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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悸的心情消失后,亚杏迈开脚步朝前走去,望望那一堆围作一团的人群,望望人群中间那根有如雨伞般的马票竿。马票,在风中飘呀飘的。那贩售马票的中年男子仍在讲述他目击抢劫金铺的情形。他的声音很大。没有人向他购买马票。亚杏想:“中了马票之后,买三层新楼;两层在旺角区,一层在港岛的半山区。我与阿妈住在港岛;旺角的两层交给阿爸收租。”——亚杏的父亲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中午出街,总要到深夜才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外边做什么,连亚杏与她的母亲也不知道。
走到那家被劫的金铺门前,亚杏站定。许多人站在那里观看。金铺的铁闸拉下一半。亚杏看不到里边的情形,索性蹲下身子,虽然看到几条大腿在移动,却不知道那些人在里边做什么。警xx察走来维持秩序。不许闲观的人接近被劫的金铺。闲观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七嘴八舌,每一个人都将嗓子提得很高,企图凭借声调去压服别人。
在她前面,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用左臂围住女的肩膀;女的用右手臂圈住男的腰部。
“有一天,我有了男朋友,也要用这种姿态在街边或公园或郊外行走,”她想。“到什么地方去找男朋友?我为什么交不到男朋友?楼下士多的伙计亚财常常对我笑,我不喜欢他。他的牙齿凹凹凸凸,长长短短,很难看。他有一只酒糟鼻,很难看。他的太阳穴有一块瘢疤,很难看。我要找的男朋友,必须像电影小生那样英俊。”
走了一阵,她见到一个年轻男子,瘦瘦高高,长头发,穿了一条“真适意牌”的牛仔裤,右手插在裤袋里。裤子是蓝色的。裤袋却是红方格的。亚杏盯着他观看,再也不愿意将视线移到别处。那年轻男子用牙齿咬着一只细长的香烟。
亚杏走到他身边,望望他。
他转过脸来,望望亚杏。
使亚杏感到失望的是:这个用牙齿咬着香烟的年轻男子,不但没有对她多看一眼,反而大踏步穿过马路去了。亚杏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被人掴了一耳光似的。她希望疾驰而来的军车将他撞倒。
继续沿着弥敦道走了一阵,忽然感到这种闲荡并不能给她什么乐趣,穿过马路,拐入横街,怀着重甸甸的心境走回家去。横街有太多的无牌小贩,令人觉得这地方太乱。亚杏低着头,好像有了什么不可化解的心事了。其实,那只是一种无由而生的惆怅。她仍在想着那个用牙齿咬着香烟的男子。她固执的认为年青男子应该留长头发、应该穿“真适意”的牛仔裤、应该将右手塞在裤袋里、应该用牙齿咬着香烟。她希望能够嫁给这种男子。这样想时,已走到距离家门不足一百步的地方。她见到地上有一张照片。


19楼2012-05-07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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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淳于白发现额角的皱纹加深了,头上的白发增加了。那是一家服装店,橱窗的一边以狭长的镜子作为装饰。淳于白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年轻时的事情。


    20楼2012-05-09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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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亚杏见到那张照片,不能没有好奇。将照片拾了起来,定睛一瞧,心就扑通扑通一阵子乱跳。那是一张猥亵的照片。照片上的情形,是亚杏想也不敢想的。她知道这是邪恶的东西,带回家去,除非不给父母见到,否则,一定会受到责骂。她想:“将它撕掉吧。”但是,她很好奇,对于她,那张照片是刺激的来源,多看一眼,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难以描摹的感觉。“何必撕掉?”她想,“将来结了婚,也要做这种事情的。”她将照片塞入手袋。走入大厦,搭乘电梯上楼。回到家,才知道母亲在厨房里。于是,拿了内衣内裤走入冲凉房,关上房门,仔细观看那张照片,羞得满面通红,热辣辣的。她脱去衣服,站在镜前,睁大眼睛细看镜子里的自己。


      21楼2012-05-13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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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啊!如果太忙可以慢慢来。


        23楼2012-05-22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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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你,帅哥。更新呀,啊啊啊…………………………


