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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飞机正逼近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小岛。
历史悠久的小岛和欧洲大陆隔海相望,著名的物产是当地的葡萄,酿出的葡萄酒小有名气。这座岛在被加百罗涅接管之前,岛民颇为岛上某个古老家族压迫所苦。而由于其地处交通要道,加百罗涅也有把这里发展成第二据点的打算。
年轻首领在忠心耿耿的管家罗马里奥的跟随下步出明亮宽敞的自建机场大厅,后面跟着一个黑发的沉默少年。
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阳光灿烂,但是迪诺明显感觉到了身后散发的强烈冷气,他试着如往常一样露出亲切的微笑。
“哈哈,恭弥,欢迎来到意大利,天气不错吧。”
少年冷哼一声,用银亮拐子比上迪诺的后腰,“我会很快咬杀你然后回日本去。”
罗马里奥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左看右看,潜伏在周围的加百罗涅的成员们因为之前老大的授意都只能按兵不动,不然迪诺这名以厌恶群聚而出名的难搞学生发起飙来,场面会更不好收拾。
“哈哈,并盛虽然很美但意大利也是个好地方呢,我今晚就带你去品尝……”迪诺回头想拍拍云雀的脑袋,被云雀嫌恶地躲开。
“啰嗦,快走。”
“嗯哪嗯哪~哎呀我又回到家了。”迪诺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阳光照射下的金发耀得云雀不得不眯起眼。
空气中带着海洋的湿气,无处不弥漫着懒洋洋的感觉,机场外的树木植被也不是云雀惯见的。这里是他完全陌生的土地,而他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并盛那么远。
只因为和那个小婴儿打了个赌,对方很强,强到是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越的地步。愿赌服输,云雀答应和迪诺来到意大利进行修行。很快,他就要把这个金头发的外国佬连带那个小婴儿都打倒,回去之后,顺便也把那个懦弱的矮个子也好好修理修理。
而迪诺也负担着除了训练爱徒之外的使命。
“迪诺,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临行前,自己的家庭教师坐在自己肩头,用列恩变成的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用和句子的拜托内容完全不搭的语气说道。
“岚之守护者至今没有合适的继承人,看来需要在意大利物色人才。不然,阿纲的守护者迟迟不能凑齐的话,他就无法继承彭格列。”他收回枪,跳下迪诺肩膀,手插在裤袋里走开了。
“这是件关系轴心家族未来的事,你必须要留意。”
“嗯,我知道的。”
对于岚守的人选,迪诺并不是没有想法,只不过是有私心。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仍旧没有那个人打过来的电话,迪诺无奈地笑了笑,合上手机盖,他快步跟上已经走到前面老远的黑发少年的背影。
“诶恭弥等我一下嘛。”


1楼2012-03-07 00:26回复

    Chapter 02
    港口边上小镇的某条小巷里,只有一个少年孤零零的身影。阳光切割了矮墙的影子打在他银色的头发上,划分出光明和阴影。他表情恹恹,两手插在裤袋里无聊地乱走着。
    最后他停下脚步,靠在墙边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边,呼出一口白烟,和远处古老的房子里冒出来的炊烟遥相呼应,他把打火机捏在手机,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皱起了眉,掏出来一看,是迪诺的短信。
    “我回来了,Hayato。”
    “我带了那个和你说过的很厉害的日本学生回来了,他很强,就是太不听话了哈哈。”
    “我很想你,想马上见到你。”
    还连发了三条。
    他盯着屏幕,嫌恶地啧了一声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他按下回复键,简短地输入“知道了”三个字。
    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按钮,背后就传来纷纷重重脚步声,似乎还是冲着他而来。
    绿眼睛不悦地眯起。
    “杂种狗,你上次伤我小弟不轻哇。”一个粗鲁的嗓音响起,他记得这个声音,是后面街的安东尼奥。
    一个,两个……七个,不,八个。
    快速地在心中计算好了所需炸弹的数量,比本能还要快地,他一个转身把藏于身体各处的炸弹点燃甩了出去。
    “轰!”
    炸弹激起了极大的烟尘,带起的碎屑把少年本人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在那浓烟中有人影倒下,还传出了重重的咳嗽声。但还是有人从那里突围出来,挥舞着粗大的铁棍向他袭来,他堪堪闪过,肘子借势杵到另一人脸上,却被某个人扫倒在地。于是银发的少年和那些人扭打在一起,手机也掉到地上,还被重重地踩了好几脚。
    “真奇怪,怎么打了没人接。”迪诺悻悻地把手机放下,抬头瞟了一眼院子里整整齐齐列队、黑压压一大群的家族成员,他想等隼人过来了再开会,但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他只好把罗马里奥叫过来吩咐了几句,让他继续联系狱寺。
    等他转头想对坐在旁边的云雀说话,对方却已经刷地一下站起身来,把迪诺吓了一跳。
    不好。
    “群聚必须要咬杀。”来自异国的少年手持浮萍拐,一步步地向满院子西装革履的加百罗涅家族成员逼近,他在距离迪诺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睛回瞟了对方一眼,摆出一个亮招。
    家族成员们紧张起来,BOSS之前就吩咐过不能对这个少年动手,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也在日本见识过,云雀动起手来那可是十分地要得,不能小觑。
    在迪诺能叫住他之前,云雀已经提着武器冲进了人堆,像一艘小艇劈开了黑色的海浪。
    人群里发出了惊呼声,能躲则躲,并纷纷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老大。
    云雀已经挥着拐子开始了厮杀,几个家族成员试图制服他,却都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
    迪诺眼神一凛,抽出了鞭子向前冲去,快步上前缠上了云雀的一支下压中的拐子,皮制的鞭子嗡地一身绷住。
    “恭弥,先吃饭吧。”
    “好哇,跳马。”云雀微微偏过头,笑了。眼中满满的都是兴奋的战意。“我一路上已经忍了好久了。”他说的是和里包恩赌约里要遵从的条款之一:去意大利的途中不能生事。
    云雀那只被制住的手用力一拉,把自己和跳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趁对方短暂失去重心的一个刹那,向迪诺底盘扫去。
    看样子徒弟的瘾头是又上来了,得让大家回避才行,不然肯定闹得鸡飞狗叫。迪诺一个后翻闪躲,同时大声地说道,“大家都从院子里离开,快!这是命令!”
