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成家来了两位客人。周书礼二人刚走到家门口，便见一辆车已经等候多时，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爸爸。”周书礼竟有些措手不及。
周岳峰不请自来，直视许久未见的女儿，再看两个年轻人十指紧扣，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率直的本性使然，周书礼没有立刻松开成渊的手，成渊便也不动，只是礼貌的喊人，“小姨好，周叔叔好。”
场面极其尴尬，陶景仪对这两个小家伙的举动也是一脸状况外，深觉需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阿渊，你爸妈在家吗？”
“在。”成渊从善如流，当即发出邀请，“二位远道而来，请屋里坐吧。”
“不必了。”周岳峰生硬的拒绝，不过碍于陶景仪的情面，还是维持着基本的风度，轻咳一声，“这些日子劳烦你们照顾小书，就不多打扰了，小书我们走！”
周书礼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见陶景仪暗自摇头，冲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你爸正在气头上不要和他硬碰硬。
陶景仪微微一笑，替大家都解了围，“阿渊啊，你周叔叔和小书父女俩好久没见了，人我们就先接走了，代问你爸妈好，我改天再来看他们。”
“好的小姨，我明白。”成渊稳重自持，一语双关。
周书礼转头看向成渊，见他暗地里轻拍两下她的手背鼓励她，只好不情不愿的坐上周岳峰的车。
周岳峰在老家一直等着女儿的回音，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请了假亲自到G市来。高考不是儿戏，他总归是不放心。陶景仪刚好出差，便顺道一起过来了，其实也是怕二人闹出什么不愉快。
只是周岳峰万万没有想到，刚到G市，女儿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回酒店的路上，父女俩各怀心事，一路无话。进了酒店客房，周岳峰带上门，转身指着沙发对周书礼说，“坐下，我有话问你。”
周书礼和陶景仪互看一眼，陶景仪忙开口，“我先去洗澡，你们父女好好聊聊。”末了还不忘叮嘱丈夫，“难得见小书一面，别总板着个脸。”
周岳峰看了眼妻子，面色稍缓，不过还是不苟言笑，先在沙发坐下了。周书礼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坐下。

周岳峰开口问，“填了吗？”
周书礼一五一十的答，“还没呢，本来打算晚上给您打电话，您就来了。”
他又问，“考虑好了？”
“嗯，Z大金融专业，不改了。”她笃定的说。
“我听说，成渊已经保送Z大研究生。”
周岳峰意有所指，周书礼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噢，好像是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你老实跟我说，你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爸爸，您指的什么，我听不懂。”周书礼心怀坦荡，也是不卑不亢。
“啪”的一声，周岳峰一掌拍在沙发扶手上，音量也高了八度，“你们俩，一个死心塌地非Z大不读，一个连保送出国都放弃了，你们真当旁人都是睁眼瞎。”
周书礼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放弃保送出国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问成渊。”周岳峰越想越生气，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就这么被个毛头小子拐跑了，“真是我教出来的好闺女，小书你才多大啊。”
周书礼满腹委屈，“爸爸，您能不能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对，我是喜欢师兄，这又有什么错，您口口声声说我年纪小，可是爸爸，我已经十八岁了，马上高中毕业了，是成年人了。”
她说的头头是道，周岳峰把面前的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久未见，孩子真的长大了。他的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极有主见，而且轴的要命，不撞南墙绝不回头。他默了半晌，不无心酸的道，“小书，在爸爸心里，你永远只是一个孩子，需要我的保护。”

周书礼禁不住红了眼眶，起身坐到父亲身边，靠进他的怀里，就像小时候的每一次一样，“爸爸，在小书心里，您永远无可取代。”
“嗯，现在倒是说的好听。”话虽如此，毕竟父女连心，女儿一句话，周岳峰气也消了大半，疼爱的顺着女儿的短发，“他真的这么好，值得你喜欢？”
周书礼吸了吸鼻子，由衷的说，“君子坦荡荡，他是我在这世上除了您以外，最敬重的人。师兄于我，亦师亦友，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周岳峰静默良久，平和了怒气，语重心长的说，“爸爸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成渊这个孩子我倒是了解一些，只是他母亲和你阿姨毕竟有亲缘关系，容我和你阿姨再斟酌斟酌。”
周书礼深知不可操之过急，乖顺的称好。又听周岳峰让她留住酒店，她不动声色的反驳，“这里就一张双人床，您是要我睡沙发吗。”
“你们俩睡床，我睡沙发。”周岳峰不松口，“总之你和他共处一室肯定不行。”
“您看，说着说着又不讲理了，还有成老师和师母在啊，再说了，我在成家可是有专属卧室的。”
“他们一家待你好，这个我不会忘。”周岳峰点点头，又说，“但这是两码子事。”