          IP属地:广西24楼2012-06-03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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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镜子里的他,彷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淳于白对那面镜子继续凝视几分钟后,不敢再看,继续朝前走去。虽然人行道上黑压压地挤满行人,他却感到了无比的孤寂。--见到门饰充满南洋味的餐厅时,推门而入。
              餐厅是狭长的,面积不大,布置得相当现代化。墙壁糊著深蓝色的墙纸,灯光幽暗。食客相当多,淳于白却意外地找到一个空著的卡位。坐定,向夥计要一杯咖啡。他见到一个年轻男子从门外走进来,瘦瘦高高,长头发,穿了一条“真适意”的牛仔裤,右手插在裤袋里。裤子是蓝色的,裤袋却是红方格的,牙齿咬著一支细长的香烟。进门后,那男子站在门边睁大眼睛找人。淳于白旁边有一只小圆桌。小圆桌旁边坐著一个年轻女人。这个年轻女人穿著长短袖的新潮装,牛仔裤的裤脚好像用剪刀剪开的。  用牙齿咬著细长香烟的男子走到这个女人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肥佬走了?”年轻男子将话语随同烟雾吐出。
              “走了半个钟头。”女人用食指点点面前那杯咖啡,“这是第三杯!”
              那年轻男子依旧用牙齿咬著细长香烟,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拿到没有?”他问。
              “只有五百。”
              “肥佬不是答应拿一千给你的?”
              “他说:赌外围狗输了钱。”
              年轻男子脸上出现怒容,连吸两口烟,将长长的烟蒂揿熄在烟灰碟中。当他再一次开口时,话语从齿缝中说出:
              “他答应拿一千给你的!”
              “有什麼办法?他只肯给五百,”女人的语气也有点愤怒;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好像在乞取怜悯。
              “对付肥佬那种家伙,你不会没有办法。”
              “钱在他的袋中,我不能抢。”
               年轻男子霍地站起,低头朝外急走。那女人想不到他会这样的,忙不迭追上前去,却被夥计一把拉住。她问:“做什麼?”夥计说,“你还没有付钱。”女人打开手袋,掏了一张十元的钞票,不等找赎,大踏步走出餐厅。淳于白望著那个女人的背影,不自觉地露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注意力被一幅油画吸住了。那幅油画相当大,两叹乘三呎左右,挂在糊著墙纸的墙壁上。起先,淳于白没有注意到那幅画;偶然的一瞥,使他觉得这幅画的题材相当熟悉。那是“巴刹”的一角。印度熟食档边有人在吃羊肉汤--热带鱼贩在换水--水果摊上的榴连--提著菜篮眼望蔬菜的老太婆--斗鸡--湿地--凌乱中显示浓厚的地方色彩。这是新加坡的“巴刹”。淳于白曾经在新加坡住过。住在新加坡的时候,常常走去“巴刹”吃“排骨茶”。尤其是星期日,如果不走去蜜驼律吃鸡饭的话,就会走去“巴刹”吃“排骨茶”。
              现在,他听到姚苏蓉的歌声了。姚苏蓉,一个唱歌会流泪的女人。当她公开演唱时,有人花钱去听她唱歌;有人花钱去看她流泪。这是一个缺乏理性的地方,许多人都在做著不合理的事情。流泪成为一种表演,大家都说那个女人唱得好。
              坐在上海舞厅里听吴莺音唱《明月千里寄相思》,与坐在香港餐厅里听姚苏蓉唱《今天不回家》,心情完全不同。心情不同,因为时代变了。淳于白怀念的那个时代已过去。属於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他只能在回忆中寻求失去的欢乐。但是回忆中的欢乐,犹如一帧褪色的旧照片,模模糊糊,缺乏真实感。当他听到姚苏蓉的歌声时,他想起消逝了的岁月。那些消逝了的岁月,彷佛隔著一块积著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看到的种种,都是模模糊糊的。
              一个脸色清癯的瘦子带著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走进来。起先,他们找不到座位;后来,淳于白旁边那只小圆台边的食客走了,他们占得这个位子。
              “我要吃雪糕,”男童说。
              “不许吃雪糕,”瘦子说。
              “我要吃雪糕!”男童说。
              “不许吃雪糕!”瘦子说,“你喝热鲜奶!”
              “我要喝冻鲜奶,”男童说。
              “不许喝冻鲜奶,”瘦子说。
              “我要喝冻鲜奶!”男童说。
            


