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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新作--->《尘埃星球》<---连载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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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6-12-16 13:14回复
    虽然夏圣轩和夏政颐并不是什么兄弟。

      甚至他们连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如果勉强要划出什么类别的话,那么只有“邻居”这个称呼才是最恰当的。或者再深入挖掘一点,两家的长辈是交情甚好的同行。因而,后来那些附加的“哥哥般的圣轩”或“弟弟般的政颐”之类,不过是对他们两岁年龄差的补充而已。当然这个补充是显得过于热情了点。

      只因为误解的人太多。

      亲眼看见政颐母亲带着孩子搬到这条街上来的人也许不会迷惑,可他们喜欢说的“这真像是缘分”也有些浪漫得无厘头。而更多的人则在听说圣轩和政颐的名字后直觉地问“你们是兄弟吧?”,有时候甚至连垫尾的问号也不加,干脆用上肯定句式。

      从最初一个个解释,到后来逐渐无视,圣轩也理解他人为何会产生这种偏差认知。更何况,在政颐一家搬来六年后,他们已经变得像一对真正的兄弟。

      也就无需再作说明。哥哥就哥哥好了。弟弟,也确实是弟弟。


    4楼2006-12-16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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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庆祝圣轩的录取,夏先生晚上做了很多菜。圣轩坐下后,想起什么,问道:“我去喊政颐来么?”

        “哦,好啊。他妈妈在的话,一块请过来吧。”

        得到了赞同的回答。 
       
        结果,政颐妈妈正要出门加班,男孩就更顺利地被接了过来。

        夏先生为两个孩子放弃了此时的新闻,特意换到动画频道。圣轩原本对这类兴趣不大,可也逐渐地被政颐带引过去。两人就着屏幕指点起来。圣轩和政颐支持的人物不同,不缺少辩论的话题,可终究因为一个比另一个年长两岁的原因,这类分歧也就在“不同他一般见识”的意念中被圣轩硬性抹杀了。

        尽管在心里也会有些痒痒。

        不过,“政颐是弟弟诶”。该让就让。不是吃亏不吃亏的问题。

        席间夏先生自然地问起圣轩新学校的情况。父子俩一言一语地说着。最后那位骄傲的父亲忍不住说出“我问过你们老师,你的成绩在全市也能进前十!”,圣轩心里想着“这很正常吧”,注意到之前一直盯着电视的政颐突然回头看向自己:

        “怎么了?”

        “嗯——”小孩摇了摇头,却还是跟进一句,“真的好厉害啊——”

        “……”为掩饰脸上一丝不自然,圣轩赶紧塞进两口饭。

        旁人的称赞是夏圣轩十六年成长至今一直不曾获缺的东西,到后来他对这类褒扬也早已麻木,可从夏政颐口中说出的类似句子,依旧会让他感觉到某种尴尬,或是紧张。

        它们综合起来,就成了压力。

        圣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意来自政颐的看法,时日的历练早已将他锻炼成自立的少年。却偏偏的,政颐每次那非常坦白的崇拜眼神,都会让他感觉到肩背一丝莫名的不适。

        明明那只是小孩子的单纯判断。

        却变得不那么单纯。

        好象是背负了多余的重量,怎么也卸不下来。

        哪怕进入高中后毫无疑义地被推选为班委,夏圣轩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也是“政颐不会失望了吧”。莫名其妙就给自己添加的一个任务,以及完成它之后那奇异的轻松,都无法解释。当然,等作为新任班长走上台去发表就职演说,夏圣轩又恢复成一贯冷静智慧的自己。

        与他一同当选的副班长,名叫谢哲的男生甚至在之后调侃着:“我不得不说你绝对是个假扮高中生的中年人。”

        圣轩回答道:“比起‘中年人’,‘假扮高中生’的‘中年人’才是更具票房吸引力的不是么。”


      5楼2006-12-16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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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圣轩放学回家后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工作要忙到很晚,不能回来吃饭。挂了电话正准备下厨的男生像被什么提醒到,走出家门,一直到二十米外另一户住宅前按下了门铃。里面正响成一片的电视游戏声立即嘎然而止,片刻后那张充满不安的脸从门后小心地探了出来:

          “啊?”看见圣轩后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我还以为——” 
         
          “以为是你妈妈么?”

