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的缘故,他被暂时调去了一个偏远的小城市。
偏凉的天气,简陋的房间,这些都没什么好抱怨的,除了路途过于遥远的超市以及不能随时买到蛋黄酱的不便。
对了,还有一件事,每至深夜便会在楼下响起的,令人心烦意乱的三味线。
你得理解他的这种心情,他并没有在因为音乐的诡异而感到恐惧,而是,怎么说,相反的他是在因为那过于轻佻得近似滑稽的音调而烦躁到想挠墙。
说实话他对乐器一类并无多少兴趣,但三味线的存在应当不是用来搞笑的吧,他想。
主要是这还叫人怎么睡觉啊,忙碌了整整一天的土方在床上辗转难眠,捂住耳朵也阻止不了那仿佛有弹性的音色一步一跳地渗进他的耳膜。
“喂,弹琴的你给老子小心点啊!”他忍无可忍地起身来到窗边,探出头朝着楼下没好气地吼道。
啊,是不是过于急躁,把小声给口误成小心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楼下没有传来任何回应,那该死的音乐还在欢快地继续着。
土方换好鞋走下楼去,他可不信那家伙是个聋子,因为身体残疾所以在夜里卖艺讨钱治病之类的。
如果是那样,他更愿意相信那人首先是个白痴。
无聊的脑补在那个罪魁祸首出现在他眼前时终止了。
乱糟糟的银色天然卷,没精打采的死鱼眼,一点也不规矩的坐姿,三味线被置于右腿上,那人还在无视土方的存在继续随性地弹拨着。
怎么看,都完全不是一副文艺的模样啊……还是说,艺术家都是这样?不过比起来,土方认为那人更适合去路边摊上卖劣质棒棒糖。
“喂,我说大晚上的你……”土方扩大嗓门试图将那人从忘我的聋子状态里拖出来。
“哈?原来是多串啊。”那人突然抬头望来,倒把土方给吓了一跳。
“谁、谁是多串啊!”土方见那双涣散的眼睛也不知是在看自己还是自己的身后,心里有些发毛地转过头。
嘁,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啊,就是你啊多串。”银毛家伙不客气地拽住他的衣袖,一脸真诚。
“所以谁是多串啊!”他更不客气地甩掉了那人的手,并且不由自主地,一脸厌嫌地拍了拍衣袖。
这似乎并没有伤害到那家伙坚强的内心,“来,坐坐坐。”男人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身边的台阶,指了指示意要土方坐下。
“啊不用了,我要上去睡觉了,还有,你扰民了。”土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人就上涌的躁意与怒意,尽量理智地提醒说。
“既然睡不着,那就留下来聊聊吧。”男人似乎没有足够的智商去理解土方话里的意思,一副甚是无辜的模样不知趣地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也不想想老子是为啥睡不着啊!
然而看到男人不断拍打着的台阶,土方竟然有些于心不忍,当然他只是在心疼台阶罢了。
嘁,他绝对是迫于尴尬的气氛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坐下了。
妈的他竟然妥协了,天晓得那之后他几乎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后悔。
“以前没见过你呢多串。”男人摸着下巴认真地打量着土方,这跟研究动物一样的目光让他感到浑身不适。
“没见过我你还知道我叫多串?”为了消除这种不适感,土方掏出一根烟点燃,甚至没有意识到话语里的失误。
“是新搬来这里的吗。”男人拾起方才被自己置于一旁的三味线与拨子,做出要继续弹奏的姿势。
“工作原因,所以在这里暂住一阵。”土方警惕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按弦拨动了一下。
喂喂他可还没有做好留在这里当贴心听众的觉悟啊。
“也就是说过一阵子会离开吗。”男人似乎有些做作的忧伤,“那不如让我来为你送别一曲吧。”
“所以老子又不是现在要走……”然而土方还来不及制止,男人已经自顾自地弹奏了起来。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烦躁。
颇具节奏感的乐曲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多少有些违和,男人时而大力地拨弦让人怀疑他其实是在演奏打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