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道蝶有爱】【原创】一个两年前的坑文（非道蝶，慎入）

第三章 初涉武道
一间幽静的房间内，两个身影盘膝而坐在一张床上，两个身影一大，身段苗条动人，柔美婀娜，一小却如小瓷娃娃般，袖珍玲珑。
“现在，娘就正式教你武学，传授我门至高无上心法——‘离情阴诀’。”苏雅低沉地声音在暗室里幽幽飘荡，显出几分凄迷。
“离情阴诀，修炼这武功必须要忘情吗？还有我门，是哪个门？娘，你不肯说你的来历，总可以说说我们的祖师爷姓甚名谁吧？”赏雪抓紧一切机会追问。
苏雅笑着解释道：“离情阴诀是必须要忘情，但那是要最高一层境界才可以领悟的‘太上忘情’，如我一般，才刚刚踏入七层境界，凡事情绪犹如常人，却是不需要的，至于我们门派——”说到这儿，苏雅语气突然非常冷漠，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入我之门，须先发下绝情咒，而且必须随着境界的逐渐提高才可以得悉我门一切，即使你是我女儿，我也要先警告你一句：既要入门，就要永忠于我门，不得做出有伤门派之事，不得泄漏我门机密，不得违背誓言，如果做不到，我也不会勉强，但要用手法将你的记忆消去，总之不得让外人知道我门之事。”
赏雪听得一愣一愣，这么夸张？她也不是知道什么呀，这样就要消除记忆，这个门派是什么要这么神秘呀？
不过越夸张越好，因为这样就证明她所学的武功绝非凡品。
赏雪重重的一点头，“我发誓！”
“好，跟着我念。”苏雅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示意赏雪也跟着做，赏雪照做后，苏雅才淡淡道：“阴阳无极，离情绝爱。以我之名，以血之躯。许誓——不负、不叛、不屈、不避、不恶、不善，有违此誓——……”苏雅忽然停了下来，赏雪疑惑地看向母亲，发现母亲的脸色苍白，手微微颤抖，她想出声，却被这古怪的气氛逼住，无法作声，就在这时，苏雅才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禁锢灵魂，永坠阎罗。七情不复，六欲不动。死不如生，生不如死！”
赏雪一口气跟着读了下去，誓言读完，却发现一样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有点恐惧，母亲最后的几句话她不甚明白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恐怕是一种极度恶毒的自我诅咒，要不然母亲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只是她不知道母亲是在害怕着自己，还是在愧疚着逼着她发下这誓言。
直过了很久，苏雅的脸色才恢复正常，她沉沉地看着赏雪，低声道：“赏雪，切记，不可以违背誓言，不止是对我门，也是对母亲的诺言，好吗？”
“娘，我答应你，除了我和你，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今天的事。”赏雪郑重道。


苏雅轻笑，“也不用如此严肃，至少你爹还是知道一些的，但他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门名为‘离情门’，本来和另外一个门派‘无情门’是相依相生的，不过因为某种缘故，我门和无情门已经反目成仇，你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可要小心无情门人，不要让他们将你抓去，若果不幸，纵然自杀，也不能落入他们手。”
“无情门很厉害吗？”
“不。无情门和我门一样。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先学武吧，等你学了离情阴诀，再说这些事情，你会更明白的，而且有些事情，还不是现在的你可以知道的。”
话已至此，赏雪自然不会多问，不过苏雅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以前看武侠小说，教授武艺总是师傅背出口诀，让徒弟背诵，然后再依此修炼，过得一两个月，就会自然炼出气感，然后让这股真气环绕着所谓的大周天小周天循环往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让自己的内功修为日渐精深纯粹。
现在母亲却是伸出手掌，以手心抵住她的手心，感觉倒蛮像书中所说的疗伤场景，就在这时，她感觉一股极为阴柔绵软如丝般的气流从母亲的掌心传来，至她的掌心始，这股气感在赏雪全身上下游走不停，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间。苏雅这时蓦然放手，神色淡然地吩咐道：“静心，控制那股气流，让它环绕周身三十六遍才可以停下。”
赏雪自然听话，她只觉得那股气流像自有意识，偏偏又隐隐受她调遣，于她身体内每一次的游动，都会让她有神清气爽之感，而那感受每每加深，在第三十六遍后，她豁然睁眼，讶异自己竟会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但觉全身经络都已与天地同步，天地间的一丝一毫动静她都感受得一清二楚，天上的阳光，空中的微风，地上的泥息，花的香，水的清，人的动，物的静，这大千世界，这天地法则，她似已融入其中。
赏血闭眼享受着这美妙滋味，心情舒畅无比，身心都得到了一次彻底的洗礼。
良久良久，赏雪才睁开眼睛，惊异地看向苏雅：“娘，这是……？”
苏雅道：“这正是离情阴诀的特点——传承之法。离情门每代都只能有一个传人，正是因为离情阴诀的特地所造成的。人之初生，身体内都会有一口先天之气，平时游荡于身体各处，并不起什么大作用，却不知这口气正是人身之精华气息之所在，武者修炼内力，便是调用这口真气，按照所传之心法在体内经脉游走修习，吸纳体内精气而转化为真气。人之精气，则来自日常食物，五谷，瓜果，肉类，蔬菜等，人身会自行提聚所需要的食物中营养精华，化为自身精气储藏，练武者，便是把这精气炼化为真气，变成能量，增强自身。而练得时日越多，这口气便越加粗壮深厚，聚之便是内力之所在了。”