“我看您就是因循守旧。”周书礼小声嘀咕，最后拗不过，也只能向父亲妥协，“都听您的就是了。”

前夜忙到太晚，第二天周岳峰亲自送周书礼去成家取行李，陶景仪因为工作原因没能一同前往。到了成家，成老师有事不在，成妈妈热情的接待了这位妹夫，拉着周岳峰在客厅里寒暄着家长里短。
周书礼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物品，成渊帮她一起整理，脏活重活全不让她插手。反常的一室静默，她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侧脸，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忍着低落的情绪，唯恐被旁人瞧出些端倪。
待一切收拾妥当，成渊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新手机，塞到她的手里，“拿着它，到了家和我报个平安就好。”
周书礼眼圈不争气的红了，她想问他为什么要放弃保送出国的名额。前夜她一宿没合眼，辗转难眠，她想不通，成渊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这个决定。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帮她备考，他几乎不遗余力，难道真如父亲所言，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终是不能问出口，倘若他真的说是，她又将如何自处。
周书礼满怀心事，成渊只当她是心里难受，揉揉她的短发。她低下头，拼命忍住眼泪，“师兄，我可不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
“当然，我也会打给你，好吗。”成渊把她拉进怀里，低声耳语，微微叹息，傻丫头，不然给她手机是为了什么。
昨夜她走后，平生头一回，他体会到了怅然若失的滋味，担心她换了环境能不能睡的踏实，又怕她被父亲盘问为难，此心耿耿，牵挂万分。成渊为人一向豁达，很少会为琐事伤怀，那不太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但凡事总有例外，周书礼大概就是他人生的意外。已经习惯了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她的影子如影随形，渗透他的生活，成为犹如呼吸一般的存在，离不开也戒不掉。
周书礼来回摩挲着手机，克制着浓浓的依赖，“如果我总给你发信息，也不要烦我。”
“你想怎样都可以。”成渊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不似从前的蜻蜓点水，深吻落下，语气满满都是宠溺。
眼泪终于落在手机壳上，一滴两滴，越落越急，她慌忙抬手想要揉眼睛，成渊看穿她的心事，轻怜疼惜，握住她的小手拉近了，温柔的替她抹去眼泪，“小书，别这样，嗯？很快就会再见的，我之前答应你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周书礼倚着他温暖的胸怀，恋恋不舍，重重的点了下头。
周岳峰站在门外，原本是来叫人走，不察却将两个年轻人依依惜别的画面看进眼里，他的面色微微动容，女儿情根深种，已是他轻易不能左右。他无声叹息，悄然转身离开。

周书礼如愿交了志愿，回到老家一边等成绩，一边忙着和发小们聚会。儿时的同学和玩伴见了她，纷纷感叹小书你变了噢，亭亭玉立，眉目如画，真的是越长越漂亮了。
“那是，女大十八变嘛。”吴漾和她通电话，深以为然，“我们小书要不是有倾城之姿，怎么能搞定才貌双绝的成师兄。”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会聊天。”周书礼正在查分数，举着听筒一心两用，手中鼠标轻点，刷出分数的那一刻，她傻了，“小漾，我考试的时候可能是开了外挂。”
吴漾听她报了分数，禁不住尖叫，“啊～～～～小书你是电你是光，”转念一想，“不对啊，那你报Z大不是很亏。”
相较而言周书礼就淡定多了，“分数嘛，身外之物，够用就行了。”
“切，看把你美的～”吴漾笑骂，“还不赶紧给成师兄回个话，人家估计比你还着急。”
周书礼摇摇头，“不会的，他说过对我有信心。”
吴漾气极，“花式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挂了！”
周书礼放下电话，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拿起手机编辑信息发给成渊，“师兄，今天成绩出来了。”
他回的很快，“多少分？”
“662。”
那边半天没应答，她想也许是他忙，不过心中总有些忐忑，怕他会怪她在择校的问题上固执己见。等了几分钟，成渊直接电话拨过来。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许瑞宁和合作方正在谈判，成渊瞥见周书礼发来的信息，完全心猿意马，低声和许瑞宁交代了一声，众目睽睽下拿起手机径直出了会场。
此时此刻，对于他的小姑娘，没有什么比一句鼓励更重要。
“没关系，我就是怕你可能会有点失望。”周书礼挠挠额头。
成渊在落地窗前长身而立，炙热的光线落在窗玻璃上，折射出那张温文的笑脸，“为什么会这么想。”
周书礼轻咬下唇，“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还是报了Z。”
“现在成绩出来，小书高兴吗？”
“高兴！”终于得偿所愿，她的心中没有遗憾。
“我也替你高兴。”电话里传来成渊低低的笑声，虽然有点可惜，惟愿她心想事成，“小书，毕业旅行应该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天部队又有活动，陈墨QQ留言，希望周书礼晚上能来参加，毕竟这游戏Tank是稀缺职业。周书礼想反正闲着，晚上准时到场，不出意外遇上了成渊。部队YY频道聊的热火朝天，成渊在语聊里听出周书礼那边有点吵，来电问她是不是在网吧。