          “嗯……她明明说自己加班的。”

          “哦。”就知道是这样,两家家长在同一个岗位工作,倘若圣轩的父亲加班,那政颐的母亲多半也会如此,“那你来我家吃饭吧。”

          政颐飞快地点头,又问:“我把游戏机抱过来可以吗?”

          “不行,想带游戏机就别来吃饭。”

          露出困扰表情的小孩子痛苦地思考了半天,终于决定:“——不带就不带。”

          能够将全球销量超过千万的某游戏主机甩在身后的,是夏圣轩堪比半个饭店师傅的烹调手艺。而这个罕见优点的养成有相当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小两岁的夏政颐。当政颐随他母亲搬来没多久,还很年幼的圣轩就从那个临到傍晚却还在路边东挖西挖的新邻居身上感觉到什么。

          虽然以典型的孩童思维决定了:“不要和野孩子接近”,却架不住父亲和对方家长的熟悉,很快政颐在他妈妈忙碌的时候被接到了圣轩家。

          或许在最初时曾经对这一变化感觉过恼怒,有若自己的领域被外来者入侵般的愤恨,可终究这种应当的情绪在随后消失于无形了。

          果然还是因为那句“政颐比你小两岁啊,你要有点哥哥的样子”。

          开始把自己也很喜欢的芝士蛋糕留出一半多给政颐,同时渐渐放出机器人玩具的“使用权”,甚至于,当几年后夏圣轩的父亲也因为工作提拔原因变得同样异常忙碌时,由圣轩带着政颐解决食物问题的情况变得多了起来。从最初半年都带着这个“弟弟”吃楼下的面馆,到有一次政颐或许是因为食品卫生的问题发了烧后,圣轩不再相信旁人的力量,转而倚靠自己。

          两家的长辈并不知道他俩尝试过多少失败品,后知后觉的圣轩父亲偶尔才会发觉冰箱里一下子少了九个鸡蛋,但他所做的也不过是再补仓十个,没有深入探询过。等到某天这位父亲过起生日,突然发现一桌的菜都出自孩子之手时,圣轩已经成为了远远超出他想象的优秀而冷静的少年。

          这样的变化不仅限于厨艺或生活里的其他技术,甚至因为自知资质尚浅,一脸小屁孩的青涩无法震慑住某些可能的危险,一直以来,圣轩都以同龄人难以揣摩的演技努力把自己的神情扮演得更成熟一些。以至于最后不知是本性使然还是毒副作用,他真的成了外人眼中不同凡响的少年,存在感日复一日地强烈,拒人百里也成了千里,没有什么妥协的余地。

          直接的受影响者,就是年幼两岁的夏政颐。

          连政颐自己也不曾察觉地,对这个“兄长”的所言所行保持相当的信服。

          丝毫没有考虑过——他们明明不是兄弟关系。


        6楼2006-12-16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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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在其中微妙的把他们定义在这个维系里


          7楼2006-12-16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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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开学没多久,除却对名校沉重课业和光环压力的那部分感知外,圣轩还察觉到某类滑稽的气氛。

              首次是发生在新的一年级各班班委诞生后召开的会议上,列席者为每班的正副班长。等圣轩和谢哲前后踏入会议室时,不由被那个场景吓了一跳——全年级八个班里,只有圣轩所在的一班,选出的两个班委都是男生。剩下的十四人清一色都是女孩子。

              从当时或明或暗不断投射过来的眼神就可以知道,两个男生的组合在这里显得多么突出。

              随后的,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和谢哲逐渐变熟络的圣轩总会在两人聊天时感到来自周围奇异的注意。

