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Never planned that one day, I’d be losing you. 范佩西有时候会突然有种想要很自私地把法布雷加斯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冲动。 在他因为法布雷加斯才开场就被主场作战的伯明翰队员凶狠地铲倒而冲过去对无所作为的裁判大喊大叫的时候,在他轻轻地把因为受伤赶不上联赛杯决赛而失落不已的法布雷加斯搂进怀里安慰的时候,在他在输球后走过去揉揉法布雷加斯的头发的时候,在他因为法布雷加斯无法上场而把袖标戴在自己手臂上替他带领球队力争取胜的时候——范佩西其实很想看着法布雷加斯的眼睛对他说,塞斯克,就这么留在我身边好吗?塞斯克,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别人呢?虽然他从没真的说出口。 对于法布雷加斯来说,他的生命里有许多重要的东西。既有他从童年就一直怀揣于心的梦想,也有他在长大的路途中爱上的球队和人。他不能说谁更重要,就像如果有人问他爸爸、妈妈和妹妹谁更重要,他也不能回答一样。他的家,他的梦想,他的爱,他的责任,本身就从不存在分明的界线,又怎能比较各自的分量呢。 所以当他儿时的玩伴们一次又一次劝他回去,或是一次又一次举起奖杯,而自己则在伤病和球队起伏不定的成绩间挣扎的时候,范佩西的一句“塞斯克,我们输赢都在一起”就可以让他把所有杂念抛在脑后,就好像痛苦都减轻了,一切看上去也不再那么艰难。 他不会用谁去交换谁的,因为他们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觉得他还年轻,他觉得在他去征服西班牙以前他一定要先征服英格兰;他告诉自己,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回去实现梦想的,但还不是现在。 我才23岁,罗宾才27岁。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输球的时候法布雷加斯这样对自己说——嗯,对我来说,都是一样重要的。 他这样想着。 然后他抬起头。范佩西就在他身边,巴塞罗那却远得让他看不到。 转折点也许就是那一天,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 法布雷加斯说那是他职业生涯里最糟糕的一天——他第一次踏上自己梦想中的球场,却以这样失败的表现告终。 范佩西搂着他的肩膀,他就把头靠过去,却一言不发;光线很暗了,可法布雷加斯眼里的委屈,不甘和痛苦却依然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范佩西像是被人用一记闷棍敲醒,他感到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他该让他走。 范佩西无声地笑了。 如果他不在拼抢凶狠的英超踢球,他或许根本不会需要有人为他出头;如果他不是每个对手都要重点照顾的对象,他或许根本不会错过那样一场重要的比赛;如果他在一支表现稳定,常年保持良好战绩的球队里,他只需要去享受胜利的喜悦就足够了。 他还以为自己能给他的有那么多,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给不了他的却比那更多。 他把法布雷加斯拥进怀里,很轻很轻地吻了吻他的额角,“塞斯克,”他从没想过最后竟然会是他先开口,“回家去吧,塞斯克。” 三月的伦敦还有些冷,法布雷加斯穿了很厚的外套,可他却还是觉得冷。 他已经快要记不清范佩西说了些什么了,他只记得他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冷得发抖。 “留在这里什么都得不到,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梦想,甚至连你的健康都得不到,”他的语速很慢,他的语气很平静。 “可这里有你啊……” “塞斯克,”范佩西揉了揉他的脑袋,“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我们都知道。” 法布雷加斯没有说话。然后范佩西感到腰上那双手臂又箍得紧了一些。 “塞斯克,伦敦和巴塞罗那其实也没有多远。” 法布雷加斯死死地攥着范佩西的衣服,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塞斯克,我们拥有的谁都偷不走。 5. In another life, I would make you stay. 范佩西知道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当然知道他的那些话有着怎样的分量,就像他那些不曾对法布雷加斯说出过的让他留下的话一样。 他们还像过去的七年里一样,训练,比赛,休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还是有说有笑,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改变。