周书礼也没多想便说是，“家里电脑配置拖不动，我就来网吧玩了。”
成渊又问，“离家远吗？”
她如实回答，“走路二十分钟吧。本来我家附近有两家网吧，这不是暑假嘛，哇师兄你是不知道，人爆满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家，位置偏一点，人比较少。”
成渊听了她的话，更是不放心，若是等活动结束就太晚了，她一个女孩走夜路很危险，“听话小书，赶紧回家。”
“啊？”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周书礼心中暖意一直涌到眼底，不过临阵脱逃可不像她的风格呢，“师兄，我已经答应了陈墨师兄。”
“没事，我会和他们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书礼一向很听成渊的话，便不再坚持，“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成渊简短回答，然后就没了下文。
周书礼隐约听见他那边似乎有椅子挪动的声音，接着是拉门的声音，他没说挂电话，她便也不提，起身去前台退了卡，再拿起手机，仍保持着通话状态。
“师兄。”她试探着唤他。
那头是成渊沉稳的应答，“我在。”
周书礼顿觉心安，轻扬起嘴角，弯出可爱的小括号，“我今天跟我爸说了毕业旅行的事，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成渊莞尔，故意逗她，“你是嫌叔叔答应的太快？”
“怎么可能，我就是心有点虚，因为我只说了和小漾一起去。”周书礼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履轻快。
“噢，和我一起旅行这么难以启齿。”成渊站在阳台上吹晚风，笑着揶揄她。
周书礼赶紧澄清，“不是啊，我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万一回头被发现，我就说是旅行的时候正好碰上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嗯，小书很聪明。”成渊笑意更甚，小姑娘得意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隔壁YY里，陈墨他们找不到成渊，都要炸了。梁晟一语道破天机，“我说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老大谈恋爱不比你打群架重要？”
陈墨内心一万次FT，“***这都要开天窗了，他还不给我死回来，自己跑了不说，竟然还把我的小书拐跑了！”
梁晟啐他，“要不要脸，信不信我一会儿告诉老大。”
“滚开，就会打小报告。”陈墨气的拍桌子，“不行！我得给小书打电话……特么占线是几个意思……”
梁晟笑他傻，“能打通才怪了！”
这边厢周书礼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成渊关切的问，“着凉了？”
“没有啊，”周书礼眼珠滴溜溜的转，“可能是有人在想我。”
成渊忍俊，顺着古灵精怪的她说，“对，很有可能。”
说着说着家就在眼前了，屋内灯已经点亮，她低声说，“我爸好像回了，我得挂了。”
确定她安全到家，成渊这才放心，“好，早点休息。”
“师兄。”
“嗯？”
“我想建个群，小漾和大家不太熟，可以先认识一下。”
“你决定就好。”他的小姑娘总是替旁人设想周到。
“额……”周书礼轻咬下唇，小八字眉微皱，“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月色下，成渊眸色温柔，“不用，你人来，比什么都重要。”

厦门的夏天热浪滚滚，却抵不过孩子们度假的热情。既然是毕业旅行，自然要人多才热闹，成渊叫上了刘叙和姚潜，姚潜带上了女友叶华，吴漾听说刘叙要来，也爽快的答应了周书礼的邀约。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到了目的地，早有车过来等候接机，司机小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和成渊他们很熟的样子，帮忙搬行李的时候，盯着周书礼瞧了好一会儿。
一路上最兴奋的莫过于两个小女生，周书礼平时在成渊面前很能讲的一个人，碰上吴漾就要甘拜下风。吴漾回头偷瞄坐在斜后方的成渊和刘叙，“早知道我就把位子让给成师兄了，他会不会记恨我每次都当电灯泡。”
周书礼低声警告她，“你小声点。”
吴漾哈哈大笑，“不过成师兄对你真的是没挑了，上次吃饭我就看出来了，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这次更是，吃住行都替你安排的妥妥的。”
周书礼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甜蜜又烦恼的样子，“小漾，你说我总这么吃软饭会不会不太好。”
“……”吴漾愣了几秒，认真反驳，“胡说，你这明明是傍大款好不好！”
“……”
车在环岛路上一往无前，刘叙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哎呀，小书师妹真会选地方。”
“便宜你了。”成渊轻笑，手机突然震动，他掏出来查看。
“师兄，在干嘛呀。”
成渊抬眸看了一眼周书礼的方向，两个小姑娘恰好也偷偷朝这边张望，对上他清明的眼神，周书礼忙心虚的转回头。
指尖轻点，一本正经的配合她们胡闹，“在想你。”
“噗哈哈哈！”前排吴漾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周书礼赏了她一个白眼，“手机还给我。”
吴漾笑的前仰后合，周书礼却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愚弄了他，于是抢回手机认真的解释，“对不起，刚才短信是小漾发的，只是玩笑而已。”