              “……她们在看什么?”终于按捺不住的圣轩把疑惑提了出来。

              “嗯?——哦……”听明白句意后,谢哲突然笑出声,同时抬起右手勾过圣轩的脖子,用几乎蹭住他耳朵的距离凑进说道,“她们在鉴定……”

              “鉴定什么?”发现伴随这个动作,外界视线好似被点着般变得瞬间炙热,圣轩更加迷惑了。

              “鉴定我们是不是合适的一对呀!”男生笑着拍过他的肩。

              不由分说架开对方的手,圣轩冷冷地皱起眉:“真是失败的玩笑。”

              可与他心里的嫌恶不同的是,似乎女生们真的对于班里这样一对班委组合有着享之不尽的视觉索取。哪怕圣轩需要和谢哲一起去学生会报道,走在路上也会感到来自背后的诸多目光。他虽然努力以冷淡的无视予以反驳,但内心还是常常对这一“潮流”感到哭笑不得。更让他恼火的是与自己的态度截然相反,性格顽劣的谢哲将之视为“乐趣”,时不时靠过来故意搅乱旁人视线。


            8楼2006-12-16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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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的时候,圣轩又在早上的车站遇见了政颐。

                从初中起他们就不是一个学校,也很少会在路上碰着。反而当圣轩进入新高中后两人会常常碰见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哪怕单从外表上来说也应该不少拥护者的政颐没有想象中受欢迎。几次在人群后发现他,都是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漫漫地走。

                原因倒也很简单。

                毕竟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第一眼关注的决不会是“哦同班的夏政颐外貌突出气质干净”。那时的小孩子更侧重的是谁可以肆无忌惮地和自己打闹在一起,谁可以和自己在电车上唧唧喳喳。虽然圣轩每次看见车厢里那些闹成一团,互相拉扯搞得满手都是奶茶甜渍的初中生时,总会不由想起清爽得体的政颐,甚至为他感觉骄傲。却从没意识到政颐很可能就因为这“不够邋遢”和“不够外放”的一点,被班里的几大圈子都排斥在外。谁让这个一直沉溺在自己世界的小孩不愿意也不屑和同龄的男生游戏,更谈不上对女生的好感。不时请上门的同学,似乎也是冲着“游戏”、“好吃的”、“家里没有长辈来管教”等目的性更强。

                政颐要相对孤单一点。

                可就像连政颐自己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受欢迎一样,每每和圣轩在一起时,那依旧是个快乐、好动、调皮而听话的“弟弟”。仿佛在政颐本人的意愿里,有和圣轩足够亲密的关系就可以了。小孩子对于同学们结伴回家时自己落单也没怎么难过。

                年长两岁的那位哥哥,已经足以优秀到扫平其他一切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类似的想法才是主导地位。

                “晚上我陪你打会游戏吧。”终于,当这次又碰见小男生时,圣轩这样提议到。

                “诶?!是吗?真的?!!不骗人?”

                “嗯。你妈妈晚上不在家?”

                “在家也不要紧的。你来的话她不会说什么的!”

                “嗯……”

                “那说话算话呀!”

                “好的。”

                政颐乘坐的7号线早一步来了,小孩跳上电车,一边又回头提醒着:“记得啊!”

                “行了。你好好上学去吧。”

                “拜拜!”

                “拜。”

                男孩浅色的头发随电车发动而逐渐远去在视界里直到消失。圣轩突然想到,好象是有很长时间没和政颐打过游戏了。

                并不是因为夏圣轩对游戏不太擅长,恰恰相反,总是能够在十几个华丽的连击技后轻松把对方“KO”,让每回都落败的政颐感觉到一丝不快和低落。

                虽然已经很习惯圣轩的出色,可并不是所有都能顺利消化并安之若素的。倘若圣轩在学业方面的精进对政颐难有触动,回到小孩最投入的游戏上,那便不是轻易能用“哥哥很强诶”就能打发掉的情绪了。

