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自己的手掌，红得像萝卜皮。
    陈伟佳经常会冒出几句很高深的话，他说祸不单行，我不太明白。
而那天我真的是祸不单行了--上午刚失去了两块钱，下午我又把自己
烧伤了。我吃掉了最后一粒盐金枣，想到自己本可以买到更多的盐金
枣，我实在舍不得把那个小小的空塑料袋就这样扔掉。我把塑料袋翻
过来，用心地把上面每一粒细小的盐粒都舔干净，最后我用火柴把塑
料袋点燃了，希望它能像放焰火一样发出最后的光芒，可是它却冒着
浓烟变成一团软塌塌的东西粘在我的左手食指上。你见过自己的手指
头着火吗？我诧异地看着它冒烟燃烧，一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等我
感到钻心的疼痛才用力把火甩灭，但是那团软塌塌且火烫烫的东西却
粘在手指头上怎么也甩不掉，等我最后把它剥下来，它已经完全冷却
了，而我的手指甲也终于成了一块焦黄扭曲的东西。
    没多长时间我的手指头开始化脓，透过指甲盖可以看到下面潜伏
着一个个小气泡，稍稍挤压一下就会有一个小气泡伴随着一阵剧痛从
指甲盖下升起，一直升到指甲缝处无声地汇入空气中去。很长一段时
间这件事成了我最大的消遣。
    我把指甲盖下的气泡表演给陈伟佳看，他装作不感兴趣地嗤之以
鼻，但是我知道他全身的毛孔一定都竖起来了。他曾经告诉我有一次
他拉小提琴拉得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老师表扬他很有激情，可是
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了。我想他应该多看看我的手指甲。
    我还把指甲盖下面的气泡表演给王蓓看，她不出所料尖叫着逃跑
了。我又表演给张卫东看--这是我最后悔的一次，他十分好奇地想亲
手试一试，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伸手重重地捏了一把，疼得我几乎昏
死过去。

    下雨了，雨水在各家的屋顶上打出阵阵热气来，我呆在家里一整
天都没有出门。家里突然没来由的钻出许多蟑螂来，妈妈给我一只拖
鞋叫我打蟑螂，我拍死了一只，蟑螂的肚子里冒出一股白乎乎的东西。
我想起在学校里看的交通事故展览，照片上全是各种各样被汽车压死
的人，有一个人被卡车辗掉了半个头，头里面流出来一大摊白乎乎的
东西，张卫东说那就是脑浆，而我还一直以为脑浆是红颜色的呢。从
此我看见任何白乎乎的东西都觉得恶心，连豆腐也不敢吃。我没想到
蟑螂的肚子里也会冒出这种白乎乎的东西，再也不敢打第二只，妈妈
说：“这么大的人见了连蟑螂都怕，真没用。”
    雨停后，出了一件大事：王蓓在小弄堂里被江峰和他的小兄弟截
住了，他们命令她脱掉裤子，她乖乖地照办了。这本没有什么大不了
的，因为他们没有抢走她一分钱，只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她穿上裤
子之后还若无其事地跟我们玩了一个下午。可是从大人们的反应中我
们知道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的严重，王蓓被关在家里好几天不准出门，
江峰和他的小兄弟也从弄堂里消失了。几天以后王蓓终于可以出来了，
她说：“江峰这个人很下流的。”后来她又说：“要报仇要雪恨。”
陈伟佳说有仇不报过期作废，我们就在陈伟佳家的天井里聚集起来。
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每个人都被江峰抢过钱，张卫东因为反抗还被打了
一顿，打得牙齿都动摇了，相比之下王蓓的损失是最微不足道的。
    夏天的午后空气粘乎乎的，我们每人嘴里含着一根棒冰，躲在树
荫底下围坐着一张小方桌，枇杷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每个人都
必须尽力去想象一个最残酷的报复计划。赵明建议把里弄发的老鼠药
涂在棒冰上送给江峰吃，让他肚子痛死；张卫东则建议把江峰的自行
车螺丝拧松，让他骑到半路上突然翻车，被汽车压死。但是这两个计
划都不现实，老鼠药江峰未必会吃，至于自行车，好象没人见过江峰
骑车。最后陈伟佳扶了扶眼镜框，象阶级敌人一样阴险地压低嗓门说
出了一个比较周全的方案：在我们学校的围墙后面有一口井，木头井
盖已经快烂掉了，我们可以故意把井盖弄松，然后爬在围墙后面大骂


    “不知道。我倒是奇怪为什么你们看见死的东西都要害怕，活的
东西才咬人呢。”
    是啊，我也觉得没有道理害怕，可心里就是忍不住要怕，你说怎
么办。
    这时候赵明拖着两条鼻涕兴奋地奔过来。“死人骨头！”他大叫
着，“我看到死人骨头了！”
    消息很快传开，我们五个小朋友都到齐了，在赵明的带领下去看
死人骨头。赵明从来没有显得这么重要过，他很得意，故意带着我们
在弄堂里转来转去绕远路，最后才来到了防空洞前。
    防空洞废置了很长时间，入口处隐藏在一片种满棕榈树的花坛中，
那是一块可以滑动的水泥板，像一个巨大的棺材盖，平时用一把大铁