成渊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我知道，但我不是。”
周书礼用了好一会儿才领会他话里的深意，小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吴漾心生好奇，凑过来看成渊发了什么，“哇～”
两个人不约而同回头，成渊含笑，微微举起手机示意。那一刻的阳光正好，周书礼晕陶陶的呆望着他的方向，听见身边的闺蜜低声感叹，“小书，我怎么觉着，你的下半辈子可能也开了挂！”

没有想到真的一语成谶。当成渊走进阶梯教室，偌大的教室稀稀拉拉坐了四十几个人，他一眼就看见了台下的周书礼。其实之前拿到学生名单，他就看到了她的名字，不用刻意找，就排在所有学生的第一个。
教导主任不知内情，还和他开起了玩笑，“小成老师，第一次带学生，运气不错呀。”教导主任指着周书礼的名字，“据说是这一届金融专业高分录取的，分给你了。”
虽然大学里不讲升学率，不过成绩好的学生到哪里都受瞩目。
这运气，何止是不错。
成渊走上讲台，他穿着最简约的白色polo衫黑灰磨白仔裤，今天的他拿掉隐形眼镜，换上了细边镜架，透出浓浓书卷气。
周书礼手撑着后脑，盯着讲台上的他，难为她还能不动声色，简直佩服自己的定力。身边的新室友可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
“天了噜，真的是成渊，你们快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沈丹妮是几个人里最花痴的。
寝室长田媛真的掐了一下她的小圆脸，“现在信了吧？我看也就是一般般帅吧，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哎呦你轻点儿！”沈丹妮呼痛，拍开她的手，“重要的是风度！风度你懂不懂！”
美女涂瑾年挑了一下劲间的长发，翻看着新涂的指甲，幽幽的说道，“你们知不知道Z大以前流传一句话。”
两个人异口同声，“什么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他。”涂瑾年冲讲台上扬了扬下巴，“校草之类的俗称都不足以形容了，当年他带队拿下世界大学生辩论赛冠军，可以说是轰动全城。”
沈丹妮用手捧脸满眼小心心，若不是碍于班会，真的要惊叫出声了。
“周书礼。”涂瑾年绕过田媛的座位，饶有兴味的看过来，“你怎么看？”
周书礼性子沉静，秉承着说多错多，一直沉默的做着听众，未曾想这样也能躺枪，内心os我又不是元芳，你问我怎么看，她只好装傻，“什么怎么看。”
涂瑾年眼角斜飞，“我们的班主任啊。”
“挺好啊。”除了成渊，周书礼在旁人面前一向惜字如金。
涂瑾年不依不饶，“挺好是什么意思。”
周书礼挠挠额头，“就……还不错。”
涂瑾年撇撇嘴，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酸不溜丢的补了一句，“我们周大才女果然眼高于顶。”
周书礼好修养的没有接话，唇角微弯，笑容却未及眼底半分。
不止是她们寝室，自成渊走进教室，台下便炸开了锅。尤其是女学生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话题自然离不开站在讲台上这个人。大家都在说，新班主任竟然就是成师兄，幸福来的太快太突然！
成渊给足了时间容大家消化这个事实，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放下粉笔，轻咳一声，台下霎时安静下来。
他手撑着台面，从容开口，“同学们好，我是成渊，本校研一在读，也是金融一班的班主任。你们可以叫我成老师，也可以直接叫我成渊。”
一席话，瞬间拉近了与大家的距离。有女生举手发问，“可以叫成师兄吗？”
他温和展笑，“当然可以。”
“成师兄！”涂瑾年高举起手，周书礼在心里暗叫不好，果然听见她问，“我想替大家问一个都很关心的问题，师兄有没有女朋友。”台下一阵哄笑，不知道是佩服发问者的勇气，还是嘲笑问题的尖锐。
周书礼别过脸去，挠挠额头，这么棘手的问题，不知道他会怎么解。
成渊顿了顿，若有似无的朝周书礼的方向看了一眼，简短而肯定的回答，“有。”
有好事者接话，“是邹薇学姐吗？”
成渊也不回避，只是笑，“适当的时候，大家自然会知道。”
台下议论声四起，伴着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哀叹。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卖官子，周书礼趴在桌上压压惊，感觉分分钟就要被人给卖了。
又有人问，“成师兄为什么要来做老师呢。”
这个问题就要好答多了，成渊想了想，“师者，传道受业解惑矣。在来之前，我也有过犹豫，对能不能胜任没有把握。直到今天看到你们，在座每一张朝气蓬勃的脸，都让我更坚定教书育人的信念。我曾经也和你们一样，怀揣梦想又求知若渴，不得其法而踌躇不前。作为你们大学生活的导师，愿你们像阳光，明媚没有忧伤，希望四年后，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对我说，谢谢你的陪伴，让我不虚此行。”
成渊推心置腹，情真意切，话音方落台下的孩子们已经鼓起了掌。
周书礼突然觉得台上的那个人遥远而陌生，她一直揣测成渊做辅导员的初衷也许是为了她，慧敏如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搞错了方向，她心爱的人，显然已经有了毕生追求的目标。
也就是在那一刻，周书礼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对于很多新生，军训都是大学入学的第一课，Z大也有这个传统。论毅力和韧性，成渊对周书礼还是很放心的，便没有多加留意，结果第二天她就出了岔子。
早上周书礼寝室四个人本来起的还算早，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周书礼觉得涂瑾年有点不对劲。她吃完手里的肉包，问她怎么了。
