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面对面』 迟子建:苍凉是真正的优美 2012-04-27 11:37:35 归档在 戈辉直播 | 浏览 11977 次 | 评论 0 条
戈辉手记:北京春日的午后,在雍和宫后身的一座散淡的四合院式咖啡屋,我采访了一直以来深深喜爱的女作家迟子建。她曾多次把令人仰慕的鲁迅文学奖、冰心散文奖和茅盾文学奖揽入囊中,仿佛那些奖项只是一个小女孩边走边唱随手采下的野花。哦对不起,我的比喻太过失敬了,因为它显然淡化了写作的呕心沥血和那些奖项沉甸甸的分量。可是,真的,这真的是我和迟子建面对面后由心而生的感慨。如果你惊叹这样宁静和美的女子竟挥洒出如此雄浑大气的文字,如果你不解为什么成长于北极村的她传递的情感却饱含温度,那么,请走近她的世界,去感受那颗——赤子之心。
迟子建出生在中国最北端的漠河县,那里气候奇寒,冬天通常在零下三四十度,冷起来是“冒白烟”似的茫茫一片。但严寒并没有把迟子建塑造成冷漠封闭的性格,小时候的她活泼而淘气,不大像一个女孩子,曾把自己全副武装,捅了房梁上的马蜂窝。
就是这样一个“上房掀瓦”的女孩,长大却成为“与寂寞为伴”的作家。 她把笔当做“最亲密的唯一的伴侣”,从不肯在写作前与出版社签约,认为那是一种“被鞭子抽着”的“不自由”。很多作家工作起来会废寝忘食,性格也有些孤僻疏离,似乎不食人间烟火,而迟子建不同。她的生活十分规律,到了下午一定要放下笔来吃吃喝喝,并且最喜欢做饭,自诩“可以开个餐馆”。在她的概念中,作家要从世俗中来,要热爱生活,写出来的东西才会有滋味。
许戈辉:童年对每个人都影响至深,尤其对于搞创作的作家来说,在那种严寒的自然环境中成长,给你的性格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迟子建:可能人生总要遇到这样那样的寒流,在我现在和以前的岁月当中,我经历了太多的寒流,所以很多寒流袭来的时候我没有恐惧感,我觉得身体里已经积聚了足够的热量和能量,可以抵御。而且大自然的变化,包括北极村的生活,那种亲情也静悄悄地温暖了我,给我的写作注入了活力,这个活力是经久不息的。
许戈辉:从你的作品里似乎能找到一种永恒的主题,就是“温暖”,这对于我们这个好像越来越冷漠的社会来说尤为可贵。
迟子建:一个作品的温暖不是没有来由的,只不过是因为寒冷太多了。要在寒冷当中升起火炉来,人世就是这样。因为我体味了太多的寒凉,所以我特别渴望那种暖,那种内心里可以让人活下去的东西,那种很柔软的东西。生命就是一个漫长又短暂的历程,每个人都渴望着安宁和幸福,其实很多时候不是说要用一支笔去温暖谁,而是在给自己一种信心、一种动力,一种不太相信世界永远是漆黑一团的感觉。
许戈辉:在描写鄂温克民族生存的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里面,似乎处处充满着死亡。一条生命瞬间就会消逝,趴在马背上会被冻死,走在路上会被狼袭击……每每读到这些文字我就在想,作为一个女作家,写到这些死亡的时候会不会不忍心下笔?
迟子建: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生活就是这样,尤其是对鄂温克这个部落的人来说。他们目前只有200多人,以放养驯鹿为生,平均寿命不到50岁,很多人是因为酗酒而死,还有一些人死在大自然当中。我在里面写到的死亡是自然而然的,而且死亡在他们的心目中不是死亡,他们信奉萨满,把死亡看作另一种生。我也相信,对于至亲至爱的人来讲,离去和不离去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真正的爱是留心底的,它可能是一股泉或者是一团火,真正的火不会熄灭,真正的泉水也不会干涸。
许戈辉:写下这种在现代化大潮的裹挟下正在逐渐消失的部族和文化,是出于一种作家的责任感,还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情感的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