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被晴儿一激,窘迫难言处亦有三分惊讶,这格格身处此境,还能如此谈笑,另则她长于深宫居然也知晓自己,这一想让他更涨红了脸。晴儿见他如此,心内觉得有趣,不过转念一想,他心急失了从容应是担忧自己安危,才儿打趣他倒是自己不知情理,所以言道:“晴儿失言了,晴儿知道公子如此心焦实为晴儿担心,怕天色渐黑,山林凶险,不过晴儿想公子已是累极,何况天色已幕,也许公子并未注意虬枝已将公子划伤,公子的马儿也尽是伤痕,依我瞧这马亦是跑不动了,他们依着马蹄的印儿不久便会寻到我们,此时不如坐下小憩。”
容若才发现他的马上皆是伤痕,正颤颤发抖,容若心内不忍,轻抚马身,马儿这才乖顺的坐下。晴儿上前,递上绣帕。容若却半步,言道:“臣不敢”
“山林间只你我二人,不必拘于俗礼,晴儿只觉公子不是呆守陈规之人。”
说罢依旧将锦帕递了过去,自己独自择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容若不好推辞,便接了下来,但是心内越发感慨,好一个繁文缛节教养出的深宫格格,不仅心细如尘,于此境间却能安然自若,确与别个不同。容若依言,便也择地坐下。
此时,南风拂过,携来木棉花絮翩然零落,落白于天地。晴儿同容若隔着距离,正对而坐,容若见晴儿一身花蕊素衣,惊起衣袂翩翩,合着天地间的花絮,如幻如画,此时却听晴儿一笑,好奇问道:“格格有甚可笑之事么”
“晴儿一笑世人只知叹菊咏梅,二叹有人别具一格另辟蹊径”
此话一出,容若立时脸红,低头摸着脑壳,讪讪笑道:“格格过谦”
晴儿究竟顽皮,见容若这番憨傻摸样,倒差点笑出声来,只好别过头去,佯装看景,继而言道:早闻宛陵先生,自感零落黄金蕊,虽枯不改香,和靖先生,咏叹暗香浮动月黄昏。晴儿却独爱那句---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有人说此人不知天高,孤芳自诩,但我倒觉咋听下清冷孤傲,实乃冷香有梦,公子你说此人是不是傻得可笑,还是傲的可敬呢”
晴儿此番言论,说得容若更加尴尬,尴尬之余另有惊喜交加之感,没想眼前人如此慧质,听得到那话外音,词外情,可惜此人却是女子,否则定能把酒畅言。
容若心中虽是惊喜,面上却不好表露,所以自谦言道:“臣佩服格格饱读诗书,居然连臣的浅薄歪句也能知晓。”
没想到容若此话一出,晴儿皱眉:“我以为公子不是那般墨守成规之人,所以才与公子论知己,可惜公子不以为意,以臣自居,实则以俗礼拒之,也罢,不若早些回去,凭白抹杀了这番美景良辰”
容若听此,急道:“容若失言,晴格格莫怪”
晴儿一听,见纳兰已经自称容若,怒气全消,低头会心一笑。
容若继而言道:“雪乃无根之水,冷处偏佳,处极寒万物皆止,只有他,无论沟渠坦路,翩然而落,春暖花开之际,甘化净水,恩泽万物。容若不敢自诩与雪同洁,只求近雪若此”
晴儿听容若之言,心内越发感佩,原番只以为他孤傲清冷,但冷香亦有梦,没想他居有心怀天下之志,“三九严寒,雪落白天地,素裹万物,姹紫嫣红之时,雪甘退光芒,润泽天下。公子有此思想,晴儿万分佩服”
此时,远处隐隐火光闪烁,亦能听见人声。容若言道:“太好了,晴格格,定是寻你之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