    加百罗涅是个成功的首领,且有一群忠心得力的手下,话音刚落,院子在0.5秒内就干净得只剩草皮。
    很不幸,连寸步不离的罗马里奥都被打发去联系狱寺了,没有家族成员在场的迪诺,就是一个走路也会绊倒自己的废柴。迪诺一瞬间突然感到了身体的乏力,整个人笨拙地向后倒去并摔了个满趴,而且鞭子也脱手而去,挂到了临近的灌木丛上。
    “痛……哇等、等一下恭弥!”但是杀红眼的云雀哪里会理会他,继续气势汹汹地朝他袭来,欲哭无泪的迪诺只得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
    “……真是难看…………”趴在墙头观看已久的一个身影忍不住了。
    当云雀高举的拐子马上要为加百罗涅的英明统治画上句号时,一枚小小的TNT燃着信子呼啸着超云雀毫无防范的背后飞去,云雀敏锐地察觉到了,并转身将炸弹打灭,他眯了眯眼,冷笑着向炸弹来的方向——一棵树的树冠出飞出一条拐子。
    树上传出微微的响动,随即一个人影跳出来闪躲,并向云雀扔出了更多的炸弹,频繁的炸裂将精心修剪过的草皮和辛苦摆放的座椅炸了个乱七八糟。
    “Hayato!”迪诺惊喜地叫道,他看到那个银灰头发的身影歪歪斜斜勉强落地,边咳边用意大利语骂道,“妈的,快把你鞭子捡回来!”
    被迪诺唤作“Hayato”的少年,全名叫狱寺隼人,是黑手党和日本音乐家的混血私生子,八岁便离家出走,大约在三年前加入了加百罗涅家族,特长是使用炸弹。之前是个诨名叫“Smoking Bomb”的问题儿童。
    继而他转向正向他袭来的云雀勾勾手,“想动我BOSS,先过我这关。”并将剩余的炸药夹在十指间甩了出去。
    而炸药却被云雀不费吹灰之力一枚一枚打飞了,看着一步一步欺向自己的黑发少年,狱寺心脏虽在狂跳,脸面上也佯装镇定,一步都不想后退,当这个身高和他一般的少年走到他面前时,狱寺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狭长的凤眼中的蔑视和杀意。
    “明明那么弱,还装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叫人恶心。咬杀。”
    “啧,”拐子的阴影从上方投射下来,狱寺半认命又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半小时前打的那一架皮肉伤也开始发作,让他晕眩,“趁人之危又算什么。”
    听到熟悉的日语发音,云雀不觉愣了一下。
    半晌,预料中的那一记重击却迟迟没有打下来,狱寺睁开眼睛一看,银色的拐子被黑色的皮鞭缠得纹丝不动,而云雀也咬紧了牙齿。
    “够了,恭弥,别对他出手。”
    他看到云雀身后,那由明亮变得深沉的迪诺琥珀色的眼睛。
    


    2楼2012-03-07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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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呀恭弥轻一点不要把安翠鸥打死……”
      但是迪诺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
      云雀落后地面,等着怪兽的倒下,但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安翠鸥除了背上的盔甲,皮肤也非常的厚,那点程度的攻击,对它而言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它缓缓地回过头,凶恶的黄色眼睛看向地上胆敢冒犯它的小小人类。一秒之后,巨大的爪子就向着云雀狠狠地挥了过去,强大的掌风把猝不及防的云雀几乎掀倒在地。而还没有等云雀招架过来,巨龟的另一掌又打了过来,强有力的尖爪拍碎一块巨岩,而安翠鸥过沉的体重和剧烈的动作,将此处早先被开采一空的矿井地表压沉下去。云雀只觉得脚下一晃,大地便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任何一个着力点都失去了效用,地面出现了若干条黑黑的裂痕,似乎要把其上一切都吞噬下去。
      “恭弥!往西北方向!千万不要往南边!那里是……!”但无奈人的声音盖不过地动山摇的怒吼,云雀出于本能,还是向着背着安翠鸥的方向,南方退去,而那里正是矿井挖掘的走向的末端,所以地表越来越浅,也越来越脆弱。安翠鸥见猎物落难,仍不依不饶地向他踏去,一时巨石滚滚,烟雾弥漫,遮住了迪诺和罗马里奥关切着急的视线。迪诺现在只能相信弟子足够的机警,还有运气了。
      等到大地震动终于平静下来,迪诺赶忙从藏身的灌木丛处一跃而出,在地上迅速地翻了个身以躲避安翠鸥的视线,冲到暂时干涸的小溪边拾起自己遗落的鞭子,飞快地跑到了前面察看情况。
      地表的下陷是暂时停止了,可是云雀却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双腿,表情是强忍的痛苦和倔强的不甘。他动弹不得,武器也零落在一旁。安翠鸥视力有点不好,还在摇头晃脑四处张望,距离它再次发现云雀只是时间问题。
      迪诺这时才意识到状况十分棘手,他可以选择先把安翠鸥引开,然后再回来救云雀,但是地表有再次塌陷的可能,只怕安翠鸥一有动作,云雀那边的情况会更糟;但是选择先救云雀的话,那块石头的体积就目测,似乎要依靠一定的器械才能挪得开,只怕还没把心爱的弟子拖出来,两人都被安翠鸥拍成了意面肉酱。