“但这传承之法，却是直接用这一脉相传的内息，强行调用这口先天之气，易经洗髓，贯通经脉，使之在以后修炼时直接吸取天地精气。”苏雅淡淡一笑，悠悠道：“现在武林之中，多是后天武功，只能吸取自身精气，离情阴诀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传承之法能让一个毫无武学基础的人一下子步入先天之境，吸纳天地之气，让她以后武学进境一步千里。而且离情阴诀不同于其他同为速成的武学，那些武功多是一二流，先易后难，不要说步入武学的最高境界，就是先天之境，也少有人能达之。离情阴诀却是真正的绝世武学，虽说速成，但当真修炼到绝高境界‘太上忘情’之境，举世绝对无人是对手！”
赏雪听得目瞪口呆，发呆了好半响，才算‘消化’完毕，但她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娘，原来我已经易经洗髓，贯通经脉了吗？我怎么觉得自己只是洗了一个很舒服的澡一样的？”她心里傻傻地想，原来易经洗髓这么简单呀？怎么她看小说却好象是很要人命的呢？对哦，这又不是那些大师虚构出来的，有些不同也是一定的。
苏雅瞪了她一眼，“你就想得美！哪有这么简单，你现在开始修炼离情阴诀，往后的一个月里的这个时辰，离情阴诀都会一步一步地重新打造你的身体，经络血脉、四肢百骸，完全彻底地改造，而这自然免不了一番痛苦。到时候如果痛到极致可不要来哭爹喊娘，既要学武而又轻松自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赏雪听得一阵头晕，我卖糕的，原来绝世武学真的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学到的，小说里的易经洗髓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而她却要一个月内日日遭受非人痛苦，看娘亲那虽冷漠却掩饰不住担心的神色看，这场必须经受的折磨也不知是怎么一个痛法。
希望不会是满清十大酷刑一般的痛苦吧……赏雪心中暗暗想着。
~~~~~~~~~分割线是不是这样的~~~~~~~~~~~~~~~~~~~~~~~~~~~~~~~~~~~~~
东方赏雪再一次觉得，爹和娘的性格果然完全相反，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对眼的。
娘传授武功，选的是一间偏僻幽静的暗房之内，说话低声举止鬼祟，活像不见得光似的。而爹传授武功，却是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就在家里的后花园里，她面对着眼前一汪碧潭，很怀疑爹能教她些什么。
“爹，娘说过，武学之道，分为三类，分别是内功、招式、经验，三者中以内功为主，招式，经验为辅，现在娘已教了我内功，莫非你是教招式？“赏雪心中暗暗想着，看父亲这一副大老粗模样，教她的可不要是什么暴力血腥毫无美感的武功，人家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学那些武功真是打死也不要。
“这是自然的，你娘所习内功举世无双，修为精深，如果你爹娘打架，输的一定是你爹。”东方极蹲在赏雪面前笑眯眯地说着，高大的身子衬托着赏雪小小的身躯，颇有几分无良大叔的感觉，尤其一脸络腮胡子却偏偏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显得更加委琐。
“不过你娘固然能得胜，却也会是两败俱伤之局，因为你爹所学武功精妙绝仑，变化无方，所习轻功翩若惊鸿，瞬息千里，在打斗之中，以游斗避之，以偏锋对之，那是绝无败理。我刚才所说的情况却是不得不战的时候，你娘内力深厚，后力十足，打起持久战那却是我败的了。但若是我不想打，一心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你娘也是奈何不得我的。”
“哦，那爹你现在教我什么，莫非是轻功？”赏雪听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即就学上手，而所有武功中，无疑轻功是她最想学的了。
“聪明，不愧是我的宝贝乖女儿！”东方极又狠狠地亲了赏雪一口，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躯：“我现在教你的，就是我最得意的轻功——六云虚步。六云虚步共分六种步法，每一种步法都可以针对不同的情况，如战斗，如潜伏，如逃走，千变万化，自由随心，现在就让你看看六云虚步的第一种步法——翻云覆雨。”
说完，东方极向上一跃，直升至半丈之高，再一个后空翻，在赏雪惊叹的眼神里，已是潇洒地站立在花园中唯一的湖中，柔波滑水，他身材魁梧，但竟能稳稳地站于其上，仿似他毫无重量一般，一阵微风吹来，他脚下的湖水泛起阵阵波澜，他却依然挺拔如故。
然后，他脚步移动，一套奇妙的步法就在水波之上缓缓施展，只见他身法奇诡，快逾鬼魅，一步一步紧环相扣，连接紧密，姿势美妙悦目，恍似御风，看得赏雪目眩神迷。
他步法愈转愈奇，所涉范围也愈来愈广，刚开始还只在湖中央演示，到后来已渐向岸边移动，到得最后已完全移向岸上。湖的左面有一块相当宽敞的地面，东方极就是在这里继续展示六云虚步，他每一脚踏向地面，地面上都会有一个极浅的脚印留下，待到东方极一套步法展示完毕，这块地面已经布满了脚印。
“好啦，大功告成，先亲个一口再说！”东方极咧开大嘴抱起赏雪正要嘟起大嘴时，赏雪已一把推开爹爹，双眼发光地看向那快地面，语气嫌弃地道：“亲亲亲，老是一脸口水，我才不要，快点教我如何走吧！”
东方极一听，几乎就要留下男儿宁流血也不流的委屈泪了：“宝贝雪儿，你就那么讨厌爹爹吗？”


度娘抽得很厉害，上面几个留言我之前全看不到！

“少打你心中的主意！”苏雅厉声道，她走过来，蹲下身抓着赏雪的肩头，看了她好半响，神色才柔和下来，柔声道：“那些人不是你可以对付的，娘也不希望你对上这些人，你若真是想孝顺娘的话，就别想报仇的事。”她理了理赏雪刚被风吹乱的发丝，低叹了一声：“娘不希望你受伤害，也不希望……”话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娘……”赏雪不解。
苏雅摇摇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箫立唇边，悠扬箫音起，一曲《忆故人》。
东方极却在这个时候摇头叹道：“雅儿，何需担忧？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们的小雪儿冰雪聪明，想必遇到危险定能逢凶化吉的，何况我们一早就将她送走，料来那些人也不会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
