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欧篇:
熹微的晨光缓缓从窗格间探入,艰难的穿过堆积成山的书堆钻入室内,被地上到处散落着的机械零件折射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图案,摆满了各式器材和魔导具的桌子后面,雷欧靠在椅背上垂头睡得正香,垂在一边的右手还虚握着魔导笔。
魔导笔从雷欧虚握的指尖一点点的慢慢下滑,终于被地心引力拽离,掉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睡梦中的雷欧身体颤了一下,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
甩了甩隐隐作痛的脑袋,雷欧打了个哈欠捡起魔导笔:“艾路巴,怎么不叫醒我?”
“你已经几天没睡了,没必要这么赶的。”艾路巴劝道,“年轻人可不能仗着自己身体好就硬撑啊。”
“早点把这个忙完,我就可以腾出时间去探望零桑了啊,”雷欧笑着解释,“而且钢牙桑那边似乎有些忙不过来,正好可以去帮忙。”
“雷欧……”望着雷欧有些发青的眼底,艾路巴默默叹息,她很清楚,雷欧所说的都只是借口,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有机会静下来,不想让自己有机会想起西格玛。
那一日的情景艾路巴还历历在目,西格玛在最后一刻夺去了雷欧的意识,代替他进了轮回之门。西格玛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艾路巴并不清楚,在整个布道家,也没有谁能真正猜得透西格玛的想法。
但是雷欧的情绪却是一眼就能看穿,当雷欧醒来发现西格玛已经消失后,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的虚无感。
命运是如此的讽刺与无端,他曾那么努力地想挽回曾经的哥哥,却最终还是失去了他。而就在他已经放弃全部希望准备接受哥哥已经离去的事实的时候,上天居然又让西格玛回到了他身边,可笑的是这终究只是上天又一次无情的捉弄,为的也许只是再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雷欧用力闭眼,不让自己的思绪继续沉浸在这里,起身整理好魔导箱,拎着昨晚改良好的新的魔导具样品去元老院报告。他很庆幸现在有很多事要忙,这样他就不会有一个人静下来伤感的时间。
新组建的开发局成员多是些新进的年轻人,充满了活力和青春气息,这也是雷欧的建议,因为老一辈的研究员虽然有着丰富的知识,但是缺乏干劲和想象力。
研究员们对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技术顾问敬重有加,弄得雷欧每次一来都有种进了粉丝团的错觉,这里也是他难得可以自然的露出笑容的地方。
在他们这,雷欧也探听到了不少元老院关于上一次事件的调查情况,人多的地方消息总是容易不小心漏出来,即便是机密,在偶像面前也会有不少人管不住自己的嘴。
令雷欧震惊的是,在投靠伊利戈的法师纷纷被捕后,元老院竟然已经掌握了几乎全部的事实,甚至包括那三个禁忌法阵其实是从雷欧这里失落的。
“虽然错不在你,但恐怕你要负上相当的责任啊。”艾路巴担忧道。
雷欧沉默,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有行为不当的地方,无论是当初对西格玛所建的资料库隐瞒不报,还是擅自将禁忌魔法从那里带出,几乎都是严重违反了明文规定的行为,就算魔导软体被夺走算作意外而不加追究,其他的违规行为也足够将他推上审判台。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雷欧就收到了元老院朱雀议长的召见。接到通知的一霎那,雷欧却突然想开了,因为自己的过失害的这么多人受苦,甚至差点害死了钢牙他们,无论怎样的惩戒,都不为过吧。
所以雷欧站在朱雀面前时,心情还是很平静和释然的,仿佛解脱了一般,静静的等待即将降临的一切。
朱雀先是详细询问了新组建的开发局运作状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困难,接着又对雷欧最近提交上的研发报告一一提了意见和建议,说了很多都是工作上的事,直到最后,朱雀才突然严肃的望向雷欧:“雷欧啊,你知道我这次叫你来主要是为了什么么?”
雷欧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知道就好,最近身体怎样?”朱雀问道。
“嗯……还好。”雷欧不知道朱雀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答道。
“昨天闲岱那边递上了银牙骑士的报告……”朱雀从文件堆里翻出一张纸。
“零桑?!他已经醒了么?”雷欧闻言瞪大了眼睛问道。
“嗯,三天前醒来的,”朱雀看到雷欧喜形于色的样子也不禁莞尔,“他在报告中详述了荒川水子灵的死因,她是因为屡次发动神之领域,最后能量用尽而死的。”
诶?雷欧闻言不禁愣神,水子灵应该是死于破碎虚空啊,零桑这是……
“所以说,神之领域是非常危险的魔法,”朱雀议长语重心长道,“它对身体的负担我想你应该也深有体会,雷欧,我今天叫你来只为了这一件事,以后,这个魔法不要再用了,能不能答应我?”
“嗯……我不会再用了,”雷欧赶紧郑重应道,“我保证!”
朱雀闻言点头微笑,接着又嘱咐了几句叫雷欧注意休息之类的话,便让他离开了。
雷欧直到走到连廊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怎么关于处罚的事朱雀议长只字未提?不过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当晚,在与葛蕾丝的通讯中,雷欧便从她的暗示中了解到在雷欧被传召之前钢牙曾要求面见过朱雀议长。
“看来,似乎是钢牙帮了你呢。”艾路巴感叹。
是啊,无论是钢牙桑、零桑还是哥哥,大家似乎都在明里暗里保护着自己呢,雷欧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魔导书合上,用力伸了伸胳膊道:“艾路巴,我准备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雷欧。”望着雷欧的脸,艾路巴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知道雷欧想通了。
有那么多人关心自己,在乎自己,雷欧突然醒悟到自己没理由沉浸在悲伤里,而是应该感到幸福,与其歉疚,不如感恩,这样,才对得起那些默默为他付出的人。
那一夜的月光温柔,彼岸的那人,静静地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