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红色的眼睛。
“醒了啊,”登势端了一碗粥递给男人,男人接过还很烫的粥,大口大口地往胃里面灌着。忽然,他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老太婆,今天是几号?”
“24号。”
男人突然艰难地支起身子,身上的伤口在他的动作下裂开了,男人咬咬牙,抓过床头的刀,向门口走去。
“喂,你这是去哪儿?”登势问。
“去见一个老朋友啊,这是个死脑筋的家伙,真怕他干傻事啊,他乡下的老妈会伤心的啊。”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带上这个吧,遮遮你的头发,”登势递给男人一顶帽子,“你还在被通缉,不是么?白夜叉。”
男人的身形顿了顿,伸手接过帽子,留下一个挥挥手的背影。
1.
银时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多的刀堆在一起。
用于战场格斗的长刀,短小的用于刺杀的刀具,有的样子平实无华,有的刀柄上包有考究的皮革或锦缎。有的刀磨损地很厉害,有的上面甚至还沾有血迹,而有的刀还很新,似乎平时经常被好好地保养。还有些刀被折断了,颓然地散在四周。
“每把刀都有自己的个性,”他想起以前松阳老师曾经这样告诉过他们,“而它们主人的性格对刀有很大的影响。”
松阳老师说这些的时候仿佛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自己一如既往地抱着刀躲在教室最后打瞌睡,假发还在抬着头认真地听讲,晋助一只手撑着脸,斜着眼说了一句“银时的刀肯定经常犯困”。这个富家小子,傲慢毒舌,一向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
其实银时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是什么天气了,只是自己的记忆中有那么多阳光明媚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教室里,和松阳老师温和好听的声音一起,让人想懒洋洋地沉浸在其中。
“……大家要拿好自己的刀,守护好自己的灵魂。”松阳老师的话是这样结尾的。
此时那些刀却杂乱地堆在一起,像是没有灵魂的骸骨。
而刀堆旁边整齐摆放着的,是鬼兵队的头颅。那些半风干的头颅无一例外都睁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银时觉得自己甚至看见了有人嘴角嘲讽的笑容。
于是银时想到了晋助。
当天人忌惮鬼兵队的实力,派出压倒性数量的军队的时候,幕府的联军突然倒戈将鬼兵队出卖给天人。晋助安静地按他们的筹码亲手剜出了自己的左眼,却依然没有能换回这支自己一手创建并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队伍。
对于这一切晋助一直很冷静,事实上除了松阳老师的死讯令晋助几近崩溃之后,银时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晋助失控的样子。
在松阳老师面前他始终是个孩子,而在队伍里他是领袖,必须用自己的脊梁支撑起整个队伍的气魄。
只是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肩膀渐渐消瘦下去,隔着外衣可以清晰地看见肩骨的形状。
离仪式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广场上渐渐聚集起来很多人,银时戴着帽子挤在人群中。他们大多是平民百姓,有着漠然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他们拥挤着,看着广场上的刀,以及树立起来的熔炉。
事实上,银时注意到人群中夹杂着一些人,他们似乎有计划地分散在人群中。虽然穿着打扮和平民百姓无疑,但是眼神却是锋利的。
那是像刀一般的眼神。
远处钟塔传来六声敲钟的声响。
幕府和天人的代表们稀稀落落地坐上了高台。有人用丧钟般难听的嗓音宣布着仪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