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心魔
题记:
佛经: 「执著是苦, 终成心魔.」
----十二冬至 洛阳城大雪纷飞---
-四方会馆内-
阒然无声….
即便前前后后共站了七八个身著大理寺官服的彪形大汉, 挤得这小屋子黑压压的一片….
大理寺卿裴东来额冒冷汗, 神情肃穆嘴角抿得死紧, 他活了二十四年来, 从未如此刻紧张过.
「雪儿.. 饮下!」 裴东来手持瓷碗抵至捧雪唇边, 而怀中女子却仿若将被灌毒般抵死不从别过脸去.
「饮下!!」 低沉的喝令声这次显得有些急促, 裴东来显然快要失去耐性了.
「不! 我不!!」 她使劲咬牙, 干哑的声音从齿缝迸裂而出.
救人如救火, 热毒迫在眉睫, 平时哪容得人拒绝的大理寺卿裴座更遑论此刻十万火急, 他内心巨大的压力已成洪水猛兽快要将他灭顶,
见她不从心火一热嗓门不禁跟著大声起来, 吼道:「给我饮下!!」
随即反手一翻扣抓住捧雪后脑勺用力扳回,
药碗迅速对准因高热而烧得异常诡魅的红唇,
旋即硬将寒冰水一骨碌地灌下,
一连串动作阴狠飞快叫人来不及反应看清,
捧雪摇头使劲挣扎, 这来回之间竟被扯落了几缕青丝...
他亦没想到平时那套用来烤打犯人的招套有朝一日竟会施在她身上...
见她吃痛, 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眼前的人儿却趁此时将口中冰寒的药水反吐裴东来一脸一身.
「大人!!」 众人皆吓傻了, 忙不迭地连声惊叫, 乱成一团.
堂堂大理寺卿裴东来脸上胸前尽是一片汤水淋漓,
珠串水滴沿著他白色的眉, 白色的睫, 白色的脸勾划再落下,
受此奇耻大辱, 平时盛气淩人, 心高气傲的裴东来早就抽出腰间佩刀先砍对方一刀再说,
众人却见他不怒反笑, 反是深深吸了口气,
再重重长叹一声抬起手来慢慢抹去脸上水渍,
姿态从容闲适彷若刚刚只是下了场细雨不小心淋湿了脸,
有些下属好奇抬眼张望偷瞧, 却赫见裴大人表情刚冷非常, 衬著他白得吓人的肌肤,
竟似索命阎罗坐在床头, 让人惧意横生, 不禁打起一阵哆嗦, 心里默念起佛号来……
正所谓不怒而威, 裴大人不讲话众人自然也都噤声不敢多语.
这床头人可不怕阎王, 她愤然怒瞪裴卿,
「既希望我似火鸟般燃烧死去, 现下又何苦救我?」 烧红的眼, 烧红的心, 声嘶力竭地吼了回去!
她激烈地抖颤著, 扶著冰凉瓷碗的裴东来看著她顿了一下,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竟哑口无言...
一阵难忍的焦燥浮上心头让他不觉吞了吞口水, 喉头上下滚动...
有一瞬间时间几乎静止了, 只剩两人呼吸之间,
明知要死, 为何要救? 救了又如何?
这问题笼罩在裴东来心头不知翻转过多少回...伴过他辗转多少无眠夜…
「就算如此...」他排开恼人的心绪, 将瓷碗小心翼翼地搁在床边实心雕花梨花木几上, 寒冰水仅剩一口之量, 不容有所闪失, 不容她再胡做非为!
另一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猛然将捧雪扯离卧搨拉到跟前,
一字一句森冷回道, 「圣上要你现下活著...我奉旨就要确保你能活...」
话头一出,
连坐在一旁的狄仁杰听了也直摇头,
他素来知道裴东来作风快狠毒辣,
但看他用这股狠劲对付自己爱到连命都不要的女人,
连他都为他俩感到於心不忍….
「若圣上要我死, 你也会眼睁睁看著我死吗?」 捧雪抬眸轻声反问, 身体火里烧, 心头水里去…
「你不会死!」 裴东来怒道, 抓著捧雪的力道更下几分.
「我现在死了,你是否大祸临头恐被处决?」不顾臂膀痛得吃紧, 面白如纸的捧雪无惧望向裴东来墨黑眼瞳深处, 执拗问道: 「我若如圣上所愿在元宵那日死了, 你完成任务是否就能卸下重担? 是否大功一件可升官职?」
「你说这话什麼意思!」 裴东来真的动怒了!
他从没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过, 更何况出口相讥的竟是捧雪!
这个他最为细心保护的女人, 这个让他甘心受尽折磨却苦不能言爱的女人!!!!
「你把本座当什麼! 你把本座当什麼!」 孰可忍, 孰不可忍, 裴东来怒吼迭声反问!
本就手劲强大的腕力抓著捧雪细弱的肩头用力摇晃,
像要当场扯碎这可恶又可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