                所以后来逐渐把这项活动放弃,不但是圣轩学业繁忙,也有政颐不再主动提起的缘故。

                当然,偶尔为之,政颐还是会非常激动。毕竟随着圣轩成为高中生后,能和还留在初中的政颐产生共同兴趣的游戏项目已经非常之少。

                于是小男孩整天的心情都不错。

                中午自由活动那会有人想组队游戏,还缺一个,跑来询问政颐时,一贯不怎么参加的男孩也点头答应了。

                先是玩了一会足球。后来谁又提议着玩跳马。几个人轮流做“马鞍”。剩下的人就在走廊边排成一线。

                站在队末的政颐跟着往前走,听见刚跳完的两个男生站在一边聊天,虽然只扫进了几个词语,可“游戏”两个字却让他突然有些兴奋。

                “什么什么?是说2003FOK么?” 凑上去加入。

                “嗯。干嘛?”

                “唉,那种东西,我邻居家的哥哥打得可强了!随便就使出空中无限连啊!”居然带上了“你们什么也不知道”的轻蔑,鼻子里还轻轻哼了一声。

                “这算什么。我早会了。”对方不屑地回敬过来。

                “哼。你那是没和他打过。我就从没赢过他!”

                “哈哈!那只能说明是你太差,又不见得是他强!”

                政颐突然愣下来。

                “就是,空中无限连算什么啊,初级里的初级嘿。”有人不分要害地帮腔,“你别吹啦。”

                “我没有乱说!你们根本不懂!”

                “嘿,你就是在吹,就是在吹。”


              11楼2006-12-16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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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课刚开始,圣轩突然被老师喊了过去,说办公室里有个打来找他的电话。不由觉得很奇怪,男生却也没怠慢下来:

                  “喂?您好,我是夏圣轩。”

                  “哦!你就是夏政颐的哥哥么?我是他的班主任。”

                   嗯?哥……哥?:“呃……政颐怎么了?”

                  “你现在有时间的话,赶紧过来一次吧。”

                  圣轩踏进这间陌生的教师办公室。一眼就看见政颐和另一个孩子站在一排,发现他后,眼神一下明亮起来,可很快又暗下去。在政颐的班主任朝自己走来说明情况的时候,圣轩一边表示着“抱歉,赶来的路上堵车,所以晚了”一边打量着小家伙。

                  头发有些乱。下巴还挂了彩。

                  袖口很脏。

                  “哦,你弟弟喏,中午游戏的时候把别人摔了一交,那孩子的门牙都断了。”注意到眼前不过是个英俊却依旧很年少的男生,做老师的立场也使她说不出太严厉的指责。

                  “啊?……”飞快地看向身后的政颐。小孩却早已转过头去。

                  “男生吵吵不算什么,但现在这个年纪掉了门牙,那可不是小事的。对方家长已经提出要赔偿什么的,你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吧。明天让他们也过来一次。”

                  “呃,老师,其实我并不是他的——”察觉到这样的说法仿佛是在推卸责任,圣轩又不得不接过正题,“究竟怎么事。”

                  “你去问他吧。”有些不满的班主任转向肇事者,“看你平时挺安静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并不知道牙齿在过了更换期后,会变得非常宝贵的政颐,轻易就想出一个很简单的报复。

                  当时的场景也恰好提供了条件。

                  在轮到政颐做“鞍马”时,男孩一边弯下腰尽可能地握住小腿,一边注意着队伍里需要教训的某个家伙。

                  等到那个目标向自己跑近,即将伸手撑跳上来时,政颐突然蹲了下去。

                  一下失去重心的对方直接冲向了地面,爬起来时,嘴里清晰地带出血丝。那是断了门牙后的痕迹。

                  没有半点愧疚或害怕的,夏政颐用几乎嘲讽的眼神微笑着看过去。

                  好象总算有什么塌实地落下来,哪怕后面有不堪的后果也不要紧。

                  只要那时,他满心的愤怒终于得以化解成痛快。

                  “怎么老师打电话打到我那儿去了。”离开学校回去的路上,圣轩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没有回答。

                  “你妈妈又加班么?”

