄的身份地位,公子玄可是切切实实的一个美男子呀,龙章凤姿、凝脂点漆,容貌那叫一个惊艳。南诏国倾慕公子玄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
                              可惜,我们的女食客不为所动。
                              她只回答了两句话:“食君之禄,为君担忧。岂可因黄金美人,轻易变节。”意思很简单,我为储君干事的,怎么能为了黄金美人而背叛储君。
                              公子玄威逼不成、利诱不成。
                              他生气了,动了杀机。得不到,就毁掉,也总比最后和我做敌人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女食客很喜欢梅箓竹制成的扇子,无论出入行走手中必拿,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公子玄是个聪明人,灵机一动,说了一句话,“梅箓如今葱葱郁郁,不知本王可否邀小姐一同赏竹?”
                              就这么一句,女食客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又过了一阵子,女食客变成了公子玄的幕僚。
                              经过她的策划密谋,很快,南诏国易主了,公子玄变成了南诏国国主。
                              从此,梅箓竹也多了一个“易节竹”的称号。
                              不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都间接说明了梅箓竹的价值,比黄金、美人更珍贵。
                              刘盈知道,胡荼的性子向来斤斤计较,不吃一分亏。
                              他用丘总管丢来一张幼子识字签,在自己眼前放上一个饵,必然是有所图,刘盈现在拿不准的只是胡荼——他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丘总管坐定在这儿,从袖中掏出一管水烟袋,啪嗒啪嗒抽了一阵,没头没脑忽然说了一句话,“姑娘,二少不缺钱。”
                              没错,胡荼是金主!
                              


                              18楼2012-05-3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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