      “可恶!恭弥!”迪诺原本打算像以往一样,用皮鞭紧缚住安翠鸥,等它动作安静下来后自然会恢复原型。但任何靠近它的尝试就会惹来巨龟的喷气喘息,咆哮着爪子挥来挥去,以及双脚暴躁的晃动——确实如迪诺所料,地表的塌陷程度并不彻底,不能让安翠鸥有大的动作。但是烟尘正逐渐散开,安翠鸥马上就会发现云雀的所在。安翠鸥巨大的影子仿若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动弹不能的云雀身上。
      迪诺急出了一头冷汗,望着云雀愈发煞白的脸心脏不安地跳动,看向石头底下,果然有一滩暗红的血迹在慢慢淌出来。
      而云雀自己也感到力气在飞快地从自己身上流走,他咬紧下唇,希望用刺痛来维持自己的神志,但眼前的景物,巨大的乌龟铁一般高耸的腹甲,凶恶的黄眼睛,还有不远处焦急的迪诺,都慢慢模糊了。
      “其他人闭眼!”这是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在他身后。
      迪诺在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前,眼角瞟到一个银色轻盈的身影从云雀受伤的石头后面突然冒了出来,是狱寺!他点燃了一根燃烧棒的引线,就往安翠鸥头上甩去。听不懂人话的大龟自然就吃了亏,燃烧棒爆裂的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一下子把它吓傻了。
      同时,把点燃的火机落到地上,狱寺几个前滚翻到一旁,并用双手交叉护住自己的头胸。一条火药铺就的引线哧啦哧啦地飞快向后退去,到达了安置在压着云雀的石头上的炸药。炸药的量控制得及其精准,一声闷响后,巨石碎成几块分离崩析。狱寺也顾不得飞石划伤了胳膊,赶紧冲上前去拖昏迷过去的云雀。
      他碰到云雀冰凉的手,仿佛死掉一样,那触感瞬间从手指直冲向脑门,冲破了痛苦回忆的闸门。
      坠落下山崖的着火的轿车,琴房中幼小的自己孤独的等待。
      过往的影像与眼前云雀受伤的情景重合起来,狱寺开始有些发抖,似乎忘记了眼下要做的事情是多么紧急。
      直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拍上了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正是迪诺。迪诺在向他微笑,笑得那么温暖,琥珀色的眼睛里洋溢着满满都是夕阳的光彩。
      “Hayato,你做的很好。”迪诺一边说着,一边把云雀小心地拖出来,并驾到自己背上。“现在我们快走,可以吗。”回过神来的狱寺朝他点点头,两人一起冲出了安翠鸥手舞足蹈、开始发狂的阴影。
      “难怪罗马里奥找不到你,下次要翘他的课记得提前说一声呢。”
      “老是查账很没意思啊。”
      “嗯嗯,知道你聪明学得快。出来也不多带件衣服,山里晚上很冷。”
      云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对话。
      睁开眼,看到墨蓝色洒满星辰的广袤天空。而自己大约是平躺在什么东西上面,身上盖的外套帽子的毛边随着面前人的脚步一晃一晃,一个银色的后脑勺,发丝在透凉的山风中飘起来。
      “哟,恭弥你醒啦?”头顶传来讨厌的和颜悦色的声音,引得前方的人也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挂着划痕和弹药痕迹的脸有着清晰却不至于像欧洲人那样过于锋利的轮廓,被星光柔和了更显秀美,低垂着的绿色眼睛里有倔强的光芒在闪烁,中间瞳孔里却通向更深的阴影,这一切在似乎闪闪发光的银发的映衬下,显得美丽而不真实。
      以前都是居高临下地看他,现在从这个不同的角度,发现他长得确实,就算按云雀一直以来的高标准,很漂亮。
      云雀哼了一声,又任凭自己昏睡过去。他大概可以推测出,今天他得欠这个叫狱寺隼人一个人情。
      “我就说你操心个屁,迪诺。祸害遗千年。”


      7楼2012-03-07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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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我干架吧,云雀。我救过你,你欠我的。”他脸上有一条不知是被河底石子还是手上花哨戒指划出的血痕,微微渗着血,混着长长睫毛抖落的水珠,晕成粉红的色泽。
        “好啊。”
        “耶?”狱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他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水底出来之后胸闷气短,脑子也有点不清醒,只是想着拜托迪诺比拜托云雀更不可能呢,然后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一半。
        “反正这里很无趣,拿你打发时间也不错。”云雀扔掉拐子,“再说,我讨厌欠人情。”他直直地向狱寺走了过去,毫无征兆地就出招了。
        “底盘不稳、动作太慢……这里要抬脚,转身。这招是虚招,注意右边。”云雀一边进攻,一边指出狱寺的不足,狱寺虽然很聪明,但云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让他躲得十分吃力,更谈不上进攻。
        “喂好歹说声开始啊!”