                  “……我对老师说她去外地了。”

                  “哦……”虽然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某个地方被认成“政颐的亲哥哥”,但经过这次多少有些察觉了,“晚上吃什么好诶?”

                  刻意地挑了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很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政颐咬着牙齿。憋在心里乱撞的无数个词语,因为他的年少还无法组成条理而恰当的句子。于是当圣轩好似漫不经心的一句“不管是为什么原因,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做的”出现在耳边时,政颐突然冲动地想哭出来。

                  脚下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又使欲哭的情绪忍回去。

                  “……是他们不对。”

                  “嗯?”其实依旧有点在意原因。多少这也算是件颇严重的事故。

                  “我想吃鸡腿饭……”

                  “……哦。”看出政颐还是不想说,圣轩只能放弃这种方式,“那等你妈妈回来,你再跟她解释一下吧。记得告诉她明天还得去学校。”

                  “嗯……那么……”

                  “什么?”

                  “……没事。”

                  其实那时的政颐依然很还想问,非常惦念而担心着的是:那等会还一起玩游戏么?


                12楼2006-12-16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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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离开学校时,圣轩和往常一样踏入电车。高峰期已经过去,车厢里虽然没有空位,起码也不那么拥挤。

                    他习惯地带上耳机,站在靠近车头的地方。拉着扶手。

                    偶尔视线在周围无意识地扫一扫,又收了回去。

                    差不多在即将到站的时候,电车前方突然窜进一辆小轿车,斜刺着就逼近来。幸得电车司机反应很快,眼看就要发生事故时狠狠踩住了刹车踏板。

                    虽然两车没有碰上,可一个无比巨大的惯性将全车人都结结实实地甩抛了一回。圣轩只觉得拉着扶手的胳膊像要被撕裂那样痛着。而与此同时,有个站在他左侧几米外的女生,因为惯性的推送向他直冲过去。

                    一直撞进圣轩的怀里。

                    搂抱住他。

                    环住男生腰际的双手,使得女孩停了下来。

                    随后却没有再松开。

                    当整辆电车脱离了方才的危机重新上路后,那女生依然没有松手。

                    似乎连松手的预兆也没有。

                    圣轩用几乎脱力的思维指挥自己低头看过去。视界里,柔软埋在自己胸前的黑色长发和秋季校服的米色布料,它们在女孩子抬起脸时更换成一张让人惊讶的面庞。

                    不知什么时候脱下的耳机里响着轻微的音乐。里面凌乱的鼓点好象被瞬间放大。

                    ——抱在腰边的双手依旧没有移开。

                    ——一双迎着视线而来的眼睛。

                    十六年来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境况,并且听见自己心跳如雷的夏圣轩,就这样如同凝固了般,任由这个女孩抱住自己,甚至于错过了该下车的站台。


                  14楼2006-12-16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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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四天过去了。

                      夏圣轩会在某些外物的影响下产生瞬时的情绪波动。

                      与“拥抱”有关的言情台词只是其中之一。其他的还有,回家时乘坐的那辆公交车,某首鼓点清晰的歌曲,或是目光里几位穿米色校服的女生,它们全都一改往日毫无意义的特性,变成了异常跳动的光谱,让十六岁的少年总是被动地感到心悸。

                      “然后把这个X代进之前的方程里——”

                      “昨天有个女生说要跟我做朋友。”

                      夏圣轩只觉得手里的铅笔突然拐个弯,在空气中留下一条看不见的痕迹:“……恩?什么?”

                      比起圣轩的诧异明显要若无其事多的夏政颐,边搓着橡皮屑长条边说:“就是跑来塞了封信说要跟我朋友啊。”

                      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提问,圣轩看着小孩的眼睛:“‘朋友’?”

