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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锦灰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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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径直走过那个雪白的梦阳光变冷好寂寞的街角
  ------题记
  1
  我依然常常跌入那个雪白的梦里。
  白色的床单和墙壁像一个无限伸展却没有出口的牢笼,白花花的灯光在头顶灼灼地亮着,她拉着我的手,嚅嗫地重复着一个名字:“苏岩,苏岩。”
  “岩,苏岩!”妈妈的声音持续而微弱。
  白色的灯光仿佛忽然炸裂,四散开来,转瞬被黑暗包围。
  周遭安静下来,黑暗中,只徒留她那张美丽绝伦的脸。她一直是那么美丽,即使在三十多岁,皮肤依旧白皙纯净宛如少女,像半透明的花瓣浸在水里,呈现一种蒙蒙的蜜白,她的眼梢,自然地飞起,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睫毛是卷曲着,此刻,像一把安静的小扇子覆在眼睑上。她睡着了。
  忽然,我看到她的脸在扭曲变形,那张雪白的床,变成了随波逐流的船,载着她,荡漾在无边的黑暗里飘啊飘。
  我趟着冰凉渗骨的黑暗,在后面追喊着:“妈妈,妈妈!”
  回声涌动,最后转入寂静无声。
  迎头撞入一团厚重的云,将我裹挟进混沌之中。
  我从那诡异地梦中惊醒,手心湿漉漉的。
  是四月的春夜。窗外是皓月朗朗的暗蓝天空。
  一梦成谶。
妈妈在那个夜晚,在与我一墙之隔的房间,哮喘病复发,永远离开了我。
  这一年,我十五岁,妈妈三十五岁。
  2
  梧桐巷本是一条无名的小巷子,因为种满梧桐,大家为了方便,就叫这里梧桐巷。很小的时候,她会抱着我靠在窗后的暖气片前,望着窗外树木灰色枝桠,教我念:“缺月挂梧桐,漏断人初静。”,下雨的时候,又教我念:“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念诗的时候,她的声音,是低低的,哑哑的,仿佛是远方一辆听不到声音的慢火车,慢慢地,开到了那洞开的隧道里,开到了我的心里。
  瞧!和别的妈妈有多大的不同,在别人教孩子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的时候,她教我念绮丽凄美的宋词。后来我才知道,那样的时候,她是在想念一个男人,苏岩。
  苏岩是我的爸爸,妈妈说,他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星光落入深海,他是一个优秀的摄影师,拍的作品获过全国大奖,他爱妈妈,妈妈爱他,他们很相爱,总之,在妈妈口中,他哪哪都好。即使是在他我三岁那年,忽然不辞而别,她也从没说过他一句不好。
  但是三岁孩童的记忆太朦胧,对爸爸的印象,只存在于几张照片,爸爸对我而言,就像是阴晦的夜空里一抹昏黄的月光,混沌不清,没有温度。
  可是爸爸离开了我们,现在,妈妈也离开了我。
  她在晚上吃了太多花生,她知道自己有哮喘病,但已很久未犯,就忘记了忌口。哮喘病人吃花生是大忌。她在夜里独自挣扎很久,我早上起床上学去她房间告别,发现她已冰冷的尸体,我吓坏了,光着脚跑出去向邻居求助。
  邻居帮我打了120,又通知了舅舅。舅舅家住在离梧桐巷隔着两条街的地方,不知为何,妈妈从不和他们来往,偶尔在街上见了,亦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
  大人的世界,总是错综复杂。
  120很快来了,几个医护匆忙地检查,妈妈的身体连地方也未挪动,就宣布了死亡。
  我发现自己不会哭。
  我很少哭。在妈妈独自为我打造的童年时光里,全是阳光。她努力地守着一家花店,她挣钱给我买最好看的裙子,给我买钢琴,送我去少年宫学画画,即使偶然在学校里我被不怀好意的小朋友嘲讽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妈妈也总会不动声色地摆平,过儿童节的时候,她送班里每一个同学一朵红色茶花,那天,我们十几个女生穿着白色公主裙跳《花仙子》,红茶花和红脸蛋开在雪白的裙子上,从此,谁也不好意思说我坏话。
  窄小的梧桐巷挤满了人。舅舅一家人都来了,丧事办得很简单。客厅里很小,妈妈的遗像就摆在我的钢琴上,紫色天鹅绒的钢琴套衬托着妈妈的黑白照,有一种诡异的美。