        慢慢地,他似乎摸到一点门路,一股兴奋的感觉从内里升腾起来,鼓噪着血管。他瞅准云雀腰间一个空隙,就踢过去,却被云雀稳稳地抓住赤裸的脚踝。
        “我要是握着拐子,你这条腿已经就废了,草食动物。”
        狱寺咬牙,用力想挣脱却脱不掉。这时云雀却放开了自己,他一个重心不稳,跌落到草地上。
        “和你打真是浪费时间啊。”云雀拍拍手掌,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大乌龟也是这么看你的吧,彼此彼此。”狱寺站起来,把手腕蹭到的烂泥随意地在背上擦了擦,龇牙向云雀笑了。身上有多处被殴到的疼痛,但是他却觉得很爽快,前所未有的痛快。
        “哦,有趣。我还很少遇到求我扁死他的人呢。”云雀的笑容更扩大了,不由得玩心大起。狱寺摆好了架势,暗喝一声又向云雀冲过去,凌空飞起一脚剪向方才的同一个位置。
        “这次一定打到你!”
        阳光,白云,绿树,河水倒映着蓝天,风吹低芦苇的时候,还能远远看到两个少年追逐打斗的身姿。
        “哈、哈、哈”狱寺实在打不动了,便躺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看着站住自己后面的云雀大气也没喘,逆光的鸽灰色眸子显得有些深,直直地打量着他,刘海末梢的汗滴汇集,自由落体到自己眉骨上。
        当他看到云雀开始脱衣服时,不禁缩了一下。
        结果云雀脱了个赤条条,在河边晾了一会儿均匀结实的身材。一个扎子跳到水里了。哇靠什么时候都可以裸奔,真不愧是原始人啊。狱寺在心里惊叹。
        但那一瞥却在狱寺的感官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云雀的皮肤是一种象牙白,更带着生命气息的活跃;和自己一般纤细的骨架,匀称的肌理,很难想像到却蕴含着可怕的破坏力。阳光灿烂地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是天神之子般的荣耀。
        狱寺觉得才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突突地跳动。那是一种未知的悸动,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血液里潜伏了已久,似乎是被方才激烈的打斗所激发,从心房开始,为强劲的力道泵压,在他的四肢百骸里冲荡着,还让他口干舌燥并且眼眶发痒——第一次看迪诺在自己面前脱光光都没那么不好意思过。
        而那种心脏咚咚跳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因为早上的情事、前面泡水着凉还有和云雀的打斗引发了什么很严重的炎症?他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以前在夏玛尔二人高的书柜上读过的书里,没有一本描述的疾病和这些症状对得上——难道是新出现的绝症?自己就要完蛋了?
        狱寺像是被铁板烫到的蚂蚁一样弹了一起来,他脸色煞白地冲到河边,弯下腰去舀起清凉的河水扑脸,抹了一把之后,脸上发烧的情况似乎有了好转。抬头看到惬意地享受着河水滋润,眼睛几乎眯起来的游泳云雀,他坏心大起,舀起一掌心的水就朝云雀的脑袋亮晶晶地泼过去。
        在水里的灵活度不比在地上,狱寺满意地看着落水鸟被正正地淋了一头一脸,表情便秘地看着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狱寺还没得意超过十秒,就被一个巨大浪花浇了个正着。
        两人躺在草地上,挨得很近,几乎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触到对方。头顶的长草在晃着,间或遮住蓝天的一角。狱寺看到云雀的衣服晾在不远处的树枝上,随风摆荡着,其中那件白衬衫就像是随时要回归天空的云朵。
        就连心情也要飞起来一样。真是奇怪,偏偏就是遇到这个凶神恶煞又毫无道理可言的家伙之后,之前烦闷沮丧的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舒畅通达起来。啊呸,关这家伙屁事,只不过他刚好奉陪自己当了出气筒罢了。(喂喂谁被打比较多啊)。
        耳边是流水潺潺和昆虫最轻微的骚动,草叶儿时不时痒痒地搔过鼻尖,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安宁,让狱寺的眼皮沉重起来,呼吸也变得绵长,眼前的景物缩成了一眼缝儿宽,慢慢也把云雀“看着我的衣服要是被风吹跑了我就咬杀你”的恐吓忘记了。
        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轻柔的调子,是一首熟悉的曲子,就像自己在很小的时候,那人轻轻地对着自己耳旁吟唱,哄着紧紧依偎在她怀里小小的自己入睡。旧日的影像模模糊糊,被镶上玫瑰色的光晕。
        但是耳旁的曲调不比那人声音甜美,却清晰而低沉,一扫其中哀伤的气息。
        他大大地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
        云雀睁开了小半边眼睛瞄向狱寺,刚想忽略他又一次发什么神经,却看得对方清秀的面上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13楼2012-03-07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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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9
          在那张脸上,云雀见过他被自己打趴时倔强不服输的神情,见过各种蠢样,还见过各种夸张得意洋洋的表情,但是这种脆弱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和他都是那种喜欢扳起一张脸、与旁人生疏开来的人,只不过云雀是真不在乎其他人怎样,狱寺的心底却始终保存着被接受、被包容的渴望。他知道自己的心或许在迪诺那里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面对温柔年长的BOSS他被允许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撒娇,但对于这个冰冷的世界剩余的部分,他还是不能也不敢摘下坚强的伪装。