涂瑾年捂着小腹，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好朋友可能来了。”
没办法，周书礼只好陪她去附近教学楼的洗手间，结果一看还真是。事发突然，涂瑾年也没有准备，周书礼看早操时间快来不及了，说，“你在这等着，我去附近小卖部。”
紧赶慢赶，到了操场还是迟了五分钟。军训才开始两天，还没人敢迟到，教官脸色自然很不好看，迟到五分钟，不由分说先一人罚跑五圈再来训话。涂瑾年这样，也不适合剧烈运动，周书礼没细想就说，“对不起教官，是我起晚了，她为了等我。”
余教官手背在身后，跺近了上下打量她，点点头，“行，她的你一起代跑了，十圈，去吧。”
队伍里有微弱的吸气声，一圈就是400米，这要跑下来人不得费了。周书礼面无表情，领命就去跑了。大家都在站军姿，目光就跟着她在跑道上转悠，教官厉声吼，“看什么看！再看就一起去罚跑！”
成渊正在上课，刚好今天在主楼，从教室窗外恰好能看见操场的动静，他还在纳闷怎么就周书礼一个人在跑圈。“哟，这是不是你们班那个才女啊，看这架势，该不是被教官罚跑了吧。”邻桌室友一句话点醒了他，课也不上了，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周书礼第三圈跑到一半，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涂瑾年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眼一闭心一横，从队伍里站了出来，“报告教官，我有话说！”
太阳大，余教官眼睛眯起来，“说！”
她支支吾吾的，“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教官一愣，面无表情的招招手，她走过去小声在教官耳边嘀咕了几句，余教官听完，回头看一眼跑道上的周书礼。“行我知道了。”他示意涂瑾年归队。
“都给我站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余子健下了命令，然后转身走向跑道。
周书礼快跑到第三圈终点了，步子已经不像刚开始迈的那么顺溜，经过余子健，也没看他，继续跑。
“嘿～”余子健站在跑道边沿，气笑了，这小丫头真是够倔的，“停！”
周书礼还是很识时务的，他没说停，她也不求他，他既然说了，她便赶紧收住。猛然停下，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踉跄了一下，远处成渊刚好走到操场，正要上前，这边余子健已经代劳了。他扶住她的手臂，低声戏谑道，“你就这么喜欢当活雷锋。”
汗如雨下，周书礼随手抹了把脸，“一时情急，考虑不周。”
他一个粗人，她竟然跟他拽文！余子健气极，“我就这么不通情理？”
她还在大喘气，懒懒的扬起一抹笑，“看着像。”
他瞪她，“叫什么名字。”
“周书礼。”
余子健点头，这个名字他记下了，“去操场再走两圈，不许停下听见没。”停了就得休克。“走完了去场边休息十分钟再回来。”
周书礼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休息了一下，这才缓过劲来，好家伙，幸亏高中的时候，早上经常跑长跑有点底子，不然真的撑不下来。有人从身后递给她一瓶水，她回身看见来人，灿然一笑，“师兄，噢，成老师。”
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开玩笑。看台下还有几百号新生在操练，成渊眼见她疲惫的笑颜，心疼万分，终只是拍拍她的背，“中午我去找你。”
远处金融学院行政楼七楼的走廊上，院长李秋庭刚好经过，在那里站了许久，将刚才操场上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他饶有兴致的观察周书礼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

作为Z大备受敬仰的学术界泰斗，李秋庭近两年主要做博导，已经多年没有带过硕士生。把成渊收归门下，这是老先生钦点的。成渊是他的得意门生，本希望他能好好出国深造一番，结果竟然被人小伙子给拒了。老先生也算阅人无数，对这位难得一遇的良才，他还真有点摸不透看不懂。
成渊是本校直升，又有李秋庭引荐，在学院里多少得到一些优待，刚升研就能带班做辅导员，这在全校都是没有先例的。同级生眼红的多，背地里也有微词，指责待遇不公云云，传到老先生耳朵里，他轻飘飘一句话驳回去，“什么时候他们能耐了，也能弃哥大offer不顾，再来跟我谈公平。”
成渊敲门的时候，李秋庭正在看大一新生的登记表。成渊照例是恭恭敬敬喊院长，李秋庭这次没有功夫和他喝茶，马上还有个会，他开门见山，“带学生的感觉怎么样？”
成渊感慨，“和自己做学生很不一样。”
李秋庭取下眼镜，折好了随意拿在手上，“感觉到了重任在肩是吗。”
成渊笑着点点头。紧开口慢开言，李秋庭对他一向很放心，“今天找你来是有事和你商量，你们班那个小姑娘，周书礼，你了解吗？”
“啊？”成渊猝不及防，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秋庭眯起眼睛，画外有音，“呲～这姑娘我瞧着倒有几分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成渊之前带周书礼去看篮球赛的事，记得的人恐怕不多，不过老先生过目不忘，成渊对上他的慧眼，心照不宣，都笑了。
李秋庭往深入说，“陈老师让我给学院金融实验室物色新人，你也知道，上一批队里的几个元老都毕业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你志不在此，我也不勉强，不过这个小姑娘我瞧着倒是合适。”
成渊略感惊讶，“可她刚入学，对专业认知还是零。”
老先生显然觉得这不是问题，“那就从零开始嘛，我看过她的资料，数学物理基础都很扎实，思维敏捷，学习能力强，有毅力有韧性，可以一试。”
成渊回忆了一下，“院长，我记得这个社团之前没有招过女学生。”