1楼2012-04-22 13:34回复
      舅舅四十多岁,身上散发着一股鱼腥味,穿一件不甚洁净的灰色外套。他望着妈妈的照片,眼睛湿湿的,却没有眼泪掉下,盯了很久,眼神复杂。
      很久,他走过来,拍拍发怔的我,说:“茆茆,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看到他搭在我肩头的一只残缺的手,只有四根指头的手,触目惊心。
      心里很酸,又好像有千斤棉花压在胸口,泪水却仿佛被棉花吸允了,没有一滴泪。
      我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不知谁家的小孩,在拥挤的客厅里跑来跑去,不小心,触碰了天鹅绒下我忘记盖盖的琴键。一个闷重的低音,怆然响起。
      我心里的一处堵塞,仿佛瞬间被打开。那声闷响,仿佛是过去明媚与忧伤参半的生活,一个长长地回响。
      我知道,从此,那一半明媚也将离我远去了。
      我走过去,抚摸着妈妈的照片,泪水落在妈妈的笑容里。
      3
      舅舅家在菜市场卖鱼。
      所以家里总有鱼汤喝,但是鱼汤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因为每次的鱼都是黄昏时卖剩的,已死了一两个小时,舅妈说,刚刚死掉,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如果是妈妈,肯定会在市场挑选最活蹦乱跳的鱼,每次去超市,她总记得给我买蒙牛的草莓味牛奶。她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怕,妈妈有钱。
      妈妈到底有多少钱我不知道,可是那些钱总不会在她死了以后也一并消失吧!
      我的钢琴课停了下来。舅舅说每节课一百块的课时费太贵,他负担不起。
      钢琴在我和妈妈的家里空置了半个月,舅妈说,反正也不弹了,不如卖掉。
      不久,有几个人去搬琴。琴被卖了五千。可是,我记得,买琴的时候,是两万。
      舅妈讪讪地拿着五千,说,小茆,这钱,我给你存起来,等你以后上大学了用。可是不久,我就看到我那个张扬跋扈的表哥叶启明,脚上穿了一双阿迪达斯的新球鞋。
      其实我并不喜欢弹钢琴,每天对着黑白键弹奏两个小时的巴赫练习曲,心和手指会一起僵掉。过去几年我一直和妈妈在抗争,企图放弃这门所谓艺术。可是,当这天真的实现了,心里却空落落的。就像童年被我遗弃在角落的玩具,当妈妈将它洗干净送给别的小朋友,我却有那么多的不舍。
      妈妈的花店也被转让了,不久后变成一家脏乱的小吃店。我常常在放学以后绕道到那里,久久地站在小店对面,闻到有隐约的花香,穿越了嘈杂的人群,穿越了隔世的时光,浩浩荡荡地钻到我的鼻腔里。我站在那里,缅怀我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我开始变得爱哭,有时在路上走着,泪就不知不觉地掉下来。
      我成为了舅舅家的一员。住在那个永远飘满鱼腥味的家里。所以,我和妈妈的家也空了下来,房子被舅舅租了出去。他说,空着也是空着。
      我知道,那样一套两室的房子,在我们这样的小城,租金是五六百。可是,有了这凭空的几百块,舅舅却从来没买过一次牛奶。
      我喝着日复一日散发腥味的鱼汤,几乎得了胃痉挛。
      我和妈妈的物件,全被打包堆积在小小的阳台上,而那里曾经种满了妈妈喜欢的花,君子兰,文竹,常春藤,绿萝,在妈妈去世后,因为疏于照料,都枯萎了。搬去舅舅家的时候,我只背着自己的书包,抱走一盆苟延残喘的鸢尾花。
      因为它还活着,春天的时候,会开紫蓝色的花,听妈妈说,它的花语,是,想念你。
      妈妈,我终于知道,你浇花时的喃喃自语,你一定是在想念他,对吗?
      可是,他毕竟还在这个世上。
      可是,此刻,妈妈,我好想你,怎么办?
      4
      四月的早晨,小小的窗户,阳光和鱼腥一起涌进来。
      在小院里的一个水龙头下洗脸,水很冰,淌在手背上是刺痛的,就像往而不复的时光,倔强地朝前走去。
      不知道中国何时出现了“城中村”这个名词。城中村就是滞后,破败,脏乱的代名词,而城市改造仿佛遗忘了这里。参差错落的房屋,像一口烂牙,没有廉耻地呲着,早晨惨淡日光和敝旧的街道辉映,白是白,灰是灰,如同一幅灰扑扑的木刻画。
    


    2楼2012-04-22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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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5: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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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玛,发串了4楼六楼串一下


