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于天空的云彩,看似缱绻,只因肉眼不曾发觉它们之间横亘的距离。
——无法愈合般的裂缝,人们将它称作“云隙”。
铅灰色的苍穹低压在头顶,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味,折断的树枝、焦黑的草木,雨水无法清洗干净的痕迹,风之精灵扇动的羽翼也在这里止息。死亡的烙印落在这片土地,不知要经过多少个年月的覆盖,生机才会重降此地。
他静静伫立于此,没有穿着那身轻便的盔甲,如点点星光般的光芒从白色宽袍中扩散,宛若昏暗房间中的一抹烛光,倔强又孤独的燃烧,又像是在对眼前的石棺发出无声的抗议。
“亚那……”带有哭腔的女声至身后响起。
闻声,他恍若惊醒,没有转头去看喜欢的女性,他的嗓音依旧轻柔,“为什么要用着如此悲伤的语调呢,巴瑟兰……”
无法回答。
巴瑟兰也不明白为何她会悲伤,高傲如她,身为焰之谷的第一公主,她从不曾有过哭泣,哪怕是面对强大的敌人,她都能握紧手中的武器上前拼杀。骁勇善战的焰瞳族不会畏惧扭曲鬼族所带来的阴影,也不会为死亡降临于自身而落泪。然而此时,她捂着嘴努力不使内心的哀鸣宣泄出来,她只是认为眼前的精灵很悲伤,悲伤到已不能用那些神情去表现自己的情绪,悲伤到这散发微弱光泽的躯体已不能承受那些压抑着的悲痛,悲伤到紧握拳的手指关节泛白、指甲深陷掌心掐出了血却仍不自知。所以她落泪,想以此去分担心爱之人的苦痛。
没有得到答复的精灵,竟也不在意,轻轻蹲下身,迟疑地伸出手去触摸巨大的石棺,冰冷的石棺上有他亲手刻下的碑文,关于他们种种的过往。强忍着难以言表的苦楚,手指在粗糙的棺木上移动,磨出了血,借以画下他为友人隐藏气息的封印的最后一道工序。
“凡斯……”终究是忍不住呼喊,唇齿间唤出妖师的名,他清楚地明白,这样的呼喊不会有任何的意义,棺木的厚度之下是凡斯沉眠的地方,这层厚度是他与此生唯一的挚友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
生与死的距离。
几个忠诚的护卫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完成,然后他们将沉重的石棺埋入深深的地底,他们只知道这场葬礼是埋葬为救冰牙三王子而死去的他的友人,只知道这场葬礼是他们一生都不能谈及的秘密,为了这不知名的友人能够拥有绝对的安眠。
他们望向这位令他们无比尊敬的精灵,曾听闻风之精灵为年轻的他传唱那些丰功伟绩,殊不知就是这短暂的岁月磨掉了他柔和的容颜,磨去了某些天真的想法,磨走了更早之前那段美好的时光。
他们只是看着他挺直的身影,看着他漂亮的面孔没有任何悲恸的神情,看着他微微启唇,低吟出精灵为逝去之物所谱写的曲调,然后在一曲终了的时候,轻声对他们开口。
“主神会庇佑前往安息之地的朋友,同样,会庇佑我们取得安宁的和平。”声调平稳,似没有一丝波动。因此,他们看不透他拼命支撑的坚强,甚至听不出那声音中细微的颤抖。
肩上的责任远比自身的感情要重要,悲伤的表情并不适合在此时出现,战争太漫长,很多人都已疲惫不堪,而即将到来的一战是最后的战役,成败太过重要。
他,亚那瑟恩·伊沐洛,将引导精灵取得最终的胜利。
而后,这寂静的葬礼就在纷纷扰扰的烽火之中、静谧起落的湖水之中,掩埋干净。
「 给我亲爱的朋友,愿主神庇佑你
在痛苦劫难之后那些黑暗深渊已经随之消失不见
香甜的果实芬芳的气味,故乡的风会陪伴在你身边 」
这是发生在相识之后、离别之前的过往。
“凡斯——”
某精灵的声音在耳边低吟,迷糊的眨眨眼,妖师才发现他竟然在看书的时候睡着了。身体仿佛还沉浸在梦里,有些僵硬的动了动关节后,微侧头看向声响处。果不其然,亚那瑟恩又是倒吊在树上,脸上还挂着类似傻笑的表情,银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荡,发丝时不时蹭到身在旁边的他的脸颊。发现他的苏醒,精灵的笑容越加灿烂,动听的声线如同丝竹之音奏唱,“我在上面看远处的风景,风之精灵却悄悄告诉我你在熟睡,我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在累的时候看看美丽的景色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