          因为自己和旁人不一样,他是日本女子和父亲生的私生子,是个“异类”。而排斥非我族,向来是人类的本能,除了不断地锻炼自己,使心灵能够在疼痛中冷漠,狱寺其实一直在呼求着认同,对于血液中那异国的成分的认同。
          那首歌谣,是那片遥远的土地对他的呼唤,朦胧而美好的向往,本该幸福的原初。
          “云雀,跟我来!”被银发的少年紧紧抓住手腕拉起来,云雀刚想提醒对方自己没穿上衣的事实,狱寺的T恤外套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喂,你干什么。”云雀被那么碰来抓去有些生气,阴沉着脸问。还没等最后两颗扣子扣好,人已经被拉着向前跑了。
          “跟我来!跟我来……”云雀听见狱寺的声音有些颤抖,几乎哽在喉咙里。
          从河堤跃上公路,赤着脚的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奔跑,滚烫的路面上有着磕脚的石子。云雀不解地使力握了握对方纤细的腕骨,狱寺喘着大气回头望他一眼,又回过头去不要命地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体力明显透支的狱寺一路上打了好几个趔趄,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后面有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在追着他们一样。云雀一路上只见路边的风景和零星的房屋不断地退行而过,耳中唯有狱寺溺水般的呼吸,仿佛是世界唯一剩余的声音。
          终于,在太阳下沉方向的一座小教堂前,狱寺终于停下了脚步,也松开了被自己抓得通红的云雀的手。
          “狱寺隼人,你搞什么鬼。”云雀不悦地活动了下手腕。
          “进、进去再说。”狱寺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直起腰径自上前,把雕刻着两个形状拙劣天使的门推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该不会是想设伏报仇?有趣。云雀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也跟着进去。
          由于不是礼拜日,教堂里很冷清。过道两旁是木质的几排椅子,祭祀台中间竖立着耶稣受难的形象,台上放着几件圣器,光从镂花的木床斜斜地打进来,肃穆而沉静。旁边是一架给唱诗班伴奏的古朴风琴,他看到狱寺掀开了琴盖,背对着云雀坐到木头凳子上,赤裸的脚板搭上踏板。
          那双平时只会握着炸弹吓唬人的手手腕优雅地抬起,在键盘上试探性地敲下了第一个音,停滞了一会儿,又似乎是很久,直到那个音的余韵彻底消融之前,一连串流畅的音符就从他指尖底下流淌出来,忧伤地抚过他头顶纯白圣母像双目微阖的沉静面容,并在寂静的教堂里扩散开来。
          云雀站在门口,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首曲子不是其他,正是他刚才在草地上休息时哼的那首日本民谣。
          狱寺弹琴的姿态很陌生,收敛了平日的张牙舞爪,安静而沉敛,身体随着手指在琴键上的移动而轻微地左右扭转着,看不见他的表情,想必也是一派宁静恬淡。
          明明是首轻快的曲子,却有如此刻斜照进来的血红夕阳一般,悲哀得化解不开。琴音所传达出来的情绪像洪水般冲荡着云雀的心田,他被旋律吸引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走到狱寺身边,又绕到了钢琴的后面。
          狱寺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自顾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首曲子,在手指不停的落下间轻轻说道,“这是……妈妈的歌啊。”云雀看清了他的脸,挂着苦涩和悲伤,紧抿着嘴唇,仿佛从来不曾说过话。
          云雀想说什么,但他选择了沉默。恰到好处且中听的言辞向来不是他的强项,回应他人的情感也不是他的行为。但他对这只弱小的草食动物已经开了好几次例外,那么再多一次也无妨吧。
          当过门的四个小段过去后,云雀和着曲子开始唱了起来。
          


          14楼2012-03-07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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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到来了哟,我的爱人,在青青的山坡上等着我,穿上你彩色的衣服。鲜花到处绽放,鸟儿枝头歌唱,我的心欢喜,要把你找寻……
            这回轮到狱寺惊讶地抬起了头,云雀逆着光,却能依稀辨肃静中渗透着温柔的表情。他看了自己一眼,眼睛却又不动声色地别过一边去,嘴巴一张一合地,将这首歌子吟唱下去。
            他的声音低沈,却圆润,意外地动听,有一种自然的婉转在里面,正如他的名字那般,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放在平时狱寺估计会笑岔气,毕竟云雀会唱歌这种事实在是来得过於石破天惊天崩地裂,和他冷淡恶劣的形象完全不符。云雀的手不止何时搭上了钢琴的扶手,一下一下地打著拍子,与狱寺的旋律是那麽的契合。
            云雀只唱了一轮,狱寺却把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他们时而目光交接,直直地看到对方毫无保留的眼中,时而又专注入自己听者或弹奏者的角色中。直到指尖发酸,直到喉咙哽咽。
            最后一个音符也消弭了,大地被紫蓝色笼罩,热气被凉风驱散。
            “喂,云雀。”狱寺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用亮亮的碧绿眸子望着沉默的云雀,“跟我说说日本的事情。”
            狱寺的手机从下午开始又无法拨通,迪诺握着嘟嘟直响的电话听筒,认命般叹了口气。上帝就是把狱寺作为一个人生的难题扔给自己,话筒划着一个弧线越过重重公文,稳稳地停到了复古式的架子上,迪诺在胸前比了一个十字架,但是自己又不能像扔话筒一样把这个难题抛给任何人。
            “叮铃铃铃铃铃!!!!!”电话突然震动起来,迪诺扑过去捡起话筒凑到耳边:
            “Hayato?要不要回来吃饭?”