他却觉得不满足了,心里时时有种酸涩感,就如同南非世界杯决赛后他看着法布雷加斯把球衣递给别人的那个时候一样。 他小心地保护自己不受伤,这样他就还能和他一起跑步,一起踢球,一起站在球场的最中央,这样他就还能和他并肩战斗,还能接到他的传球,还能在进球之后拥抱他。他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这样的机会了,如果他受了伤,说不定这就会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的时候范佩西心里总会生出一种很深很深的恐惧,像是看着他一天天地走远,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然后他才发现,原来他心里一直还有着小小的奢望,他多希望即使在他说了那些话以后,法布雷加斯还是固执地要留下来;他居然有些后悔了,他真想他们还能继续在一起,哪怕就再多一个赛季,或者再多半年;他怎么能舍得真的说再见呢。 可日子还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到了法布雷加斯24岁生日那天,范佩西出现的时候手里却什么也没拿。 “罗宾,两手空空也敢来?” 范佩西笑得很温柔,“我的礼物搬不来,”他凑到法布雷加斯耳边,“赛季结束后,一起去美国吧,”然后他把法布雷加斯搂进怀里,“生日快乐,塞斯克。” 法布雷加斯几乎要哭出来。 他们做队友的七年里,他不止一次地缠着范佩西想和他一起过假期,哪怕就几天,却都被范佩西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他差点就以为他们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我们可以去看棒球,还可以去看蒂埃里,”他知道法布雷加斯也许想要和他谈谈。 “罗宾,”法布雷加斯踮起脚尖亲了亲范佩西的脸颊,细密的胡茬刮过他的皮肤,“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送的最好的礼物。” 范佩西喉咙一阵发紧。他知道他们还有太多的事也许再也没机会一起做了。 6. So I don’t have to say you were the one that got away. 那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法布雷加斯在伦敦的家里收拾行李,范佩西在卧室里静静地躺着。 他明明早就知道了故事的结局,他明明早就知道这个属于他们的离别的夏天终于要到了,他明明在这五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对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倍加珍惜,可这一刻真的来了的时候,他竟然还是不愿放手,竟然还是觉得钻心的痛,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他以为他给了自己五个月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可他却用这一百六十天铺垫了心里巨大的痛。 最后他还是挣扎着拨通了他的电话。 “罗宾,”法布雷加斯的声音很小很轻,“行李,收拾好了,” “再检查一下,别忘带了东西,护照收好,”范佩西像是自言自语,“我……我不能送你去机场了,抱歉。” “没关系,”法布雷加斯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地抑制着什么。 “祝你好运,塞斯克。” 那句很小声、语速很快的“我会想你的”还是让法布雷加斯听到了。他就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耳朵贴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然后他的眼泪滴在地板上,他说,我也是,罗宾。 范佩西把头埋在枕头里。 他没有去送法布雷加斯。伦敦的交通很不好,天已经很晚了,他很累了。他这么对自己说。 他其实很清楚,他是怕亲眼看着他离开,他怕他的情绪在那一刻崩溃,他怕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拦住他甚至求他留下。就像那次法布雷加斯在tωitter上半开玩笑地说“You know I love you”的时候,他最后也没有答复,因为他早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决堤的情绪。 沙奎尔突然推开门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爸爸,”范佩西抱起小家伙才看到他红红的眼睛,“爸爸,大家都说塞斯克叔叔走了,这是真的吗?他去了哪里?爸爸,我想塞斯克叔叔,我不想让他走!” 范佩西把沙奎尔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拍他的后背,“塞斯克叔叔也想沙奎尔,也想留下,可是塞斯克叔叔还有自己的梦想,所以沙奎尔不能自私地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沙奎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坐直了身子,“爸爸你怎么哭了?”他的小手笨拙地在范佩西的脸上抹来抹去,范佩西笑着亲亲他的小脸蛋,“没关系,沙奎尔还有爸爸。” 伦敦和巴塞罗那其实也没有多远。 塞斯克,我也爱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