锁锁着，不知是日久生锈还是有人破坏，大铁锁断开了，入口处敞开
了一条缝。根据赵明的说法他一个人推开水泥盖下到防空洞里，并且
亲眼看见下面有一个死人骨头。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我们都知道他一
个人根本不可能推动那么重的水泥盖，但是没有人反驳他，因为大家
都很兴奋。张卫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铁棍，大家一起用力撬水泥盖。
我很奇怪张卫东，每当他需要的时候总可以随手找来各种各样的棍子。
    水泥盖慢慢地敞开了，一排台阶通向下面的黑暗，迎面升起一股
难闻的腐朽的气味。没有人敢下去，赵明虽然自称刚刚下去过一次，
但是却死也不肯再下去一次。最后还是张卫东壮着胆子走下几步，很
快又奔回来。他说：“主要是太黑了，要有电筒才能进去。”
    我们各自回家吃晚饭，时间过得特别慢，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我
说可不可以剩饭呀，爸爸说小赤佬你敢，我只好把尽可能多的饭塞在
嘴里，又找个地方悄悄吐掉。晚饭后我们每个人都从家里弄来了一个
手电筒，大家重新聚集在防空洞边，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我们决定冒险
下去看一看，我拿的手电筒最大最亮，所以非常倒霉地走在第一个。
    防空洞里很阴凉，散发着一股霉味，并且积了水，地上堆着几袋
结了块的水泥，水泥袋上印着毛主席语录。我们五个手电筒的光环在
黑暗中乱舞，照出四周墙上都是一摊摊奇形怪状的水迹。
    王蓓说：“我们回去吧。”她的声音发出很大的回响：“我们回
去——回去吧——去吧——吧。”我们觉得这声音既好玩又壮胆，就
全都兴奋地乱叫起来：“有人吗——人吗——吗？”
    “有鬼吗——鬼吗——吗？”
    “哎呀不要乱讲——乱讲——讲。”
    “王蓓是胆小鬼——小鬼——鬼。”
    “张卫东是大笨蛋——笨蛋——蛋。”
    “王嘉是大头鬼——头鬼——鬼。”
    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防空洞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不过就是一条长长的巷道，两边各有几扇小门，门上都装着象汽车方
向盘一样的绞盘。死人骨头呢？赵明发誓说他真的看到死人骨头，而
且还摸了一下呢。
    “好象就在这个地方么，怎么不见了——不见了——见了？”
    “你不要骗人了，死人骨头自己会走——自己会走——会走？”
    “哎呀！”王蓓又大叫起来，“你们不要吓人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了——去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地方，防空洞的入口就在不远处，傍晚的
光线顺着台阶照下来形成一个一棱一棱的三角形。我想如果发生什么
意外的话我一定要找准方向朝那个三角形跑，爸爸说紧要关头方向感
最重要，很多人淹死就是因为没有方向感，把水底当成水面，结果越
游越深就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里我放慢了脚步，结果大家都跟着慢
下来，最后谁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张卫东提议打开一扇门看一看，王蓓说万一门后头有妖怪怎么办，
张卫东没有听她的，试了一下门上的绞盘却发现根本转不动。算了，
不会有死人骨头的，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一边往回走一边顺手把门
上的绞盘一扇扇试过来，全都很紧。快回到出口时赵明突然叫起来：
“动了动了！”果然有一扇门上的绞盘是松动的。赵明反复强调防空
洞是他发现的，这扇门也是他发现的，在我们都承认了他的重要性之


后他才让出位置给我们转动门上的绞盘。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金属摩
擦声，门松动了。
    “你们当心点。”王蓓一边说一边找好了逃跑的方向，我虽然故
作镇定但是我想如果门后面真的有什么东西窜出来的话，我一定会飞
快地撞倒王蓓踩在她身上跑出去的。
    门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们用手电光住里照，
发现不过是一间空荡荡的小房间，大家都有些失望。“等一等，”陈
伟佳说，“死人头！”我们顺着他的手电光看去，墙角果然有一个球
形的东西黑乎乎的积满了灰。
    “真的是死人头？”王蓓边说边往台阶上退了一步。
    四支手电光都往那个圆球上照，还是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我突
然想起奶奶讲过的一个故事，她讲有一个小男孩看到路边有一个骷髅
头，他就住上面撒了一泡尿，不料那骷髅头滚动起来，小男孩一路跑