            一个讪笑的婴儿声音却让迪诺的脸色垮了下来,“是我,蠢徒弟。”
            “啊,里包恩。”迪诺看了看手表,算了下时差,“早上好?”“我让你物色岚守的事情,你早抛到九霄云外了吧。”自己的老师一如既往的单刀直入且不留人情面。
            迪诺挺直了腰杆,以谈生意时的冷静姿态回答到,“啊,我记得的。确实没有发现好苗子。”“哼,当时九代目看中狱寺,要带他去彭格列的时候,也是你搞的鬼吧。就你那点小把戏,别想瞒过我。”
            迪诺靠回椅子里,拨了拨金发,“我当时也和九代目说了,狱寺这孩子不够稳重,太冒进,作为战斗者的话缺乏天赋。不过也不能完全否认啦,他脑子还挺不错,给加百罗涅管个帐还可以……”
            “哟,不是‘Hayato’了?你只是舍不得罢了。”突兀地被对方打断,迪诺几乎能看见里包恩帽檐阴影底下的冷笑。
            “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差劲,迪诺,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且你应当时刻把轴心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迪诺刚想辩解,那头却已经冷冰冰地挂了电话。
            自己的担心最终……还是实现了啊,迪诺把话筒扣在桌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15楼2012-03-07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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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0
              “我拒绝。”云雀闭着眼从狱寺身边走过时,却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
              “除非先带我去吃东西,我饿了,没力气说话。”
              狱寺窘红了脸,才发觉自己把一个不熟识而且算得上相当讨厌的家伙莫名其妙地拉着狂奔还做了一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事情。云雀握着自己的手心凉凉滑滑,十分舒服,虽然也是同一双手把自己揍得各种惨烈,但他还是别扭但顺从地由着云雀把自己牵走。
              “哈,我怎么记得有人嫌弃意大利食物呢。”他皱皱鼻子,怪腔怪调地说道。云雀回身瞪了他一眼,眼刀刺得狱寺识相地噤声,因为教堂后面恰好有一块黑漆漆的墓地,他暂时还不想永远和那些叫呱呱的乌鸦为伍。
              那就带这只臭鸟去进食吧,他挠挠头,“跟我来吧,但是吃不吃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他当然知道对付云雀还有自己肚子里的饿虫的方法。
              从小教堂出去约三百步,就正式进入到小镇的中心范围里了。似乎是一见到熙熙攘攘地人群,狱寺就自发地放开了云雀的手,像一条灵活的小鱼钻到了小巷子微光填补的人群缝隙里。手心的温热滑走,云雀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周围的喧闹和群聚夺取,他不悦地停下,左右瞟了一眼,却还是忍住了要咬杀镇子上居民们的冲动——毕竟在那之前,咬杀饿虫比较重要,于是他只能屈尊跟上狱寺隼人。
              空气里流动着镇子夜间热闹的灯光,人们的欢声笑语,以及大海隐约的咸腥味。对于云雀这种骨子里很传统拘谨的日本人来说,意大利的气氛未免过于奔放欢愉,人和人见面了都会热情地亲来抱去,一点距离和礼数都没有,那个跳马也是,过于温和也过于殷勤,罗马里奥虽然总是一副毕恭毕敬下仆模样,但是也过于啰嗦——如果和草壁做个对比的话,每天都在问恭弥少爷您吃得惯吗住得好吗需不需要听音乐——烦。
              就算再怎么集中于修行,专注让自己变强的事情,远在异国他乡的孤独感还是如春草般不可避免地疯长,并将他包围。
              云雀紧跟在狱寺后面,在高高低低、迷宫一般的石子街道里穿行,他感觉得到,这个人和他一样,在这里是格格不入。即使他不像自己这般长着和本地人截然不同的面容,说着的也是字正腔圆的意大利语,行为举止也与意大利人无异,但云雀还是能嗅到,那种孤独和疏离的气息从他背影里流淌出来,如这街道上最近的夜里最远的花香,一丝一丝,沁入肺腑。
              花香味很快就被强烈的油炸什么肉类的香味所取代,两人的肚子同时都叫了起来。大跨步超过狱寺,云雀嗒嗒嗒跑到前面去了。三分钟后,云雀率先在一排小店的其中一家停下了脚步。
              我靠,果然是野兽,靠味道就能找到地方。狱寺在肚子里小小地诽谤到。
              “老板!两份鸡蛋牡蛎饼!”狱寺一脚踢开白油漆的木门,大咧咧地走了进去。店里几乎没有人,只有一对游客模样的人在角落的木桌悠闲地坐着喝饮料,在柔和的音乐声里用英语低声交谈着。对于银发少年粗鲁的登场,也只是略微移了半秒钟的视线。狱寺径自走到靠近连通庭院的门的桌旁,一屁股坐下来,赤裸的脚跟毫不在意地砸到桌面,向后拨了拨汗湿的银发。
              “坐呀。”对方却没有回话,眼角瞟到云雀,狱寺接收到对方一道“不放下来就咬杀”的阴沉视线,只能悻悻地把脚放下来。
              云雀坐到他对面,平静的黑眼睛对上闪来闪去的绿眼睛,一时无话。好在侍应很快把热腾腾的食物端了上来,两人就低头默默吃了起来,狱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把芥末和番茄酱的瓶子推到云雀面前,嘴巴含糊不清地说“嘎这过好七(加这个好吃)”。云雀不置可否地拿起红色和棕色的瓶子,适量地往自己盘子里挤了一点,他开始细细地用刀叉切割起鸡蛋饼的时候,狱寺已经举着整个圆盘子往自己喉咙里倒了。
