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不上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使夫知不敢,弗为而已。
则无不治矣。
关键点:
一、不上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不乱。
①从三个分句中都有“使民”的字样可知,这是在向君主说话。但这三个并列的复句,是每一个都为祈使句,具体教诲怎样治民呢,还是都不过是充分条件假言命题,仅在陈述一个因果联系,从而都是教给一项可称为一般规律的知识?从接着就用“是以”二字领起下文看,四个“其”字句显是讲圣人是如何去“肯定前件”的,所以应作后一理解。
②“不上贤”,王本作“不尚贤”,“上”通“尚”。沈善增先生认为“不上贤”乃“不以上为贤”的意思,说这样解释才与《老子》全书的政治观念相一致,因为“通观《老子》全书,又何尝有反对贤人治国的意思……对贤,《老子》则是肯定的”。此为一说,可参考。赵又春先生则认为:以往的注家受思维定势影响都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那就是把三个分句的主语看作是“侯王”或“君主”,被省略了。而实际上,这三句都是陈述一条一般规律,而不是直接教导君主如果治民。第一句应该理解为:“只要造成了不上贤的社会风气,就自然会使老百姓不争。”所以“不上贤”乃指一种社会风气,不是教诲君主去做什么。当然,这实际上是在暗示,你君主带头“不上贤”,就能促成“不上贤”的社会风气,从而就能达到“使民不争”的目的。由此可知,“不上贤”就是说“贤不(被)上”,所以才无须指明“上”者为谁。联系到下一句看,这个“贤”是在它的“多才”的本义上使用的,不含肯定的道德评价的意味,因而“不争”是指不在才高艺精方面争强逞能,暗示要争的话,只在道德品行方面。
③当时的民,能够显示才能的领域是极其窄小的,不过是掌握的制作技艺的多少或者熟巧程度的高低,如果这些“不(被)上(尚)”了,其行为取向自然相反,精巧产品(难得之货)的出现就只会是偶然现象。所以下一句“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进一步重申上一句的意思,因为“不贵”当然就是“不上”,“为盗”不过是“争”的“高级形式”。人的欲望是被外界情况引发的,如果世上并无“难得之货”,人们根本没有见到过可借以获得另一种享受的东西,那是决不会贪欲膨胀,一定会安于现状的。这时候社会不会有动乱。
④因此接下又说:“不见可欲,使民不乱。”这“可欲”是指可能引起贪欲的东西,当然必是奇巧之物,即“难得之货”。这样理解,这三句话就是一个整体,表达的是一个关于社会体系的大道理,足以作为君主制定政策的基本根据。
二、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
①如果把这里的“圣人之治”的理解为“圣人之施治也”,又认定四个“其”都是指“民”,那么,说老子是在劝导君主实行愚民政策,确实没有错骂老子。但这样解读这几句就完全脱离了语境,不合思维的逻辑了。
②自然,下文马上应是教诲君主如果营造使民“不争”、“不为盗”和“不乱”的社会风气,也即去满足前面三个假言命题的前件,这才是思维的逻辑。从全书看,《道德经》也主要是教君主如何修身,不是教他怎么去治民。沈善增先生就认为“圣人之治”乃“圣人于治”的意思,接下的四句不是陈述“治”的具体内容,而是讲圣人从哪些方面要求自己,即“其”是指代“圣人”。 要知道,这里虽是在向君主说话,但采纳的方式是描述第三者——圣人如何行为,以此来警示君主,所以用了第三人称代词“其”。说了四个“其”字句后,接下来又说“恒使民无知无欲也”,更证明前头四个“其”确是指代“圣人”,因为这一句乃是说圣人(君主)自己做到了那四点,结果就将是“恒使民”怎样。
③考虑到用“腹”和“骨”来指谓人的思想、品格时多为褒义,“心”、“志”常是中性的,就可以知道,“虚其心”和“弱其志”基本同义,都是指欲求不要太多太大,心气不要太高太远,这样就不会期望自己比谁都贤,企图拥有各种难得之货,享受一切可欲之物;“实其腹”和“强其骨”的意思也差不多,是说要充实自己的精神,增强自己的骨气,以求具有自信力,对难得之货不起贪占之欲,对外界各种诱惑毫不为之心动,总之,始终保持自满自足、自然不为、自得其乐的状态,从《老子》全书看,这正是老子对君主的教诲,告诉君主这才是得道之人的修养功夫和生活态度,又正因为如此,他能使民“自化”、“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