            26楼2012-06-06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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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喝冻鲜奶!”瘦子说。
              瘦子向夥计要了热鲜奶与雪糕。他自己吃雪糕。男童忍声饮泣,用手背擦眼。
                “不许哭!”瘦子的声音很响。
                “我要阿妈,”男童边哭边说。
                “到阴间去找她!”瘦子的声音依旧很响。
                “我要阿妈!”男童边哭边说。
                “你去死!”瘦子的声音响得刺耳。
              好几个食客的视线被瘦子的声音吸引过去了。瘦子不知。那个用手背擦眼的男童也不知。
                “我要吃雪糕!”男童边哭边喊。
                “不许吃雪糕!”瘦子恶声怒叱。
                “我要喝冻鲜奶!”男童连哭带喊。
                “不许喝冻鲜奶!”瘦子恶声怒叱。
                “我要阿妈!”男童连哭带喊。
                “你去死!”瘦子的声音响得刺耳。
                男童放声大哭。瘦子失去了应有的耐性,伸出手去,在男童头上重重打了一下。男童大哭。哭声像拉报警。瘦子怒不可遏,站起,将一张五元的钞票掷在台上;抓住男孩的衣领,用蛮力拉他。男童蹲在地上,不肯走。瘦子脸色气得铁青,睁大怒眼对男童呆望片刻,忽然松手,大踏步走出餐厅。男童急得什麼似的,站起身,追了出去。这时候,夥计将一杯雪糕与一杯热鲜奶端了出来,发现瘦子与男童已不在,有点困惑。
                “走了,”淳于白说。
                “走了?”夥计问。
                “桌上有五块钱,”淳于白说。
                夥计耸耸肩,拿走五块钱,交给柜面;然后将雪糕与鲜奶端到里边去。
                四个上海女人在口沫横飞地谈论楼价。她们谈话时声音很大,别人也许听不懂,淳于白却听得清清楚楚。
              甲女正在讲述排队买楼的经过。她说:“天没有亮,我就去排队了;排了几个钟头,还是买不到。”
              乙女说,“我的姨妈,去年在湾仔买了五层新楼,每层两三万,现在每层涨到十几万。”
              丙女说,“楼价为什麼涨得这麼高?”甲女耸耸肩,“谁知道?”
              丁女说,“九龙有一个地方出售楼花,有人连面积与方向都没有弄清楚,一下子买了十层。”
              乙女说,“香港真是一个古怪的地方,有些人什麼事情都不做,单靠炒楼,就可以得到最高的物质享受。”
              丁女说,“依我看来,炒楼比炒股票更容易发达。”
              甲女说,“对,你讲得很对。炒楼比炒股票更容易发达。股票的风险比炒楼大,股票涨后会跌,跌后会涨;但是目前的楼宇只会涨,不会跌。”
              丙女说,“话虽如此,现在的楼价已经涨得很高了。港岛半山区的楼宇,涨到几十万一层,即使普普通通的,也要二十万以上。”
              甲女说,“楼价还会上涨的,香港地小人多。住屋的问题,一直没有彻底的解决。”
              甲女说,“楼价涨得越高,买楼的人越多!”……
              淳于白点上一支烟。


              27楼2012-06-06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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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淳于白昂起头,将烟圈吐向天花板。他已吸去半支烟。当他吸烟时,他老是想著过去的事情。有些琐事,全无重要性,早被压在底下,此刻也会从回忆堆中钻出,犹如火花一般,在他的脑子一瞬即逝。那些琐事,诸如上海金城戏院公映费穆导演的《孔夫子》、贵阳酒楼吃娃娃鱼、河池见到的旧式照相机、乐清搭乘帆船飘海、龙泉的浴室、坐黄包车从宁波到宁海……这些都是小事,可能几年都不会想起;现在却忽然从回忆堆中钻了出来。人在孤独时,总喜欢想想过去,将过去的事情当作画片来欣赏。淳于白是个将回忆当作燃料的人。他的生命力依靠回忆来推动。
                他想起了第一次吸烟的情景。那时候,二十刚出头,独个儿从上海走去重庆参加一家报馆工作。有一天,在大老鼠乱窜的石阶上,一个绰号“老枪”的同事递了一支“主力舰”给他,烟叶是用成都的粉纸卷的,叼在嘴上,嘴唇就会发白。淳于白第一次吸香烟,呛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同事说,“重庆多雾,应该吸些香烟。”
                  给记忆中的往事加些颜色,是这几年常做的事。
                  邻座一个食客已离去,留下一份报纸。淳于白闲著无聊,顺手将那份报纸拿过来翻阅。电讯版大都是越战新闻;港闻版大都是抢劫新闻。这些新闻已失去新鲜感,使淳于白只好将注意力转在电影广告上。当他见到邻近一家电影院公映的新片正是他想看的片子,他吩咐夥计埋单。