苏雅狠狠瞪了夫君一眼。“你当真却舍得雪儿吗？雪儿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五岁孩子，若不是还有阿韵，我……我……”说到这里，再不复冷傲模样，低首哭泣起来。
“娘！”赏雪心中大拗，眼眶微微泛红，一边的东方极已经是箭一般地冲过来，抱起苏雅，急急地劝慰道：“雅儿，不要哭了，是我说错话，是我说错话了，我也舍不得雪儿呀，但再舍不得也得狠一下心的了，毕竟你我也不希望雪儿遇到那种事对不对？”
“雪儿……”苏雅低声唤道，然后赏雪已被东方极一把拎起，放到苏雅怀中，赏雪乖巧地抹去母亲的泪，同样劝慰起来。
苏雅紧紧抱着赏雪，似要把以后不能相聚的悲哀完全发泻出来，在这方面，赏雪无疑坚强得多，无论再难过，她始终没有哭出来，东方极抱着妻女，神色虽说沉默，但更多的是黯然。
骨肉分离，那种痛楚是何等的撕心裂肺？苏雅心中绝望，今日一别，何时才是再会之期？她自知所犯罪孽何等深重，但她不舍更不忍，让女儿遭到她这样的对待。东方极心中决然，今日分离，他日定要重聚一处！即使不择手段，他都只有一个想法：誓死也要让自己的亲人幸福！赏雪心中愤恨，她恨她恨她真的很恨，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难得有一对真心对待自己的父母，为何却要在自己真心接纳他们之后再活生生的抢走？！她不甘呀！老天爷她绝对不会屈服的，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扭转自己的命运！
“爹、娘，答应我！”赏雪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燃烧一切的火焰，“一定要活下去，女儿以后一定会来找你们的，哪怕穷尽我的一生，我都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东方极和苏雅看到了赏雪眼中的烈焰光芒，一时都惊住了。东方极首先叹道：“雪儿一个小小女孩都能有如此坚定意志，雅儿，你我可不如她。”
苏雅低首敛目，心中滋味难言。
东方极抱着两人向炕头走去，毫不犹豫地应道：“好！爹一定会活着，不过就不需要雪儿来找爹了，因为爹会首先找到你！”
“那，打个赌如何？”赏雪挑眉，毫不示弱。
“不错的主意。”东方极邪笑着。
两父女默契十足的对望一眼，同时一笑。
东方极看到赏雪的目光看向苏雅，摇头笑道：“不用望你娘了，你娘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而且她自认没把握的事是绝不会许诺的，所以只要你爹承诺了就行了，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容许你娘出事呢！”
“爹，你可真要做到才好，要不然到时候我问谁要赌注去。”赏雪嘴一撇，眼光移动，看向了炕头上的一件物事。
她刚刚看见爹是亲手拿着这东西的，后来为了安慰娘才把那东西丢下，不过能让爹在这个时候拿着的又岂会是普通东西？她仔细看去，原来那东西是一块丝帕，素雅的淡绿苏绣，上面一对交颈鸳鸯正在碧波上游荡，栩栩如生。但她敏锐地感应到这块丝帕上的奇异之处，丝帕散发着一阵奇异的幽香，似花香似药香，扑鼻醉人，若仔细闻去便能闻出那虚无缥缈的香气中带着一股冷清霜雪的气息，单是闻着便觉比外面的严寒天气更清凉。


赏雪暗暗皱眉，已把这香味牢牢地记在了心头。
欢乐不知时日过，尤其知道这欢乐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的时候，就更让人觉得弹指一瞬般。一家三口就在暖炕上闲聊，谈东谈西，当阿韵再度出现，轻敲门扉时，三人的心都一颤。
“雪儿……”苏雅低喃，眼中盈满了泪。“好好地照顾自己……”
东方极怜爱地摸着赏雪的头，沉沉道：“记得我们的赌，想想到时找什么给爹做赌注吧！”
赏雪低下头颅，从炕上下来，阿韵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泪水。
“阿韵，好好照顾小小姐。”苏雅却看着赏雪，吩咐着，在这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女儿。
“是，小姐。”阿韵低下头，身子颤抖着。
要走了……
今日一别，何日再见？
赏雪心中怅然，她默默地看着父母，许多以前从没有珍惜过的，看重过的，在这一刻如电影播放般闪现在眼前。
这对男女，是如此真心诚意地在宠爱着她啊！
她眼中忽然充满了泪水，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非要在失去后，才知道一份情的可贵呢？
她的心很痛，她从没有为她的父母做过什么，在现在她很想为她的父母做点什么时，她的父母却只要求她平安，只要求她快乐。
她忽然跪下，苏雅惊呼一声想下地扶起她，东方极拉住了她，默默地摇了摇头，苏雅一愣后，也含泪看着赏雪并没有阻止。
“爹、娘……”赏雪低叫着，俯下头，重重地在地上叩了第一个响头，一滴泪水，‘啪’的掉到了砖地上，然后，她不断叫着爹娘，足足叩了九个响头，她才站起来。
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阿韵拿起包袱，拉着赏雪的手，在赏雪一步三回头的速度下，慢慢地离开了东方府，片刻后，一辆马车，从城门开出，驶向遥远的天地……
东方府内，苏雅温柔地倚在东方极怀里，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呢，这个时候，还分你和我吗？”东方极搂住她，下巴在她头鬓上摩裟，“如果真要说，还是我害了你，明知你的身份，还硬将你拖下这感情的无间地狱之下。当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若要现在的我再选一次，我一定会避开你，不再见你的面，不让你遇到今日的为难……”
苏雅掩住了他的嘴，柔声道：“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的，若要我再选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我从来没有像这几年这么快乐过，而且还有了雪儿，现在还可以和你一起，我这一生，真的无憾了。”
东方极哑然，才笑道：“是呀，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同生共死，这就足够了。”
