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指尖轻轻打开人皮书。书脊用人的脊椎骨制成,用金属丝固定在一起——这恐怕是书里唯一没有取自人体的东西。书页用肌腱固定在书脊上,封里没有染色,每一页书的颜色也不尽相同,显然是由不同的人皮组成。书脊顶端吹下来一道书签——一束被紧紧捆扎的人体毛发。再明显不过,这也是从人体得来的。
整本书有三十多页,每页纸的大小也不完全相同——其中的两三页是完整的人皮,尺寸很大,几乎是整本书的两倍大小。这几页被小心地折起,并沿折线装订好,做成可以打开的书页。另外的书页则是由大小不一的人皮仔细缝制而成,一些人皮不过三英寸见方。每一页人皮的厚度也颇不均匀,大多数的书页还算厚实,但其中有一页薄如蝉翼,透过书页甚至能看得清我手掌的颜色。大多数人皮似乎取自人的背部,或是肩膀部分,但其中一页的人皮上可以看出肚脐的痕迹,另外一页的中心部分甚至还看见一个干瘪的**。和中世纪牧师用的山羊皮和牛皮制的羊皮卷一样,书页的其中一面剔除了粘在皮肤上的毛发,光滑而平整,但另一面却完全呈现原始状态。光滑的一面被用来描绘图画或记录文字,因此在某些折页上,就只有右半边用来写字或绘画。
每一页人皮上,都用华美的字迹抄写着《启示录》的片段,有的是完整的章节,有的则只有一两句简单的引文,用来解释书中插图的含义。书中的字体大多是加洛林体,这种字体优美清晰,得名于盎格鲁撒克逊学者阿尔琴。字体的字母大多为斜体,笔画清晰简单,易于辨认。福克纳在抄写的时候,巧妙地掩饰了人皮上原有的缺陷,用字母或其他装饰将缺陷之处掩盖起来。书中的大写字母则采用了安色尔字体,每个字母大约有一英寸高,用细笔反复描绘而成。在这些大写字母的底部,还绘有栩栩如生的人和动物的图案。
最吸引我的是书中的绘图。画图中明显可见德国画家丢勒和杜维、英国中世纪画家布雷克、德国宫廷画家克拉那赫的风格。除此之外,还可以窥见更晚一些的艺术家的作品气息,如果尔格、米德内尔和麦绥莱尔。福克纳并不只是简单临摹这些画家的原作,而是在同一主题下进行了进一步的诠释和延伸。有些图画颜色丰富,有些则颜色单一,使用一种特殊的颜料——这种颜料将炭黑和生铁硝混在一起,制造出一种浓稠的、突出纸面的黑色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