李秋庭摆摆手，带着慧眼识珠的笃定，“周书礼的资质，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成渊的眼神倏的亮了，“您都这么说了，我没有意见。”
“那你去帮我做做小姑娘的工作，你和她相熟，又是你带的学生，还是你出马比较合适。”李秋庭不乏幽默的道，“金融实验室虽然比不上你们辩论队战绩辉煌，却也是我们学院的王牌，你可不能有私心。”
成渊莞尔，但没有问过周书礼的意见，他不敢贸然做主，“好的院长，我回头问问看。”

晚上周书礼特地没去食堂吃晚饭，等寝室的人都出门了，才拿起电话拨给成渊。成渊正打算给她发信息，她的电话如期而至，心有灵犀，他很快接通。
“喂师兄，是我。”除了刚入校那天，她给他简单拨了个号，这好像是她入校以后，难得的打电话给他。
这大半个月两个人大部分都是短信沟通，成渊有时候也会打给她，不过都是在确认她方便的情况下。成渊是过来人，知道她刚开学，千头万绪，新鲜又忙碌，他反正课少，就去迁就她的时间。
此刻她主动打来，开口就说的小心翼翼，成渊在心里笑她傻姑娘，低声说，“我知道。”
她无意识的盯着贴在墙上的寝室值日表，心早就飞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占用你一些时间。”
她对他，爱意浓，多数时候说话总是敬为先。成渊琢磨着，要改掉她这个小习惯，不假思索的答复，“可以。小书想做什么？”
他温柔而耐心，周书礼嘴角情不自禁牵起来，“我在南门等你。”
Z大南门口是小吃一条街，有很多实惠又美味的小吃。周书礼寻思着，一直以来受他恩惠太多，总要礼尚往来一次。
为了请他吃饭，她事先拉着涂瑾年来考察过，可谓做足了功课。最后决定还是吃小炒，她暗中观察过很多次，成渊喜欢吃的那几个菜，她已经心中有数。挑离学校稍远一点的，能把这几个菜做的纯熟的，准没错。
周书礼挂了电话，片刻不敢耽误便跨出门，到的时候不出所料，成渊已经等着了。自从毕业旅行回来之后，无论两人约着去哪儿做什么，他总能比她早到，再没让她等过。
她远远的看见路灯下的他，闲适的站在那里，暮色沉沉，丝毫掩不住他轩昂的气度。周书礼好想走过去从背后抱抱他，终是没有，只是走到他身边，成渊有感应，侧身恰好对上她的人。
“来了。”他温柔展笑，伸手把她拉近一些，试探着她手的温度，怕她会受凉，又关切的问，“吃晚饭了吗？”
她轻摇头。
他担心她饿久了，爽快的说，“正好我也没吃，走吧。”
正要迈步，她的小手已经覆上他的另一只手，眼角下沉嘴角上扬，“师兄，今天我请你吧。”
她把两手一起交到他手上，扬起小脸笑嘻嘻的，在成渊看来更像是在撒娇，他才明白她叫他出来的初衷，心头一软，笑着答应她，“好。”
不同以往，这次是周书礼带着成渊走，她选的小店离学校有点偏远，店里没几个客人，但是非常干净。一对中年夫妻经营着小店，面相和善，招呼他们坐下，礼貌又周到。
周书礼拿起桌上的菜单，双手递到成渊手上，“师兄来点吧。”
成渊接过来粗略浏览了一遍，顶上招牌的几个菜，都是最合他口味的。他目光深沉，看了周书礼一眼。她正手撑着侧脸，肆无忌惮的盯着他发愣，见他突然看过来，忙收敛视线，随意落到菜单上。
成渊心软的一塌糊涂，盛情难却，顺着她的心意勾了两个招牌菜，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小书想吃什么。”
她瞧见他点的菜，暗赞自己机智，豪爽的说，“我都可以，师兄定吧。”
他还是为她补了一个辣菜，这样两个人吃正好。
等菜的功夫，周书礼和成渊说起涂瑾年邀她参加迎新晚会表演的事，成渊自然赞同，“迎新会演一辈子就一次，机会难得，就当是纪念。”
“可我有点担心，万一镇不住场，给你丢人了怎么办。”她言谈间，心心念念的还是他。
成渊抬手顺了一下她脑后的短发，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开解她，“做你觉得对的事，不用在意别人。”又逗她，“再说你师兄脸皮厚的很，不怕丢。”
周书礼怎么听都觉得他还是对她没信心，撅着嘴，完全高兴不起来。人一旦太认真的对待某个人某件事，就会不经逗。
成渊喜欢她在他面前毫不做作的孩子气，笑着握住她的手，低声鼓励她，“放心大胆的唱，我保证没问题。”
在周书礼心里，成渊一句话，能抵得过所有。她瞬间展了眉，信心满满，得寸进尺的问，“那如果表现的好，会有奖励吗？”
他笑，想都没想，宠溺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原本成渊还想跟她谈金融实验室的事，又怕扰乱她的思绪，体贴的决定还是推后再说，他对她，总有用不完的耐心就是了。

正式表演结束，周书礼赶紧回到后台卸妆，一再确认镜中的自己脸上再没有脂粉。她怕见成渊的时候，隔着厚厚的粉底，就生分了。
回观众席的途中涂瑾年告诉她，晚上成渊要请全班同学吃饭。周书礼一脸茫然，“在哪里吃？”
“好像是泰丰。”涂瑾年解释，“先前洛君豪他们定了个地方，被成老师否了，不过也是，那么小的馆子怎么能容得下几十号人。”
周书礼在心里替他心疼，这是又要让他破费的节奏。
两个人刚走进礼堂，就撞见了等在那里的贺延卫和乐晓天。舞台的声音太大，涂瑾年扯着嗓门问男友，“你在这儿干嘛？”
“不是我……”乐晓天使了个眼色，涂瑾年心领神会，不再多话。
贺延卫走近了站到周书礼面前，抑制着心里那疯狂蔓延的情绪，张了张嘴，却始终不得其法。乐晓天看不下去了，“周同学，我们老贺想请你吃饭。”
死党帮他铺好了路，贺延卫便顺着话头，说的隐晦，“能不能赏个脸。”活了快二十年，他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但人若败给了心动，就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周书礼完全神思不属，他们说了什么，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成渊就坐在不远处，她唯恐被他看见了误会。还好他一直向着舞台，应该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对不起，今晚我们班有聚餐。”周书礼草草回绝，只想赶紧脱身。