“嗯。”苏雅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笑得绝美而凄然，她送上自己的香唇，东方极低下头，和她深深地吻在一起。
纵然烧到猛火里，我都不介意伴随。

第五章 背叛
一直以来，为了躲避危险，东方极和苏雅除了赏雪出生的前后两年里安定下来外，几乎是每隔半年就要搬一次的。现在他们所居住的是距离金陵城百里外的挂车镇，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小镇子，既不会过于偏僻又不会太引人注目，可以说东方极在这方面还蛮费心思的，至少赏雪没见过苏雅对这些事情留心过。
那日离别了父母后，阿韵就带着她乘马车来到了挂车镇数十里外的大城桐城，然后下车，转而坐船，一路兜兜转转，坐船又坐车，连赏雪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多少地方，一开始赏雪还会问问，后来是连问都懒得问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蓝天绿水，现在的赏雪和阿韵正在坐船，赏雪走到了甲板上，看着脚下的流水飞快流过，一时发呆。
“小姐，风大，不要在外面站太久了。”身后，阿韵柔柔地劝着，赏雪回头看了她一眼，有点深思。她知道阿韵是苏雅的贴身侍女，而且恐怕是与东方极认识之前就跟随着苏雅的，可以说，苏雅的过往，如果阿韵肯说，那她一定能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东方极的一些秘密，而不用在这里瞎猜。
只是，这个小侍女看似柔柔弱弱，其性格却和主子相差无几，一样冷淡少言，一样机警谨慎，认识阿韵几年，两人的关系依然比较淡。
赏雪心里暗想，这个女孩，心里忠心的对象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亲娘苏雅，其他人，包括东方极，包括她，在她心里应该都只是主子的亲人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敲破阿韵那张嘴呢？
“阿韵。”赏雪开声道，有点忧愁。“你说爹娘……他们会不会有事？”
阿韵沉默，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赏雪也不打扰，也在想着自己的想法。船在疾驶，风不断的吹，两人的衣裙在风中飘扬，赏雪忽觉得脸上一阵清凉，抬头一看，原来天开始阴沉，飘飘雨丝已经落下。
“阿韵，下雨了，先进房吧。”赏雪看阿韵还在发怔，开声提醒道，心里奇怪地想，阿韵怎么了，平时可是很伶俐的呀。
阿韵立时惊醒，连忙拉起赏雪的手走进舱房，一路上半句话也没有说。
进了房间，阿韵找了一套衣服给赏雪换上，去厨房煮了一碗姜汤给赏雪喝下，这一路上，虽说在逃亡，但阿韵将她照顾得极为周到，只是两人之间，极少对话。
赏雪也不介意，这种情况环境，能有这个心情叽叽喳喳的恐怕都不是人了，别说阿韵本性冷漠，就是她，对那些放不进她心的人，也是懒得多话的。
就在这种沉重静寂的气氛下，经过十几天的奔波劳累，两人来到了滁州沿清流江一处叫京宁的小镇。
在镇内，两人休整了一下，据阿韵说，她们现在要去应天府，换成赏雪前世的叫法，应天其实就是六朝古都南京。
去应天做什么？
阿韵淡淡地解释说，这是姑爷东方极交代的，因为在应天府有一位东方极的挚友，她们要去那里寻求帮助，据说那位挚友知道一处天底下隐藏最安全的地方。
那爹娘为什么不去求那人帮助？
面对小主子的好问，阿韵非常地有耐心地道，因为姑爷和小姐目标太大，非常容易给那位友人带来危险，东方极怎么也不可能因为他而连累朋友的，不过阿韵在说着东方极的这个决定时脸上有点不以为然，很明显是非常不赞同东方极的这个想法。


也不知道苏雅和阿韵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竟然可以将一颗心变得这么冷酷，明知道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麻烦，也全然不顾，只想着自己人的安全。
在客栈里，赏雪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在床上打坐了一下，让内息在体内转了一个大周天才停下，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阿韵并不在房内，整间房空荡荡的。
她推开窗，看了下天色，只见天已黄昏，晚霞斜染天边，落日在这种消逝的时候，显得格外华丽凄美。
她看着看着，又想起了不知消息的父母，心里升起一股伤感。
“小姐，吃饭了。”正难过着，阿韵已端着一盘饭菜走进房里来，天已暗下，赏雪又不曾点燃蜡烛，阿韵的脸色在阴暗下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赏雪回过头，看着阿韵点燃蜡烛，她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苍白没有血色，眼里黑潋潋一片，极为深沉。
“阿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赏雪敏感地感觉到阿韵的心情。
阿韵手一顿，摇头道：“没什么，小姐，该开动了。”她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装好饭，连同一双筷子放在赏雪吃饭的位置前。
赏雪虽有些狐疑，但她并没有多想，坐上位子，很快就一碗饭下肚，她搁下筷子，继续刚才的问题道：“阿韵，你还没回答我，你遇到什么事了？”
阿韵沉默，忽然间，她‘嗵’的一声跪了下来，头在地上不断叩着。“小姐，是奴婢对不起你，奴婢自知有罪，但是……却不得不去做，对不起对不起……”
赏雪一呆，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浮起，她刚想开声，眼睛一颤，身子一软，竟缓缓从椅子上滑落下来，阿韵一把接住赏雪，把她放在床上，双眼含泪，跪在床边再次低下头颅。
一切都不用问了，赏雪冷冷地看着阿韵，她身子不能动弹，一双眼睛却格外凌厉逼人，厉声道：“为什么？”
阿韵摇摇头，哽声道：“小小姐，我也不想的，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背叛的，但……但我今日……今日在这里遇见了那些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竟然会遇见那些人的，他们实在太可怕了，无论小姐和姑爷再怎么盘算，无论他们再怎么厉害，都无法逃过的，绝对无法逃过的……”