              “哇——老板!再来一份!”狱寺痛快地用手背抹着嘴角,云雀的声音却不轻不重地响起来,“两份。”狱寺惊讶地看着他,标致白净的脸上一副满足的神情,眼睛略眯着,腮帮一动一动,伴随着喉结处间歇的下咽。
              看来也不是太难搞定嘛,罗马里奥前段时间所说餐具都被云雀摔光光的可信度现在值得怀疑。狱寺得意地笑起来,“再追加一份多放牡蛎的,鸟儿爱吃。”
              


              16楼2012-03-07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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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一把餐刀准确无误地插进狱寺下巴正下方桌面里,3厘米没入。
                鸡蛋的香甜和牡蛎的鲜美很快驱散了饥饿和疲惫,从庭院吹来被树木叶子细细切割过的软风,十分舒适。米黄的灯光缓缓地打在两人同样好看而稚气未脱的脸上,柔和了平日或桀骜或冷漠的表情。云雀沉默着听狱寺絮絮叨叨说着其他店子卖的鸡蛋牡蛎饼多么坑爹炫耀自己当时是如何发现这家店时,他在静静地喝着自己的橙汁,狱寺鲜活夸张的表情滑稽地映在玻璃杯外侧。
                “喂我说,”狱寺不满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你现在已经吃饱了吧,”狱寺指指刚转身离开的侍应捧着的一大摞犹带油光的盘子,“你可以,咳”他脸变红了,枕起手扭过头看着门旁摇曳的藤蔓,“发表一下关于意大利食物和日本食物优劣之分的意见。”
                云雀愣了一下,却马上反应过来狱寺在绕着弯子说什么,他一定是想自己说关于日本的事情。
                但是“关于故土”实在是一个过于庞大的话题,要他从哪里开始呢?他从来不和别人谈论自己,而是用行动彰显自己,言辞从来不是他的强项,云雀也无心发掘人类这一强大的进化优势。
                所以他决定先回答最直接的问题。
                “……我开张单子,你把食材全部搞到,否则咬杀。”
                “诶?要干嘛?”狱寺脑中复现了原始部落围着篝火中间横挂着的惨叫俘虏跳舞欢呼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云雀似乎是捕捉到狱寺的脑补电波,眯起凤眸盯了他一眼,像是有点无奈地回答,“是要做肉,不过是刺身和寿司,不是烤人肉。”
                “哈!?你居然会做菜!我还以为你只吃生肉喝鲜血——哇痛!”狱寺马上为自己的出言不逊付出了代价。
                云雀看着对方龇牙咧嘴拼命揉着后脑勺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小的微笑。
                关于故乡,他有很多,很多想与愿意聆听的人分享。
                酒饱饭足精神大好,狱寺一扫刚从迪诺那里跑出来的颓势,双手枕在脑后一路哼着小曲前进。
                回去的路要经过白天那条河,镇子和加百罗涅宅邸之间好长一段距离,有一段公路还没有灯,只靠微弱的星光勉强照亮路面。两人走回下午的地方,居然看见云雀下午晾在树上的衣服还在,一抖一抖地,像一面招魂幡似的有点吓人——狱寺这么形容到,立马就被暴君用拐子抵着背,不情不愿地爬树取衣服。
                云雀把狱寺的T恤外套脱下来扔到他脸上,穿上自己一尘不变的白衬衫和黑外套,然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光脚,不悦地皱起眉。
                “得把鞋子找回来,你,给我在前面探路。”拐子尖戳了戳背脊骨,示意他下到河堤去。狱寺望了一眼又黑又深的草,嘴角抽搐了下。
                “白天再来找又不会死,别告诉我鞋子你还要穿从日本的牛身上剥下来的皮。呜哇——”狱寺一边抱怨着一边往下走,不料话音没落就打了个趔趄,直直地往前摔去——在和大地母亲亲吻之前,手臂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了在星光下着素白的衬衫美得不可方物的云雀,沉静的黑色眼睛孕育自夜空,包含着无尽的神秘和传说,几枚自己惊起的飞萤围绕着他,飘飘渺宛若东方的仙人。
                那一瞬间,狱寺失神了,从被云雀触碰的地方开始,血脉的另一半似乎就被唤醒,并和大洋彼岸的那块土地深深地联接在一起,仿佛从未分离,胸中激荡起陌生的情感,蒸腾的热气从身体四处腾起,向头顶冲去。
                “再那么没用就咬杀。”云雀拉着他站住。
                “啊……呃,谢谢。”声如蚊蚋,但云雀还是听到了。
                后来两人都奇迹地找回了自己的鞋子,但云雀却在拉住狱寺之后一直没有放开他,反而紧紧地把对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任狱寺怎么挣都脱不掉,只得作罢,别扭地由他牵着。
                真是的,都多大年纪了还怕过马路?狱寺本想开口讽刺的,但是看着云雀异常沉静的侧脸和笔直的行姿,又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前方庄园的建筑轮廓慢慢地从黑暗的树林背影中浮现出来,清晰成型。
                路的尽头是一个隐藏在藤蔓植物之下侧门,平时鲜少有人经过。还差十几步路的时候,却看到那里等着一个人影,看着他们靠近,就打亮手机摄像头上的灯光。
                云雀狐疑地刚想以空余的手摸向腰间别着拐子的地方,却被狱寺狠狠地踩了一脚,那只被自己紧握得几乎要出汗的手在分心的刹那离开了,狱寺马上与自己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还是并排走着,但此刻却如两条并不相交的平行线。
                “Hayato!你终于回来了?”