这个理由很正当，起码不像拒绝，贺延卫不气馁，“那改天？”
周书礼不置可否，涂瑾年见她一直朝班级的方位看，眼珠滴溜溜的转，猜想她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可能就是班上的某个男生，于是替她解围，“改天的话改天再说吧，我们赶时间，先走了。”说完拉着周书礼就撤了。
两个人猫腰回到自己班的座位，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总之空给她俩的位置刚好就在成渊旁边，涂瑾年对成渊多少有些敬畏，机智的决定还是把靠近他的座位让给周书礼比较好，于是周书礼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他身边。
直到她安静的坐下，全程两个人都没有眼神的交集。回想刚才那一幕，周书礼难免心虚，偷偷窥探成渊温文的侧脸，舞台的灯光在他清俊的面容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周书礼看他一眼，没反应，又看一眼，然后感觉手心被塞了个什么东西，指尖摩挲两下，她低头摊开看，原来是一粒薄荷润喉糖。
他的手指还停在她的手边，在她手背轻点两下，方才收回去。
周书礼轻咬下唇，笑的像个讨到糖的小孩，将那颗糖拆开含进了嘴里。

泰丰算Z大周边消费中档的馆子，但比那些小饭馆要正规多了。成渊的号召力自不必说，洛君豪帮忙通知了声，呼啦啦来了三十几个人，刚好凑两桌，临时有事来不了的，也都正儿八经的和成渊请了假。
周书礼和涂瑾年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发现主桌只剩下一个空位，俩人只好坐到邻桌去。众目睽睽，成渊也不好表现的太刻意，隔着一桌人，他的眼神就没绕开过她。
当晚他们班的两个节目都很成功，大家伙高兴，男孩们提出要喝啤酒，成渊主随客便，由着他们闹腾。对这种场面他是见怪不怪了，以前陈墨他们几个，闹起来百无禁忌，比这只有过之。
起先同学们还有点拘谨，看成渊也很随意，渐渐的就都放开了。
这一放开吧，就有点收不住。
周书礼也算当晚的半个主角，在礼堂高歌了那么一曲，震撼全场。张鑫举着酒杯站起来，“周书礼同学，请收下我的膝盖。”
涂瑾年拆他的台，“你的膝盖值几个钱？”
“男儿膝下有黄金懂不懂。”张鑫见周书礼也站了起来，“别别，你是女孩子，坐着就行。”
“礼尚往来。”周书礼淡淡一笑，犹豫片刻，还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今天那歌啊，真心唱到大家伙心坎里。我敬你，先干为净啊。”这个年纪的男孩总喜欢故作深沉，张鑫那动作还真有七分老练，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过奖了。”周书礼抹不开面子，也灌了一口。
饭桌上一下就炸了。女孩子嘛，能喝的本来就不多，就算是有点酒量，也难得遇上实诚不扭捏作态的。男生们就像发现了宝，对周书礼心悦诚服，陆续有人借着演出成功的由头来敬她。
周书礼喝到第二杯，远处的成渊终于坐不住了。他端起酒杯喝下大半，起身朝邻桌走过来。洛君豪很有做班长的自觉，赶紧跟上。
成渊走到桌边，挨着周书礼站定，大家见他来了，纷纷站起身，“成老师。”
“我来凑个热闹。”成渊说笑间，不动声色的收走了周书礼面前的酒杯。
她那剩下的半杯酒尽数倾进他的杯里，动作再自然不过，大家只当他杯中酒不够拿她的充数，完全不作他想，倒是越发觉得他平易近人。
成渊拍拍身边的洛君豪，把他也让到人群里，“今晚大家都辛苦了，节目很精彩，我以前还不知道咱们班人才济济，连带着我这个班主任也跟着长脸。”
他句句由衷，大家也很受用，嬉皮笑脸的提议，“成老师，什么时候我们班自己也搞一场。”
成渊马上说，“我看行，你说呢洛班长。”
名字点到头上，洛君豪满口答应，“成老师说行，当然行。”
成渊举杯示意，“杯酒无长幼，客套的话我们留着课堂上说。这杯我敬大家，你们随意。”末了，他意味深长又状似无意的补了句，“女生就免了。”
后面男生们轮流来敬，成渊也都来者不拒。周书礼一直站在他身边，被他挡在人群之外，暗暗护着。成渊是那种喝再多也不上脸的，脸不红心不跳，表面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相知多年，周书礼对他的酒量深浅很清楚，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目光一瞬不瞬定格在他身上。她歪着小脑袋，觥筹交错间，总觉得今晚的他与平日很是不同，让她觉出些，潜藏在谦谦君子温文外表下的不羁与张扬。
似乎是，多了解他一面，便又多喜欢了一分。
成渊转身，就见他的小姑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眼里三分担忧七分沉溺，因为喝了酒，巴掌大的小脸面若桃花，可爱极了。太熟悉她这样的眼神，眼波流转，情深依赖，深深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身后喧闹盖天，他的眼里却只有她，温柔的目光对上她的，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道，“不准再喝酒了。”
周书礼下意识摸摸发烫的耳根，“……噢～0.0”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乐器店，周书礼停下脚步，对着门口的橱窗多看了两眼。成渊也跟着她折身去看，橱窗里展示的乐器多样，他不确定她在看哪一款，随便猜，“喜欢这个吉他？”
她别过脸，眼中惊讶未消，又转回去看吉他，“也不是，就是觉得和小时候练的那把比较像。”
他有些意外，“原来小书会弹吉他。”
“小时候我特别皮，我爸为了磨我的性子，非要让我学一门乐器。别的乐器我拿在手上都坐不住，只有吉他，还算有点兴趣。”
她零零碎碎的又说了一些小时候学吉他的趣事，成渊认真的听完，站直身子说，“走，进去看看。”