                29楼2012-06-06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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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站在唱片公司门前,亚杏看到了许许多多唱片。每一张唱片纸套上印著歌者的彩色照片。亚杏很喜欢这些唱片;也很喜欢这些唱片的歌者。姚苏蓉、邓丽君、李亚萍、尤雅、冉肖玲、杨燕、金晶、贝蒂、钟玲玲、钟珍妮、徐小凤、甄秀仪、潘秀琼……
                    凝视这些彩色照片时,亚杏忽然见到了自己。那是一张唱片的纸套,与别的唱片纸套排列在一起。那张唱片名叫《月儿像柠檬》。纸套用彩色精印歌者的照片。歌者星目朱唇,美到极点。仔细端详,竟是她自己。这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然而她却见到了自己的照片。她一直喜欢唱《月儿像柠檬》。她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很有趣。月亮像柠檬。一个像柠檬的月亮。这种意象,亚杏从未产生过。每一次抬头望圆月,总觉得月亮像一盏大灯。有了这首歌之后,她一再强迫自己将月亮与柠檬联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最适宜唱这首歌,而且唱得很好。现在,在那些唱片堆中发现了一张由她唱出的唱片,又惊又喜,不自觉地跨入店内。站在柜台前,对自己的视觉全无怀疑。她伸出手去,将那张唱片拿到眼前一看,冷水浇头,那是赵晓君唱的《月儿像柠檬》。纸套上的彩色照片是赵晓君,不是她。
                    “唱给你听听?”店员的话打断她的思路。
                    她放下唱片,掉转身,彷佛逃避魔鬼的追逐似的,疾步走出唱片公司。
                    穿过马路,走向弥敦道。她想,“有一天,唱片公司会请我灌唱片的。”
                    突如其来的刹车声,使她吓了一跳。一辆汽车将一个妇人撞倒。
                    **来了。
                    在汽车司机协助下,将受了伤的妇人抬到街角。这时候,妇人睁开眼来了。亚杏跟随人潮走到街边,见妇人已睁开眼睛,释然舒口气。
                    妇人仍在流血。**拿了粉笔走入马路中心,将车子的位置与车牌号码写在路面。**做好这些工作后,司机将车子驶在路旁。那些被阻塞的车辆开始行驶了。交通恢复常态。
                  


                  30楼2012-06-06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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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交通恢复常态时,淳于白站在对街。好奇心虽起,却没有穿过马路去观看究竟。他只是站在银色栏杆旁边,看**怎样处理这桩突发的意外事件。三十几年前,当他还在初中读书的时候,在回家的途中,见前面有一辆电车即将到站,飞步横过马路,鞋底踩在路面的圆铁上,仰天跌了一跤。接著是刺耳的刹车声,知觉尽失。当他苏醒时,有人在厉声骂他,“想寻死,也不必死在马路上!”--他用手掌压在地面支撑起身体,想迈开脚步,两条大腿彷佛木头做的。
                      现在,当他见到那个妇人被汽车撞倒,视线落在对街,脑子却在想著三十几年前发生过的事情。“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想。三十几年前,他曾经在死亡的边缘体验过死亡的情景。
                      救伤车来到,使这出现实生活中的戏剧接近尾声。


                    31楼2012-06-06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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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这出现实生活中的戏剧已接近尾声。亚杏抬起头来,顺著警笛声的来处望过去。警笛声虽然响得刺耳,但是,救伤车的速度并不快。
                        救伤车在伤者旁边停下。两个男护士抬著担架床走过来,先察看妇人的伤势,然后用担架床抬入救伤车。
                        亚杏低下头,看看腕表,离开开场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如果她想看那场电影的话,就不能浪费时间了。她迈开脚步,朝电影院走去。