                      “我想大概是男女朋友吧。”

                      被对方如同在说“现在六点了诶”的口气打倒,圣轩不知是不是该对政颐的态度感觉好笑,事实上他确实露出了一点无力的温和神情:“……那你怎么说的?”

                      “我没同意啊。”

                      这种事不是该用“同意”“不同意”来回应的吧,圣轩想着,又重复了一遍:“没同意么?”

                      “是啊,女生很麻烦。”政颐的注意又回到作业上,“诶……这个也很麻烦。”

                      应该就是小两岁的男生会产生的看法了。

                      麻烦什么的。作业很麻烦。通不了关的游戏BOSS很麻烦。出门时让突然的雨浇湿了鞋子很麻烦。太拥挤的电车很麻烦。更早以前只会用“很讨厌”来形容的事,等到眼下再次遭遇它们时,却会用一点点模仿成年人般的神态,带上自以为适量的不屑、无奈和抵触,说“很麻烦”了。

                      而现在有了同样神色间说出的“女生很麻烦”。

                      圣轩看着牙齿抵在笔杆上的政颐。当他的辅导结束,一人面对剩下的推算时进度明显缓慢起来的男生已经半天没有动作。

                      “同班的?”还是有点好奇。

                      “啊?什么?”政颐却抓着被打断的机会问出从刚才起一直放在心上的问题,“还有三分钟电视就要开始了诶!!”

                      语气后跟着的是“暂时休息一下吧”的期盼。

                      圣轩不由同情起那个鼓起勇气向政颐告白的女生。如果她练成了像动画中主角般拥三段变形能力,甚至哪怕是邪恶得要毁灭全人类的魔头,或许都更能吸引政颐多一点。

                      “而且我觉得,对待感情还是认真些比较好。”

                      这次终于控制不住的,在听见政颐剖白式的言论后,夏圣轩撑着额头笑出了眼泪。


                    15楼2006-12-16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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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不能小看星座算命书。

                        这是连睫毛都挂着水滴,忍不住在风来时发抖的夏圣轩第一个想起的有些可笑的念头。但确实,他回想起白天在女生们唧唧喳喳讨论星座运程时被拖进去的自己,在了解原来“班长是射手座呀”后,对星像书里说的“本月多有意外”和“亲水性”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却知道了,这个念头是不对的……

                         就在圣轩仍然因为刚刚遭受的“冲击”过大而无法控制思绪回游的时候。那个误伤了无辜的肇事人已经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连声地喊着“真对不起!我是要泼那个乱贴小广告的混蛋的!”

                        圣轩抬起眼睛仔细从水雾里看过去。

                        长发的。米色制服。愈加清晰的女孩子。

                        五官。眼睛。面部的每个细节都和记忆里的哪些要点吻合了。

                        男生突然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原本垂下的手指瞬间想要举到面前。

                        射手座本月是亲水特性,容易发生意外的特性★★★★四点,学业上保持以往势头的★★★★四点,人际关系的★★两点。

                        以及恋爱指数★★★★★。

                        满点。


                      17楼2006-12-16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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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政颐这一次在窗户边张望时,终于发现了圣轩家已经亮起的灯。他跳下来,打开房门跑过去。只是应门的人把小男孩吓一跳:“……”

                          “哦,是你呀?”

                          夏圣轩从说着话的谢哲身后探过头:“政颐?我邻居。”

                          后一句是对谢哲说的,对方应着“我知道”边侧过身让这个漂亮的邻居弟弟进来。

                          “……圣轩哥你怎么了?”看见对方身上那近乎半湿的衬衫,和搭在一旁滴水的制服,小男孩的口气更惊讶了一点。

                          “哦……碰到点事。”

                          “什么事?”

                          “意外而已。”

                          “什么意外?”政颐好奇地穷追不舍。

                          “……水管爆了。”已经了解事故始末的谢哲在一边喷笑出来,圣轩瞪了他一眼。

                          “啊?……”好象从两人的反应里感觉到什么,政颐又追问了一句,“真的?”