骷髅头就一路追着他，小男孩最后跑到家门口，那个骷髅头追上了他
一口咬住他的脚后跟，怎么甩也甩不掉，男孩倒在地上就死了。我想
如果墙角的这个骷髅头也滚动起来的话，我一定不能往家里跑，而是
要爬到附近人家的窗台上去，这样它就咬不到我了。
    “进去看看吧。”陈伟佳说得很轻松，自己却一点也没有要进去
的意思。
    “进去就进去，死人头有什么好怕的？王嘉，把你的大电筒给我。”
张卫东拿起我的电筒象个英雄一样走进房间里去了。我们都在门外紧
张地看着，我想象着他被死人头咬住而死的惨状，不由得有点可怜他。
张卫东拿着手电筒对准那个圆球照了又照，又用脚把球拨了一下，最
后宣布这不过是个瘪了气的篮球。防空洞里怎么会有一个篮球呢，大
家都有些想不通。张卫东回身往门外走，这时陈伟佳突然做了一个谁
也没有料到的举动——他在张卫东面前猛地把门关上，又把门上的绞
盘转紧了。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张卫东突然被关在门里
面，我想他一定吓得又叫又跳，但是隔着厚厚的门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你做什么？”
    “跟他开个玩笑么。”陈伟佳对着我们笑，没有人跟着他一起笑，
他觉得有点没趣。王蓓说：“你这个人老坏的，快点把人家放出来呀。”
陈伟佳觉得自己的地位有些动摇了。“好好，不开玩笑了。”他想把
门重新打开，不料门上的绞盘刚才拧得太紧一时竟卡住了，他开始紧
张了，叫道：“你们快来帮我呀！”我们赶紧跑上去帮他，还好绞盘
不是卡得很紧，很快松动了，否则的话张卫东真的要变成死人骨头了。
    门开了，我们想张卫东一定吓得面无人色，可是黑暗中没看见他
的脸，只看到一个黑影从门里窜出来拿着我的大电筒就往陈伟佳头上
砸。两个人扭作一团，陈伟佳一面抵挡一面大叫开玩笑的呀开玩笑的
呀。我的手电筒摔在地上，王蓓和赵明忙着劝架，我则忙着从他们脚
底下抢救我的手电筒--那是爸爸参军的纪念品，很珍贵的，砸坏的话
我少不了挨巴掌。
    “开玩笑的呀开玩笑的呀开玩笑……”陈伟佳一手护着脑袋一手
护着眼镜，一时说不出第二句话来，张卫东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挥舞着
拳头要打人，我想他一定是吓得够呛，所以把刚才受的惊吓全发泄在
拳头上面。这时候我说了一句至理名言，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说出来的，我说：“你们不要打了，万一有人把外面的门关上，我们
就全都出不去了。”一秒钟之内，五个人轰地一下全都往外冲，王蓓
在台阶上滑了一跤磕破了膝盖，这回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爬起来继续
往外跑。
    跑到外面，我看见月亮淡淡地升起来，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各自
回家，我肚子开始饿了，后悔没好好吃晚饭。
    手电筒摔扁了，我无法解释，果然挨了两个重重的巴掌，而且还
被在家里关了一整天。这一天我只好趴在窗台上看鸽子，鸽子真是一
种最无聊的动物，每天不停地在天上绕同一个圈子，绕了半天又回同
一个笼子。我想也许会有一只鸽子会突然发神经反方向飞，也许有一


的房间里吃死老鼠、喝地上的脏水、最后慢慢闷死……虽然我们每个
人都计划要杀死江峰，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真的死掉。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放他出来？”
    “当然要啦。”
    “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大家都不做声，谁也不能想象打开门看到一具真的死尸。
    “万一他没死呢，他一定会冲出来把我们一个一个掐死的。”
    “算了吧，他三天没吃饭，肯定连路也走不动了，我们开了门就
逃好了。”
    我们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开门，一路上每个人都在想象
着江峰的死状，赵明说他一定变成死人骨头了，张卫东说三天时间是
变不成死人骨头的，不过说不定身上会长出很多虫来。最后我们来到
防空洞前，大家都傻眼了--厚厚的水泥盖被人盖上了，并且换上了一
把新的大铁锁。张卫东用力推了推，根本就不可能打开。
    怎么办？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知道怎么办。陈伟佳说最好
通知江峰家里面的人，结果我们发现五个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江
峰家住在哪里，他就象一个整天在弄堂里游荡的幽灵，从来没有人见
过他回家或者出门。
    “现在就算把门开开他也肯定已经死了，”张卫东说，“我们都
会给抓起来，会枪毙的。”