                      32楼2012-06-06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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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淳于白轮购戏票时,亚杏走入戏院。虽然有些海报极具吸引力,亚杏见售票处有人龙,不敢浪费时间,立即走去排队。“必定是一部好电影,要不然,怎会有这麼多的观众?”她想,“那男主角长得很英俊。”


                        33楼2012-06-06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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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亚杏排在人龙中,见人龙越排越长,惟恐买不到戏票,有点焦躁不安。望望贴在墙上的海报,她想,“男主角长得英俊,有点像阿伦狄龙。如果不是因为男主角的叫座力强,就不会有这麼多的人走来看这部电影了。”--视线一直落在男主角的脸上,彷佛男主角的脸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排在亚杏前头的那个男子瘦得很,脸孔清癯,呈露著病态的苍白。他的身边有一个男童。那男童的眼睛,红红肿肿,显然哭过了。
                            “我要吃雪糕,”男童说。
                            “刚才,在餐厅的时候,要不是因为你吵著要吃雪糕,我也不会发那样大的脾气。”瘦子的语气中含有显明的谴责意味,“刚才,雪糕也没有吃,热鲜奶也没有吃,白白送掉五块钱!”
                            “我要吃雪糕!”男童说。
                            “不许吃雪糕!”瘦子恶声怒叱,“再吵,就不带你看电影了!”
                            “我不要看电影,我要吃雪糕!”男童说。
                            “你又来了,可别惹我生气了!”瘦子脸上的颜色白中带青。
                            男童侧转身子,睁大眼睛望著糖果部。那糖果部前面挤著七八个人,其中五六个是购买雪糕的。
                            “我要吃雪糕!”男童对瘦子说。
                            “不许吃雪糕!”瘦子恶声怒叱。
                            “我要阿妈!”男童又哭了。
                            “你去死!”瘦子的声音好像在跟什麼人吵架。
                            男童听了瘦子的话,“哇”地放声大哭。这哭声引起许多人的注意。瘦子感到窘迫,所以恼怒。当他恼怒时,再也不能保持理智的清醒。在不受理性的控制下,他伸出手去,在男童头上重重打了一下。男童哭得像拉警报。瘦子抓住男童的衣领,将他拉出戏院。这一幕就在亚杏眼前上演;亚杏不能不对那个男童寄予同情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是无法从父亲处得到母爱的,”她想。过了三四分钟,轮到亚杏购买戏票。座位表上,画满红线,使亚杏有点眼花缭乱,找不到一个未被红笔画去的空格。那售票员不耐烦在用那枝红笔点点“G四十六”,意思是:“这里有一只空位。”亚杏见空位不多,只好点点头,将钱交给售票员。
                            拿了戏票,走入院子。带位员引领她到座位


                          35楼2012-06-06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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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她与淳于白并排而坐。


                            36楼2012-06-06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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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淳于白转过脸来望望她。
                                亚杏也转过脸去望望他。
                                淳于白想:“长得不算难看,有点像我中学里的一个女同学。那女同学姓俞,名字我已忘记。”
                                亚杏想:“原来是一个老头子,毫无意思。如果是一个像柯俊雄那样的男人坐在旁边,就好了。”
                                银幕上映出预告片,一个体态美丽的女人,赤裸著身子在卧室里走来走去。然后是衣柜的长镜。长镜里是一只床的映像。床上有一对男女。然后是一块不透明的玻璃。玻璃里边是浴室,一个女人站在花洒下面洗澡。然后是字幕:“划时代巨构”,“切勿错过”,“奉谕儿童不宜观看”,“下期在本院隆重献映”。然后又是广告。当一种威士忌的广告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院子里顿时嘈杂起来。这种嘈杂使淳于白与亚杏同时意识到刚才的预告片曾经使全院子的观众屏息凝神。现在,银幕上再出现广告时,大家的情绪才由紧张转为松弛。   淳于白想,“既然儿童不宜观看,怎麼可以在这部片子之前放映这种预告片?这部片子并不禁止儿童观看,但是,许多儿童看了刚才那段预告片。”
                                亚杏想,“这只老色狼刚才看预告时,头也没有动过;现在,又转过脸来看我了,真讨厌!”


                              37楼2012-06-06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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