                          不再接续这个话题,圣轩走进卫生间,又从里面传出声音:“你妈妈不在家?”

                          “嗯。”

                          “那你吃过了?”

                          “……还没有……”

                          其实说白了,会等那么长时间到圣轩回来,就是因为肚子饿的关系。多年来的习惯已经让政颐彻底抛弃了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念头。曾经无奈过“这不成了小皇帝么”,可圣轩却多少算是促成政颐这一习性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啊,今天太晚了,我马上给你热一点菜……嚏!。”

                          “感冒?”谢哲问。

                          “没……”揉着鼻子,换下衣物后,圣轩拿着毛巾揉头发,“不过麻烦你帮我倒杯热水吧。”

                          虽然是指向谢哲的请求,不过政颐却先一步动作起来,走到橱柜前拿下玻璃杯。谢哲看着这个小自己两岁的男孩,笑出声:

                          “都是夏圣轩做菜给你吃的吗?”

                          “……也不全是。”并不是很情愿主动的回答。

                          “我也要吃啊!”转向圣轩。

                          “谁管你。”里面的回答。


                        18楼2006-12-16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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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圣轩挽起袖子在厨房的模样显然让同班同学身份的谢哲大为惊艳,甚至正色说到:“看得我好想娶你为妻。”

                            圣轩回答着:“如果你真有这个意图,我也希望你用‘嫁我为妻’的说法。”

                            话题在玩笑后又转回正题。

                            “你同学没事么。把那盘子递给我。”

                            “嗯。”谢哲边应着圣轩的要求边说,“其实全是那家伙自己的错。他从以前就是那样,闯红灯闯出习惯了。我早说他能活得有胳膊有腿真是见鬼。但这回是真的倒了霉,一辆小货车没料到有个人窜出来,把他带倒了……”

                            圣轩注意到谢哲语气的渐弱,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有相当的难过:“有生命危险?”

                            “已经报了病危通知书……不过幸好那货车司机也要负一定责任,他家人正在追讨赔款,如果能判下来的话,虽然也许救不回人,但多少是点安慰……”

                            “哦……这样……”注意到身旁多出来的视线,圣轩转过头,“很饿么,再等一分钟就好了。”

                            “没。”政颐摇着头。顿了几秒,目光在两位年长些的男生脸上转了转,“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嚏。”

                            “为什么那司机要负责?”

                            “因为是他撞的啊。”回答的是谢哲。

                            “是别人闯的红灯啊。”说话的对象换了人,口气明显不客气起来,“司机有什么错?他也不会想撞到人吧?”

                            感觉到疑问里一些异样的情绪,圣轩顿了顿,“不是这样的。”

                            “那他刚才说……”政颐把怀疑的视线又投到谢哲脸上。

                            “虽然是闯了红灯没有错,可追讨驾驶员部分责任是法律里也规定的诶。”话尾露出“小弟弟你明白么”的口气,谢哲低下头对政颐解释道。

                            “你只是在包庇自己的朋友。”回答出乎意料。

                            谢哲盯住眼前矮一个头的男孩,刚要踏前上去,夏圣轩先一步,他挡在谢哲面前,望着小自己两岁的政颐,喊他的名字:

                            “这些你还不懂,政颐,在法律上——”

                            可他的话被打断了。

                            “上次不是这样的。”

                            “……什么?”

                            “难道圣轩哥你不觉得那个司机很可怜吗?”

                            “政颐,你不要胡搅蛮缠。”

                            夏政颐回视着圣轩,表情里带着隐隐的失落和困惑,“为什么?明明上次你连那只猫都不让人碰啊。”

                            “明明上次你的态度不是这样。”

                            而几天前,夏圣轩还曾经因为在课堂上回想起政颐那句老神在在的“对待感情要认真”忍不住突然笑起来。

                            以至于邻桌的女生在愕然看向自己时,也无法立刻停止住。只能用手撑着侧脸转过头,却依然在敛开的下巴线条上泄露着自己满脸笑意的秘密。

                            后来女生们在暗中偷偷传说着这一次的惊艳收获:“第一次知道,班长笑起来才最好看。”