“你忠心于娘，却是这样来对待她吗？”赏雪并没有理会阿韵的话，她只是用最失望的口气，最凌厉的话语，直刺阿韵心底不堪忍受的那条线。
阿韵凄然一笑。“小小姐，你知不知道，小姐为了你和姑爷，牺牲到底有多大，她如果被抓住，她犯了背叛之罪，所受惩罚是你无法想象的，那种滋味，生不如死，死不如生，我虽未尝试过，但也能想象得出来。”
“但如果我将你交出来，小姐……小姐或者还是要受到惩罚，却绝不会遭受‘魂禁’之刑的，他们向我承诺了的，绝不会让小姐受那刑的。所以……小小姐，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很对不起你，但为了小姐，我只能这么做。”
生不如死，死不如生……
赏雪心里回忆起了她发下的绝情咒，莫非那时的苏雅，竟是在害怕着这个‘魂禁’之刑吗？
她闭起眼睛，只觉头脑阵阵恍惚，她知道时间无多了，她不可以浪费。她再度开口，声音极轻柔，怕消耗那所剩不多的气力：“娘甘愿自己受此奇险，也要保得我平安，你如此行为，是要让娘，即使活着也要痛苦煎熬吗？你不能看着娘受苦，将心比心，难道就要让娘尝你今日的苦果吗？”
阿韵咬着唇，痛苦地摇了摇头道：“小小姐，你就不要试图说服我了，小姐关心则乱，事实上你身怀‘离情阴诀’，那些人是不可能为难于你的，要知道‘离情阴诀’可是教中镇教之宝，你回去那里，只会成为——”阿韵忽然顿住，嘴角流出一丝紫血，赏雪心中大骇，抬起手急道：
“你……！”


阿韵并没有抹去血迹，她在地上再叩了一个头，淡淡道：“我知道自己做了天大错事，有违小姐意愿，所以在菜中下药的时候，已给自己喂了毒药。那些人很快就会到来，小小姐也不用害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至于奴婢……不过就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已，只是可惜……再也不能见到小姐了……”
赏雪看着阿韵的嘴不断流出紫血，已把衣裳染上另一层诡异的色泽，心里滋味难言，她的力气正迅速流失，导致她抬手伸向阿韵时，意识已陷入一片黑暗中……
~~~~~~~~~~~~~~~~~~~~~~~~~~~~~~~~~~~~~~~~~~~~~~~~~~~~~~~~~~~~~~~~~~~~~~~~~
当赏雪恢复了意识时，她感觉到身子在微微摇晃，周围热气袭人，鼻中淡淡药香，她闭着眼睛，不睁开一丝一缝，心中急急猜测她现在到底处于什么环境。
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正处在一辆行动中的马车上，她暗暗感应一下，周围一片死气，似乎没人——猜错了！一把清柔温朗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醒了？”
乍闻声音，赏雪的身子紧绷了一下，立即意识到什么，连忙放软了身躯，死死闭着眼睛，装作昏迷不醒中。
“还没醒呀？”那把声音带了一丝笑意，车中又恢复了刚才那一片死气的氛围中，赏雪不敢大意，并没有动弹，暗自猜测那把声音：还带着一丝稚音，该是个才十几岁的少年人，应该不会这么厉害，看穿她装昏迷吧？
让赏雪非常抓狂的是，她又猜错了，而且这个错误非常严重，非常非常严重——
赏雪忽然觉得一阵液体倒在了她脸上，那股液体黏糊糊的，冰凉凉的，一直顺着挤进她眼里，嘴里，鼻里——一阵极端的辛辣刺痛从五官直钻入大脑，让赏雪只想尖叫，她再也顾不得装模作样，立即弹起来，一股辣意，一股痒意，从大脑传入五脏六腑，再顺着转上咽喉，她只想立即咳出声来，她并不知咳嗽对这种情况有无帮助，但她的大脑现在只有咳这个意识。所以她很大力的咳，却只是干张着嘴，怎么也咳不出来，那种胸中憋着口气怎么也呕不出来的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
赏雪的眼泪不断流出来，鼻涕也不甘示弱地窜出，她很努力很努力的终于咳出声来了，她大力地咳着，手用力抹去脸上那些让她难受不已的东西，在那些液体滑过她鼻端前，赏雪又是用力一阵猛咳。
可恶！到底是什么东西，害得她那么难受？！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那把声音笑嘻嘻地道：“这个东西叫辣椒酱，地道四川出品，绝对居家旅行，打边炉打牙祭，还兼‘醒神’作用，众人皆爱之调味料。怎么样，你觉得很‘精神’吧？”
可恶！这个才是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赏雪狂怒，抹去脸上最后一把辣椒酱，她睁着一双不断流泪的眼，恶狠狠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清丽的五官，纤细的身材，身穿一袭玄色深衣，嘴角带着丝戏谑的笑，眉目间邪气忽隐忽现，长发披散，如一幅别致的画卷在赏雪面前展开。
赏雪一时看得怔住，眼前少年惊人的美貌并不是令她发愣的原因，反而是少年身上的气质太过另类，他的肤色极白，比窗外飞舞的雪花还要白晰，他的发却极乌黑，比窗外的黑夜更要黑暗，她起来后的感知力自然比刚才装睡强多了，而且少年也没有掩饰，她刚才感觉到一片死气，现在则是觉得身边一股冷意，比窗外的严寒要令人发颤，而这股冷意，却是少年带给她的。


这人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冰冷？不是那种感情上的冰冷，而是感觉上的冰冷。
一愣之后，赏雪迅速反应过来，她流着眼泪，似乎非常害怕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声音怯怯地哭道：“你……你是什么人？阿韵，阿韵，我很冷，很害怕，我要爹，娘……呜呜……”
少年目光柔和，颇感趣味地看着哭泣的赏雪，笑眯眯地道：“哭什么呢，你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呢？你这一套，对付我之外的任何人都可以，就是对我没办法，唉，有没有觉得心情很沮丧？”
赏雪立即扬起头，倔强地瞪着少年，带着哭音道：“我才没有哭，我知道，爹娘是因为你们才不要我的，阿韵她……阿韵她吃了毒药，阿韵她有没有死？”赏雪眨着一对可怜兮兮的大眼，焦急地看着少年。
