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记事
国都，贵阳。
小雪飘起来了。
雪片沾上了外面光秃的树梢，落下一抹白色。
“呀，下雪了呀。”
各部的职务室里，不少年轻的官吏欣喜地抬起了头。飘落的雪片，在贵阳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然而，对于各人，是不同的。尤其是南方来的进士们，这完全就是只有在书里读到过的奇异景象。
不消一会儿，外面的庭院里，那些南方的年轻官吏们，已经跑出来看雪了。
“哇，真的是掉雪啊。”
“头一回看到呐。”
同期们这样的惊呼声，不时传到荀嘉的耳朵里，只是眼下，他手上还摊着工部的上季度开支明细账册。
“去看看也无妨。”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荀嘉的肩膀。
“啊，景侍郎大人？”荀嘉愣愣地转过头来，才发现自己顶头上司之一的景侍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职务室里出来了，温和地朝他笑笑，“出去看看吧，你家乡那里也难得下雪吧。”
荀嘉点点头。荀嘉的家乡也是在南方的，虽然偶尔有雪，却也是落地就化了的，和雨水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可是……”眼看着外头的同期们甚至打起了雪仗，荀嘉回头瞅了瞅那边的尚书室，手中的笔管，似乎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柚梨看穿了年轻人的犹豫，也朝那头的尚书室看了一眼，随即便爽朗地笑了：“没关系的，出去动动吧，年末工作是忙，但也不能总是坐着不动，年轻人，多活动活动。”
听侍郎大人这么说了，荀嘉才重重地点点头，收了笔，披了外套，和户部的其他同期一起兴冲冲地跑出去了。“谢谢景侍郎大人，我很快就回来的。”
柚梨在后头笑着摇摇头。
外头，很快响起的年轻官吏的欢呼打闹声传入了柚梨的脑中。
似乎，还很快分成了三省六部的组团战。
真是一群孩子啊。柚梨心想。
年末的工作确实很忙，但也不至于到要一刻不停的份上，偶尔的活动活动也是可以的，想必其他各部的长官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放任那些年轻人们眼下在外头打雪仗的吧。
荀嘉是去年的进士，来到户部大概也不到一年的时间，头脑聪明也用功，只是不擅长多说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知幸也不幸的，他遇到的长官是凤珠，凤珠一向对下属的工作量拿捏地相当有分寸，不至于让他做死，但也不给他有一刻神经松懈的机会。
而这也是凤珠对自己的要求。在每年最繁忙的这个时候，底下无论哪个官吏熬夜到什么时辰，他就会一直坚守到什么时辰。
在户部里，大家敬畏的是黄尚书，亲近的却是景侍郎。一般尚书大人那里不敢提的小要求，只要和景侍郎说说，或许就能放行了。某种意义上，幸而有景侍郎在，户部里那一刻不得松懈的紧张气氛才得以调剂。
偶尔放松下也没什么。柚梨是那么认为的，只要，知道自己是该做什么的。
毕竟，今年的形势已经够严峻的了，红家封锁，本来物资就却反，而国都周围又趁机哄抬物价。但是，再艰难的日子都是能过来的。柚梨是这么坚信的，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沉住气去找对策，这不仅是柚梨自己的经验，也是他从过去十年动乱恢复开始为官的信念。
而凤珠呢？
柚梨回头朝尚书室看了一眼，最近凤珠甚少出现。 甚至连朝会也甚少开口。
一开始柚梨认为是因为商业的问题牵涉到了黄家，凤珠多多少少会需要避嫌。但就算这样无法作为应有的借口。
而且那也不像他。
柚梨觉得该找凤珠谈谈。他最近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眼看日暮渐渐地来临了，外面的天空也渐渐变得暗淡，柚梨终于走进那间尚书室。
大张的桌案上，各类的卷宗有一大半都已经整理地整整齐齐，这就表示那些他已经批阅完毕了。凤珠是个效率狂，效能之高柚梨一向来就自叹弗如。
然而，仅仅是这些年末应对付的事务是不够的，至今为止，在应对新问题的奏章上，落下的字数，大概是零吧，柚梨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