                          19楼2006-12-16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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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的见面比想象中更有“冲击感”。

                              女生的表情也从最初单纯的抱歉,变成了看清圣轩后真切的窘迫和紧张。两人之间甚至出现短暂时段的尴尬沉默,直到圣轩实在忍不了混身粘腻而紧贴身的衣服,他举起左手摆了摆。

                              “我先走了。”

                              “……厄,嗯……”女生退开一步。等到圣轩走远几米后,又突然喊住他,“那个!”

                              “嗯?”圣轩停下脚步回过身。

                              “……那个……”

                              “什么?”

                              “……那个……我是说……”

                              圣轩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已经在脑海里出现多时的疑问突然重新浮现: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啊?我,我叫井夜。”

                              “嗯,你好。”男生浅浅地笑起来,回礼到,“夏圣轩。”

                              “……嗯。你好……”

                              “就先从这里开始认识吧。”他在最后说。

                              于是有了几天后好友惊异和调侃的“你的魅力在泡过水后居然还是不减分毫啊”,圣轩心想幸好只告诉你后续,你又不知道这事还有前文。不过他盯着谢哲兴致高昂的眼睛,原本已经打算缄默的念头突然在一个恶作剧式的想法里被捻灭了。

                              夏圣轩挂上惯例似冷淡而平静的口吻:

                              “是啊其实我之前就曾经(在不认识的情况下)(在电车上)抱过她(半个小时)了。”

                              邻班女班委飞快地捂住嘴,却还是漏出一声惊呼的“呀”。但最让圣轩满意的,还是谢哲一瞬变更的表情。

                              几乎使他忍不住笑出来。


                            21楼2006-12-1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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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轩疑惑地在邻居家门前张望了一下,又稍稍在四周看了一圈。确定屋里和外面都没有人才离开。照理今天是政颐母亲出差的日子,可过了八点也没有见政颐回来。心里曾有一丝担心,随后又笑自己太多虑,圣轩走回自己家关上了房门。

                                就像是从那扇门阖起时开始数“一、二、三”那样,当数字停到“五”,一个人影慢慢从立在楼前的灯箱后站了起来。广告灯箱里的橘色灯光找在政颐的脸上,是一副咬着嘴唇,下颌轮廓绷紧,却看不出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因为不想让人看见,所以才会躲起来。

                                静静地看着圣轩家里亮着的灯,偶尔里面闪过圣轩或他父亲的剪影,政颐拖着腿一步步地往自己家走去。

                                小腿上有一块惨烈的伤口,是打架时被拉撞到台阶边划起的皮肉。

                                印象里最近一次哭是在确定地明白什么叫“父亲离家”的真实意义后。那年自己七岁,对母亲大哭大闹。随后尽管也有很多次想要流泪的冲动,尤其是在多了像夏圣轩这样的“哥哥”后,可以依赖的地方变成了几何倍地增长,不过政颐也知道自己既然作为男生,就该和眼泪这样女里女气的东西保持相当的距离。

                                可是这一次,因为怕家里开灯可能会让别人发现自己已经回来,政颐摸着黑找到家里的医药箱,一个个找着药水瓶把它们凑在窗外路灯的光亮下,直到确信手里的是消毒酒精。

                                学着以前圣轩为自己处理摔破或类似伤口时的方式,把酒精沾上棉花倒在伤口上。

                                只是碰到掀起的血肉时,几乎忍不住要喊出声的剧痛感一下炸开。

                                快露出骨头的伤口,之前几乎已经麻木了,可没有在酒精作用下会这样地疼。

                                男生不得不低着头长长地吸气,然后,在把棉花又重新沾了酒精放到腿上时,政颐听到自己已经很久违的哭声。

                                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委屈的低声呜咽着。

                                断断续续的啜泣,含混地喊着:“爸爸……”


                              23楼2006-12-1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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