“明知故问，吃了毒药，还怎么可能活着嘛，反正我们给了钱，那家棺材铺自然会把那侍女好好安葬的。”少年懒洋洋地倚着车垫，继续指点道：“你演技不错，不知道的真会被你骗倒，你一开始就不应该露出马脚，要不然我或者也会被你瞒过。现在呢，就不要把我当傻子了，我们以后要相处的日子还多得是呢，你舍得自己活得这么累？”
少年笑吟吟的，话语温柔无比，赏雪不知不觉停止了哭泣，手摸着胸口，眼带畏惧地看着少年。赏雪心里惊讶不已，因为她感觉到，她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寒意，教人无法再伪装下去，这股寒意，却不是感觉上的，而是感知上的。
他是怎么传到她心里的？赏雪心念电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娘在传授你‘离情阴诀’的时候，应该有说过吧，叫你小心‘无情’门人。”少年贴近赏雪，如玉手指挑起赏雪的小脸蛋，笑眯眯的。“还有，她还说过，无情离情相生相依，内功同出一源，皆以‘传承’之法来继承，你不可能会忘记吧？”
果然。赏雪心底暗暗叹气，她还记得娘说过，修炼无情离情奇功的继承人之间自修炼始就会有一种感应，修为高深者，还可以透过那未知的原因将情绪传达给对方。她现在修为极低，自然感应不到对方的一切。
“你叫东方赏雪是吧？我师傅是无情宗宗主，我就是下任宗主，而你娘苏雅是现任离情宗宗主，你自然就是下任宗主，说起来，我们身份相同，似乎应该多多沟通呢！”少年笑意深深地看着赏雪，眼神里的东西令赏雪发冷。“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顾凌空，请多多指教。”
他……他想做什么？赏雪看着少年眼里的光芒，忽然升起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祥预感……


六 地狱之旅
寒天雪夜。
铅云飘雪，无数雪花飘零而下，覆盖了整个大地，通向远方的官道上，已被白雪掩埋，渺无足迹。
忽然，一阵嘀嘀哒哒的声音传来，一行人马正踏着雪疾速而行。这行人马只有数十人，少数几人骑在马上，多数人则在地上奔跑，无论是马还是人，都完全不受雪地的影响，奔驰如飞，快似箭矢。
在众人中间，则是一辆纯黑的马车，马车极其宽大，四匹同样纯黑健壮的骏马拉着马车，在众人的护持之下，飞速行驶。
马车之内，装饰得极其奢华，车厢顶上镶嵌着六颗夜明珠，发出淡淡柔和的光芒，将车内照射得亮如白昼，与车外的黑暗不见天日形成鲜明对比。脚下，一床驼绒毛毯铺展开来，左右厢壁的窗口上方是一拍小巧的抽屉，车门对面的厢板是一排长凳，上面铺着张白老虎皮，可坐可卧，而车门和长凳之间的空地只要一床棉被，就可以席地而睡，一点都不比大床差次。
现在赏雪，则坐在长凳上，原本的白裘染满了鲜红的辣椒酱，脸上辣酱泪痕鼻涕还没完全抹净，整个人狼狈不堪；少年顾凌空则坐在地毯上，笑眯眯地看着赏雪。
“瞧瞧你，真脏，我找些水让你净净吧。”顾凌空敲了敲车壁，什么都没有说，很快窗口上的厚棉帘就被揭开，递进一个水囊。顾凌空接过水囊，拿起角落里一个银盆，把水倒在里面，手托盆底，很快水盆上就冒出了热气。
他又拿出一块洁净雪白的毛巾，在水中浸了浸，然后把毛巾递给了赏雪。
赏雪虽有些迟疑，不过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过了毛巾，随意的擦了擦脸。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宜轻举妄动，凡事还是先照做就是了，这个少年虽说看穿了她的面目，却绝不可能知道她的头脑绝对不止一个稍有点早熟聪慧的五岁少女。
“饿不饿？吃点东西。”顾凌空从抽屉里取出了几盆点心，自己先拿出一块咬进嘴里，再递给赏雪。
赏雪这回犹豫得更久，似是担心点心里有毒，虽说在看见少年先自己吃了而有点放下心来，不过在拿上手之后，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很久都不敢吞下，直到嘴巴没有任何异样才吞下肚去。
“真是个小孩子呀，如果我要对你不利又何必那么麻烦？把你丢出马车外冻死都好过我来动手。”顾凌空摇了摇头。
“娘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一开始就使那么恶劣的方法叫醒我，我为什么要信你，你这个魔鬼！”赏雪似是极愤愤不平，一双大眼恶狠狠地瞪向顾凌空。
“我是魔鬼？”顾凌空笑得更开心了，“这个称呼，真是对我莫大的荣誉呢。小妹妹，见识少呀，这点手段都畏如蛇虎，要是我教中其他人出手，你连向我发脾气的心情恐怕都没有了。”
赏雪嘴一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和爹娘，阿韵说我娘是叛徒，难道我娘以前是你们的人吗？”
“知道这些做什么，想报仇？”
赏雪没有回答，眼神冷冷地看着顾凌空。
眉一挑。“志气真大，你有没有想清楚，这件事的难度之大，而你又有没有这个本事去达成？”
赏雪把头埋在双膝间，好半响才声音闷闷地道：“如果爹娘没事，我自然不会做什么，如果爹娘有事，我也只会找那个罪魁祸首算帐。想知道那些事情一来是想知道爹娘的过去，二来才是报仇，你如果怕了，可以先一步把我杀了。”赏雪抬起头，目光炳炳。“总之你们不可以伤害我父母，要不然我要你们睡觉都无法安心。”
顾凌空笑吟吟的，他似乎总是笑着，笑容亲切温暖，令人极容易放下戒备之心，只有见识过他的手段，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刚刚的倒辣椒酱，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赏雪还没有真正产生对他的恐惧感，不过……也快了……
“很好很现实的想法，我还以为你要找我教所有人的麻烦呢。”顾凌空眯起眼，“不过也忒无志气了。如果你想灭教，那才刺激嘛，我或者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这家伙，不可思议，有人要找他们大本营的麻烦，他还一副遗憾无法参与的表情。赏雪微微撇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不过你要参加，哼，志气真大，你有这个本事？”
被一个小女孩用他说过的话来反讥笑自己，顾凌空却毫不介意，他只是笑得更开心了。“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却不是你说了算的，起码我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可以帮你扳倒那个罪魁祸首，至于你嘛，现在那么小，可以做些什么呢？”他摸着下巴，貌似认真思索着，“看你的模样，起码要过上十年才有这个能力报仇，我看来现在就要助你一臂之力了。”