周书礼拉住他的手，轻巧的转移话题，又带点撒娇的口吻，“师兄，那边有家冰激凌店。”
“今天天太冷了。”成渊有点犹豫，不敢给她吃。
“不怕的，含在嘴里就化了。”她推着他往前走，成渊无奈笑笑，她想吃便随她去了。
周书礼选的香草冰激凌，成渊在心里暗暗记下她的喜好，又加多了一杯蜂蜜果茶，留着给她暖胃。
周书礼挖了一勺入口，“唔，好好吃！”又挖一勺，递到他面前，“不是很冰，你要不要尝尝。”
成渊看她满足的小表情，心里被填的满满当当，也不避讳，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他其实不怎么吃甜食，不过也不抗拒。
周书礼收回手，咬着他刚尝过的勺子含羞带笑，“是不是很好吃？”
“还不错。”她的眼睛仿佛汪了两潭秋水，成渊回味的，却是方才在电影院，她柔软唇瓣留下的触感，这个真的会上瘾。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宿舍门禁不远了，揽着她往出走。路上和她说起金融实验室的事，周书礼似懂非懂，成渊尽量用浅显易懂的方式解释给她听，“这个其实就是金融建模，用模型解决金融方面的很多难题，就好像以前用公式去佐证定理，其实是一个道理。”
周书礼听了，有了点粗浅的认识，“那需要什么工具吗？”
“用excel或者vba都可以，有时候也会用到PPT展示。”
其他两个她都懂，但vba她不太理解，“师兄，vba是什么。”
“编程，码代码。”
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周书礼听的津津有味，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成渊开始还担心小姑娘会不会嫌烦，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有兴趣？”
“听起来不错。”周书礼心里想的却是，反正有成渊在旁，不懂就问，学起来肯定难不倒，她用惯常的语气征询他，“师兄，那我就试试吧。”
成渊揉揉她额前的碎发，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欣慰的笑着说好。

金融实验室入社原本要经过很严苛的面试，但是因为周书礼是李秋庭引荐的，陈老师很信任老先生的眼光，直接就领着她去了社里报到。十几个人的社团，一色的男孩子，周书礼刚一出现就受到了注目，有欣喜若狂的，有看好戏的，也有个别不屑一顾的。
陈老师正和大家介绍周书礼，有人推门进来，屋里屋外的人对视一眼，都愣了。
贺延卫看见周书礼，不是不惊讶。经过迎新晚会的事，再见到她，他心里总犯别扭，再加上他刚打完篮球赶过来，发上的汗水犹在，也觉得不太体面。
他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多作停留，径直朝座位走去，却听陈老师在身后叫住他，“延卫。”
他转头，“是，陈老师。”
陈老师自然不会知道两个人的渊源，安排着早就定好的事，“书礼新入社，以后就让她跟你一组了，你带带她。”
周书礼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嘀咕，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是了。
这个社团的气氛和学校里其他那些社团很不一样，陈老师走后，大家就都坐下来开始忙自己的事，偶尔有小组要讨论什么，也都是小声交流。
贺延卫在学术上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没有因为对周书礼存着心思，就对她有什么优待，该交代的一句也不含糊。周书礼是完全的新手，专业知识也有限，只能先帮他打打下手，看着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小蝌蚪已经码了一大串，她却只能看懂个大概。
贺延卫撕了张演算纸，在上面列出一堆书名，信手拈来的样子，“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这些能看完吧？”
他写字的坐姿很正，周书礼歪着小脑袋，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等他写完了，她接过来瞟一眼，不多不少刚好五本书，她也不能意气用事，审时度势才点头答应，“应该可以。”
他又补充，“不用通读，挑重点就行。”
周书礼在心里腹诽，我怎么知道哪些是你的重点。
因为周书礼有次无意提起，学校的自习室晚上很难占座儿，成渊便在学校附近租了间两室一厅的公寓，方便她有时候晚上可以直接去那边自习。其实他不便说的是，有了这个小空间，对两个人都要方便很多。
钥匙交到周书礼手上的时候，她傻了眼，“师兄，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成渊正在书店的书架前浏览，贺延卫写的那几本书他都看过，有点印象，不过要给周书礼划出重点来，方便她事半功倍，还得费点功夫。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半真半假的道，“成家家训，没有随便这个词。”
周书礼手里还攥着钥匙，瘪了瘪嘴，好感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中微光闪烁，成渊就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无奈笑笑，左右看看没有人，把她揽过来轻轻吻了下她的嘴角，低声安抚她，“听话，再等一下。”
话虽如此，两个人却都有点欲罢不能，唇舌间互相纠缠，并不出格，只是单纯的想要在一起。有路人经过的脚步声，成渊眼疾手快，转了个身把她护在怀里。待脚步声远了，周书礼缩在他怀里闷声笑着，像个做了坏事又得逞的小孩，成渊轻刮下她的小翘鼻子，惩罚性的，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