    “我们不会给枪毙的，”陈伟佳肯定地说，“不过我们都会给送
到公读学校去。”
    “我不要去公读学校，我将来要考重点中学的。”王蓓说。
    “我们真的把他杀掉了吗？”赵明傻傻地问，没有人回答他。
    陈伟佳很严肃地摸着下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么成熟的样子，
他又一次扶了扶眼镜框，象阶级敌人一样压低了嗓门说：“这件事情
谁也不许说出去，就连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不能说，知道吗？”
    “嗯！”我们全体同意。
    “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的，是你们硬要拉我去的，我说我要回
家你们都不让我走。”王蓓一边为自己开脱一边向后退，眼泪顺着脸
颊流下来，“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情，我什么也没有做过。”她说
着说着转身就跑，很快就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看着我们这个样子，赵明也开始害怕了，连鼻涕流下来都忘了吸，
他说：“我要回去了，我妈妈叫我帮她剥毛豆的。”
    突然间象是有人下了一道命令，我们全都没命地往自己家里飞跑
起来。那天的阳光特别阴暗，我一口气跑回家里，整整一个星期不敢
出门，妈妈说你怎么突然变乖了，我说暑假作业来不及做了，妈妈摸
着我的头说好孩子。

    1978年的夏天，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死亡的味道，我夜里睡不着总
是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一些古怪的声音，有时候象狼叫，有时候象
小孩子在哭，仔细听听又没有了。我想那也许是江峰在地下的某处叫
救命。不会的，他肯定已经死了，张卫东说过那间小房间里面没有空
气，关在里面一天就闷死了。我躺在床上憋着气找闷死的感觉，憋到
眼冒金星，我想我宁可跳楼而死也不要闷死。
    江峰的鬼魂会不会来找我报仇？如果他要报仇应该先找陈伟佳才
对，全都是他出的主意；要不就找王蓓吧，因为是她提出来要报仇的
；实在不行就找赵明好了，是他先发现防空洞的。反正我什么也没做，
别来找我，江峰，愿你安息吧。
    有一天一个身穿警服的人找上门来，我脑袋里一片空白，躲在厕
所里不敢出来。我想他们一定发现了江峰的尸体，在那扇门上印满了
我们五个人的指纹，现在他们抓我来了。但是那个警察没有抓我，跟
妈妈讲了几句话就走了，妈妈说那是来查户口的户籍警。谁知道，也
许是来侦察的。
    有一天我去打酱油，看见张卫东一个人蹲在弄堂里用树枝拨弄一
只死麻雀，我朝他点了点头，他也朝我点了点头，谁都没有说话--两
个杀人犯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免得别人起疑心。
    警察始终没有来抓我，江峰就这样从弄堂里消失了，很奇怪没有
人提到这件事，好象他原本就不存在。夏天慢慢地过去，我天天趴在
窗台上看天上的鸽子，有时候一低头看到下面弄堂里有一个人很象江
峰，仔细看看才知道不是的。
    左手食指的指甲完全长好了。你知道新的手指甲是怎么长出来的
吗？原来不是象我想的那样从指甲根部钻出来的，而是脱去指甲后留
下的那块软软的肉会逐渐变硬，硬着硬着最后就硬成了指甲。王蓓再
也不会来捏我的指甲了，现在她老远看到我就会装作不认识远远地躲
开。
    中秋节前妈妈在家里大扫除，在楼梯底下发现一窝刚生下来的小
老鼠。大老鼠不在，五只粉红色的小老鼠就象一大团会动的肉馅挤在
一起叽叽地叫。妈妈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可不敢弄死它们。
我说让我来吧，我烧了一壶滚烫的开水往小老鼠身上浇去，小老鼠尖
叫着拼命扭动，没多久就变成死灰的一团。妈妈摸着我的头说乖孩子
真能干，你已经是大人了。
    1978年的夏天就这样过去，我终于还是没有见到死人骨头。但是
不管怎么说，有一个杀过人的童年，你的人生会大不一样的。

                                    发表于1999年11期《萌芽》
                                    原名《夏天的死亡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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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我是在一本《萌芽》的合集里看到的，我看到的原文交待“江风”最后并没有死，10多年后他见到了江风，而这期间他一直误以为自己杀死了江风，我更喜欢那个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