      5楼2012-04-22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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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夏天。夏天是少年的白衬衫在巷口一闪而过,是蝴蝶飞过去落在女孩的花裙子上,是手上迅速融化的冰激凌从指缝流下来,是碧翠的树木染亮了从罅隙里穿过的光影,然后暖暖地落在地上;夏天是孩子们常常在大人们午睡以后,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去结伴干点恣意妄为的坏事。
          比如现在,我和莫央。
          我们不约而同地穿了利落的七分牛仔裤,蹲在一棵老槐树的枝干上。这个老槐树长得很好,主干粗壮,从主干分叉出五六根分叉,像一只从大地深处伸出的大手,一只乞求的手,向蓝天索要阳光雨露。现在,我们蹲在“手掌”中心,扒开浓密的树叶,准备干点坏事。
          老槐树正对着舅舅家的后院墙。屋顶一个简易竹晾衣架上,晾晒着舅妈刚刚洗过的衣裳。舅舅的裤子,叶启明的球衣,还有她的内衣,像两团皱巴巴湿漉漉的卫生纸团在一起,沾在细绳上,在夏季的热风里,如荡秋千般,忽悠悠地摆荡。
          莫央的手里,是一根她爸爸的伸缩鱼竿。她一边娴熟地操作,一边扭头狡黠地眨眨眼睛:“是那个吗?看好了!”
          蝉鸣,叶翠,天蓝蓝,以及初夏阳光里炙热的宁静,记录了那刻我狂跳不止的心跳。原来做坏事能带给我们这样强烈的快感和刺激。我屏住呼吸,看到鱼竿有的放矢地伸出去,轻轻一挑,又准确无误地收回来。
          我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
          那个丑丑的文胸,被莫樱嫌恶地提溜在手里,她左右打量一下,然后,扒开树叶,将文胸扔了下去。白色物体被一枝细细地树枝勾住,仿佛垂死挣扎一般,却最终无法改变命运,轻飘飘地掉入一条被残羹剩饭烂菜叶子拥堵的下水沟里,棉质的文胸喝透了脏污的水,终于沉沉地没入水中。
          我兴奋地抬起头时,发现莫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麦色的肌肤被阳光灼晒,是油油的亮红,忽然,神秘地靠近我,小声问道:“茆茆,你那里,长了没有?”
          我一头雾水,看到她盯着的部位,瞬间明白了。我感到脸一红,却装作懵然不知,反问:“哪里啊?”
          她又更近地靠近我,呵气如暖暖的羽毛,丝丝缕缕地撞击我的耳膜,她说:“就是,胸部啊!你长了没有?”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前,平坦如原,还没有一点发育的迹象。而班里有女生,已穿上了像舅妈那样的简单款式的棉质文胸,细细的带子在衬衫里若隐若现,有的女生,已来了例假,我亲眼看到一个愚蠢肥胖的女生,被骤然而至的红脏污了裤子,一整天,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遮遮掩掩,一动不动,而几个好事的女生,像看热闹一般,直到放学也不肯离去,悄悄地绕到窗户后,看那个可怜的女生如何收场。
          莫央见我低头不语,又说:“我妈妈说,那里发育了,就是大女孩了。”她压低声音:“你摸摸!”
          她兀自伸出手,将我的手拉过去,轻轻地覆在她的胸前。我感到浑身的神经绷紧了,像一张弓被满满的撑起,我张大嘴,无法呼吸。
          正在蓬勃的少女的身体,被柔软包裹的硬核,有无法想象的甜美和神秘,仿佛是淡青的果子被阳光灼红,掩在翠叶下,若隐若现。成长是一个神秘,又让人略带羞耻的过程。
          我触电一般迅速收回了手,支吾着:“赶快走吧!被发现就不好了。”
          我俩相互扶持着下了树。
          晚饭后,舅妈去收衣服,开始听到她的谩骂声:“妈X的,哪个变态,连胸罩也偷!妈X的,给他老娘拿回去戴头上当飞行员啊!”
          舅舅小声地劝着:“兴许是被风吹掉了,再找找,别在这丢人了!”
          “妈X的,给他老娘拿回去戴头上当飞行员啊!”
          正在喝水的我,扑哧笑出声来。
          这时,叶启明啪啦一声,将几本皱皱巴巴的书本扔在桌上,准备应付作业。
          为了节省电费,舅妈要求晚上我们同坐客厅的一张大的八仙桌上写作业。而通常,叶启明随便划拉两下就溜得没影了。八仙桌,就是我的地盘。难得见他会用功。
          “哎!苏茆茆,把你的作文借给我抄一下。”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又不是一个学校,也不是一个老师布置的作业,不一样.”
          “怎么这么多废话。这次是随便写,哦,就,就是非命题作文。”他声音软了一下,恳求道:“就你那作文,随便让我抄一个。”
          “不行!要抄,你还不如抄作文书呢!”我不想理他,不想我的本子被他也蹂躏成那副皱巴巴的尊荣,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叶启明恼羞成怒,文具袋狠狠地摔了一下,叫嚣道:“有什么了不起啊!牛什么牛啊?苏茆茆,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的。”他摔完东西气汹汹地骑着那辆捷安特自行车出去了。
          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继续做作业。
          我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是吗?
          一个星期后,我看到了叶启明口中说说的“有你好看的”。


        8楼2012-04-22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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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9楼2012-04-22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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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12-04-22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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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楼2012-04-22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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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楼2012-04-28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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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5:2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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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没人


                  13楼2012-05-01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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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楼2012-05-0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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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牙没牙


                      15楼2012-05-01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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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L。。你太有爱了


                        18楼2012-05-07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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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阿继续~


                          来自手机贴吧19楼2012-05-11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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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弄啊


                            来自手机贴吧23楼2012-05-12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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