说完，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瓶小玉瓷瓶，在赏雪高度戒备的眼神里，打开瓶盖，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想做什么！？赏雪瞬间精神严重紧绷起来，她立即停止呼吸，但顾凌空却笑吟吟地向她走来，柔声哄道：
“乖，听话，就吸一口气，你要知道，我是真心想帮助你杀死那罪魁祸首的，你要相信我。”奈何赏雪死死地不呼吸，就是不去吸上一口空气，哪怕现在的空气没有半丝异样的气味和色泽，正常得就如同平常。
顾凌空叹息地摇摇头，“听下话又会如何呢，吸一口绝对不会要你命的，唉，你怎么就搞不清楚状况呢。落入我手中，听话才可以少受一点苦。“说着手在赏雪鼻间一捏，立时痛得赏雪不由自主地呼吸了一下。
立即，赏雪只觉一阵剧烈的眩晕感向她袭来，身子如被重链锁住般，动弹不得，沉重感蔓延全身，眼前很快就一片黑暗。
可恨的是，她的意识坠入黑暗，但她的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她能感受到顾凌空就在她身边的气息，她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声音。但她偏偏动不了，就好象鬼压床，一样无形的东西重重的压住她，教她动不了，说不了，甚至呼吸不了。那种感觉，真如坠入幽冥，她甚至怀疑自己变成了植物人，这种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煎熬，令她倍感难受。
怎么会这样的，她一定要动，一定要动，奈何她拼尽命，都无法让她的全身有一丝动弹，她不放弃，用尽了她所能用的力量，那种全身用力但却不知把力用去哪里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要撕裂开来了。她很痛苦，刹那间她甚至想死去，以摆脱那无处不在的窒息。
赏雪面前，顾凌空拿着一本本子一支毛笔，正观察着赏雪的情况，时而在本子上写着些什么。当他看见赏雪的全身都冒出了无数的汗珠时，相当惊讶的挑挑眉，他以前找人实验时，都总是那些意志相当坚毅的人才会因为要摆脱那种困境导致全身冒汗的，而现在他所用的乃是他最新配制的药，威力比之前所用的还要强数倍，没想到这个小小女孩能如此坚定，竟能抵抗住药力。
不过……似乎这样才有趣。顾凌空有点开心地笑了。这个实验品坚强一点，这一趟旅程才不会无聊。
对赏雪来说，这一趟正驶向应天府方向的旅程却有如地狱，不知在这样的黑暗中浮沉了多久，挣扎了多久，痛苦了多久，她才真正的清醒过来。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窗口上厚厚的棉帘被打开，外面已经雪停，旭日东升，阳光射入车内，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感觉，令她有种再世为人的感慨。
“醒了？”声音依然温柔清朗，却令赏雪的心颤了一下，一夜的折磨，她的全身已没有半分力气，去回应这个少年任何事情。但那张美丽邪魅的脸蛋，却固执地出现在赏雪的面前。顾凌空轻柔地把赏雪扶起，靠在凳背上，赞赏地笑着：
“坚强的女孩，你成功地赢得了我的佩服，没想到苏宗主能教出一个这样的弟子，看来待你回到教中，离情宗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说着，头微微一歪，颇有点调皮地道：“想不想知道害你这么痛苦的是什么？”
赏雪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她完全不想理会眼前这个人，她现在很累，她只想休息，恢复体力。
赏雪不回答，顾凌空却自得其乐得很，很有点沾沾自喜地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想配出一种全天下最厉害的迷药，我甚至都想好名字了，就叫‘ ’，无色无味，闻之即倒，药力深处甚至可以让人在无法动弹中活活饿死。我观察了一晚，依你的情况，我想我已经成功了，唉，我实在是……实在是开心得不得了了。”他双眼放光地看着赏雪，笑眯眯地道：“待这种迷药在江湖中大放威名的时候，我一定会向别人说起你的贡献的，你真是做了很了不起的事，你见证了天下第一迷药的诞生！”
以白老鼠的身份见证，她真是不觉得有什么荣幸……赏雪微微冷笑，心中实在是呕到不行。


顾凌空可不管赏雪在心中怎么骂他，自管掉头看向窗边，望着外面辉煌的太阳，赞道：“今日的天气真好！”
赏雪恢复了一点力气，也看向窗边，发现车队并没有行驶，而是停在一处密林中，已经在烧火准备煮食。她心里一动，夜里行驶，白天停匿，这群人此行如此隐秘，似乎并不是专门来捉她的。
她心里一凉，如果是这样，那阿韵岂不是是自己撞上去的？她忽然感到一阵悲哀，阿韵显然是太忧心娘，杯弓蛇影，不但害了自己性命，顺带连累了她，她原本对于阿韵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觉，却在这个时候，有种想哭的冲动。
果然如她所料，车队在吃饭之后并没有继续进发，而是警戒的警戒，守护的守护，她完全恢复力气后也曾下车行动过，顾凌空和她说话她理都不理，一接近她她立即闪得远远的，将害怕之意完全暴露出来，害顾凌空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都有些委屈了。
赏雪暗暗鄙视，扮猪吃老虎到如此厚脸皮的人，她两生所见就惟此一人了。
在散步之时，她也曾偷偷观察过周围环境，想说看看能不能偷跑，虽说现在世道混乱，她一个小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实在很危险，但她的第六感却在告诉她，留在这个顾凌空身边更危险，她实在是吃不消昨晚那种要命的折磨了，她也实在是猜不准这个家伙的心思了。
可惜，这个机会赏雪还没有找到，夜晚又来临了。赏雪真是十分痛恨自己的第六感了，没事那么灵干嘛！！马车再度行驶，这一晚没有下雪，但赏雪的心却在下雪；当她看着顾凌空笑眯眯地拿着一个绿瓷瓶走向她时，她颤抖着，恐惧地看着顾凌空：
“你……你又想做什么？”实在是明知故问了，但在这个时候，赏雪实在是无法不反应迟钝，想起昨晚，赏雪就有种想死的冲动。
“放心，这次不是昨晚的迷药了。”顾凌空一拍瓷瓶，介绍道：“这同样是我所研制的药物，叫‘’是一种能致人于死地的毒药，服食者在半个时辰里没有及时服下解药，就会全身经脉移位强行走火入魔而死。”他有些遗憾地。“唉，可惜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天下第一毒药，因为毒药能导致的死法实在太多，有在瞬间就死的，有受尽折磨而死的，有在睡梦中无知无觉死去的，我无法判断出到底哪一种死法才能称得上天下第一，因此毒药也只能各显本事了。”
赏雪的眼神已经有些呆滞，恐怕没有人听到她将要服食的是毒药时还能保持心境平静的，她涩涩地一舔唇，苦笑道：“是你自己说，想要杀我，只要把我丢向车外冻死都好过你自己动手，我却实在是想不明白，杀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那么的折磨法，你是闲得无聊了吗？”
顾凌空非常惊讶地道：“杀你？怎么可能，我怎么舍得杀你？你可不要误会了，我现在喂你药，是真的为你好，你不会死的，放心吧。”说着，同样不容赏雪挣扎，已把那颗艳绿得令人绝望的毒药喂进赏雪嘴里。
令赏雪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顾凌空明明说是半个时辰后才爆发，但她一服下肚就立即感到全身上下的经脉都在抖动，似乎有人在将她的全身经脉扯出来，像玩耍一样打结绑缚，血液不断在身体四周如失控的火车头般四处乱窜，如果赏雪看到自己的脸色，就会发现她全身充血，表情狰狞，眼冒绿光，活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她极度痛苦，全身被人一块块切断的痛苦，这种痛苦完全的是肉体感受，她不断尖叫，大叫，但都无法阻断这种无尽的痛苦，她落入了十八层地狱，受那刀山火海，石压蒸笼之无法形容的痛。同样的，这种苦也持续了一夜，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看见顾凌空那张笑眯眯的脸，她的心里生出了无比的怨恨。
顾凌空看到她眼里的恨意，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着。


第三晚，据顾凌空所说，却不是他所研制的，而是一种西域苗疆极罕见的蛊毒，叫妙音蛊。植入人体内，时间越长危害性就越强，因为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能控制人的心智，听随施蛊人所发出的乐声而行动，普通的催眠术只要被施之人意志坚定就能不受其控制，而妙音蛊则无论是何人，只要植入的时间够长，哪怕是极天高手也能受其控制。而且配合另一种叫虫儿蛊的蛊毒，则能让施蛊人哪怕在千里之外，也能瞬间夺去被施蛊之人的性命。
顾凌空在这方面极‘慷慨’，竟然一口气拿出了妙音蛊与虫儿蛊，将两条活生生的蛊虫喂进了赏雪嘴里！！要说第一晚是沉重的折磨，第二晚是痛苦的折磨，那这第三晚就是恶心的折磨了，赏雪觉得不是两条虫在她身体里钻来钻去，而是千百万条虫在她身体里游走。这一晚完全是在考验着她精神上所能忍受的极限，她简直是恐惧恶心得快要疯了，但庆幸的是，她熬过来了，第三度看到马车外的太阳，她已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看到爬出她身体已经死亡的两条蛊虫，赏雪回忆起这几晚的恶梦遭遇——不得不说赏雪的意志实在很坚定，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就算熬过了也会视那些回忆为垃圾，能不想就不想，真是恨不得自己的大脑能短暂失忆，惟有赏雪，因为她敏感地察觉到了这几晚的共同点。
那就是顾凌空根本没有给她喂什么解药之类的东西，但她却熬过来了，没有死没有疯没有被控制。
为什么？
赏雪若有所思。
第四晚，赏雪看到顾凌空拿着的那颗艳红色的药丸，看着顾凌空笑眯眯的脸，很冷静地反问：“这次的药又是什么作用？”
顾凌空柔柔地笑着，眼神里充满了开心。“这绝对是第一品的药，江湖上不知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药，价值千金，比前面那三种还要稀罕得多的药。”
赏雪眨眨眼，看向那颗药丸，想到自己还有什么类型的毒没有服食过，脸色很快就变了，变得非常古怪，诡异：“你不是说……那种药吧？”
“没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顾凌空很快乐地点头。
赏雪想直接晕倒。
“还没错！你有病是不是！！”赏雪简直是尖叫了。“喂一个五岁小女孩吃媚药！？你为什么不自己吃？！”
顾凌空有点惊吓到的样子，可惜眼神里的幸灾乐祸完全暴露了他的想法：“怎么不可以了，我当年服食的时候可比你还要小呢，我都没说什么，你叫个什么劲。来来来，先吃下去再说，我先说一声，等你吃下之后我就会绑住你双手了，免得你情不自禁撕烂自己的衣服，一个小女孩子的**不好看不说，或者还要逼着我负责任，我可没想过娶你的。”
这……这什么跟什么呀！赏雪实在是气恼极了顾凌空的胡言乱语，却自知绝对避不开这一劫的，倒也没有徒劳挣扎，当顾凌空手中的药丸已经逼近了她的嘴时，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赏雪疑惑地抬起头望向顾凌空，看见他脸上的笑意变了，淡漠，冷酷。
“来得真不巧呢，垃圾，难道没有发现有人埋伏吗？”他的声音很柔，很冷，外面正在奔驰的车队已停了下来，随从们反应极快，已迅速地围绕着马车摆出了防御的阵势，赏雪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尖锐声响，同时口中大喝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主息怒，待到少主安全后，属下自会以死谢罪！”
数十人大叫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但是，四周传来了无数人的呼吸声，有箭搭弦上的声音，有剑刃破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无重凶杀的气息，竟将这大叫声完全压制下去，围绕着马车，直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