                借着并不微弱的光线,云雀看清了来者金色的头发和深刻的亚平宁轮廓,正是迪诺。眼睛扫向狱寺,身体侧面的线条是僵直的。
                “诶!?还有恭弥?你俩没打架吧?”迪诺似乎是有点吃惊的样子,脸上的关心却是真切的,他等了那么久还真是有些担心,于是长腿两三步迈了过来,宠溺地拍上狱寺的脑袋,并顺势把他揽在怀里。一系列的动作再流畅自然不过,而狱寺虽有些僵直,却也没有拒绝。
                云雀看着眼里,觉得莫名地不对劲和刺眼,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空荡荡的手心里,夜风格外冰凉地旋过。


                17楼2012-03-07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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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1
                  “晚饭吃了吗?淘气到哪里去了,罗马里奥准备的牛排都凉掉了,要不要再给你们热一下?”迪诺笑眯眯地对云雀说,又摸了摸狱寺紧张的背部,“下午手机怎么打不通?”
                  “掉水里了。”狱寺含含糊糊地回答到,然后拔起脚步就快速地向前走,却被迪诺抬手一把拦下。
                  “还在生我的气吗Hayato?那我向你道歉,你也知道我是为你好。”迪诺俯身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回去吧。”他借着月色察看狱寺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好,而眼睛也低垂着看向别处。
                  确实还在生气吧,迪诺略微苦恼地挠挠头发,便想先和云雀交待几句话再解决这尴尬的处境。抬头看还站在门外的云雀,还没开口,却看见黑色的小兽般的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如果迪诺没有看错的话,里面的确沸腾着一种叫“敌意”的东西。
                  迪诺不禁哑然失笑,这两个从没对头过的小孩今天倒是很一致地不理睬自己。
                  “恭弥,你要不要先……”毫不理睬他的东方少年的背影却自行消失在夜色中了。
                  似乎是因为月亮冷却了白天积累的热气,指背感受狱寺的颈子,不出意外的凉。迪诺把外衣脱下来给他披着,搂着默不作声的小情人走回房间。
                  在那之后狱寺大约有一周没有看到云雀,不管是在图书馆或是演武场。
                  妈的,自己才没有刻意在意他,只是怕他的尸臭害得加百罗涅的地盘长不出庄稼而已。
                  他应该也是有手机的,偷偷翻看迪诺的手机就可以了,再或者去问罗马里奥也行。但那么做会让狱寺有一种有损自尊的感觉。为什么不是那家伙来找自己?他就没在一天中的什么时候想到上次吃牡蛎饼的钱是别人付的吗!
                  如果可以像捕麻雀那样,在支起的簸箕下面撒一把米,然后在鸟儿欢乐啄食的时候一拉设伏的绳子把云雀抓到的话,狱寺倒是不介意到那个店订下一天份的牡蛎饼,并且拜托厨师在里面掺一些泻药之类。这样至少可以在某个厕所逮到他并且趁他拉得手脚抽搐、脸色铁青、玛利亚也认不出的时候狠狠揍一顿,并让他把钱包交出来。
                  但是考虑到未开化的野蛮人也许并不持有“具有冲水功能的公共卫生管道设施”这个理念,真要急了说不定哪里都可以解决,所以狱寺最后放弃了这个战术。
                  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迪诺虽然说”已经去设法联系夏玛尔了”,但夏玛尔是什么人,他真要想抹去行踪,就算十个加百罗涅的情报网也未必见得有办法。狱寺毕竟是个脸皮薄的人,但一族之长道歉后吻着自己希望获得原谅,他还能说什么?
                  但他还是觉得憋屈——只是之前没有特别明显地注意到这样的心情,但是在和云雀意外相遇、相处的一天之后,某些东西似乎朦朦胧胧地苏醒过来。
                  和云雀在一起,是自由的,似乎无名的阴郁和压抑都倏忽蒸发掉一样。
                  虽然那家伙疑似交流障碍,表情除了面瘫就是冷笑。
                  虽然那家伙似乎只奉行一条简单的暴力主义,并把其他人都看做一坨屎。
                  虽然那家伙我行我素,毫不在意他人。
                  但是黑色的头发和黑冰的眼睛,带给自己的却是火焰一般的鲜活心跳,血液的沸腾。光是想到那个人,就莫名地激动起来。
                  狱寺胳膊地下夹着那本《Ode to Storm》,没精打采地晃到了迪诺卧室所在的房子的后面。
                  绿草如茵,一个搭着紫藤的花架长廊之下,是几把舒适的藤编桌椅,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紫藤密密地开着,在枝头颤抖着,蜜蜂震动的翅膀把花香分送。
                  狱寺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打开厚厚的诗集开始读了起来。
                  “A storm is raging around us/we feel its majesty/The clouds are moving forward unraveling my hidden thoughts/Embrace the storm.”
                  这天阳光很好,浓烈的花香让人宛如置身伊甸。
                  狱寺读了没两页,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Hayato好兴致。”前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狱寺猛地清醒过来,风吹树叶和蜜蜂飞舞的声音瞬间清晰地灌入耳朵。顺着一双休闲的运动鞋往上看,是笑容满面的迪诺站在自己面前。
                  


                  18楼2012-03-07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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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寺有点沮丧,他这几天不太像看到迪诺,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没什么事情干……你今天不用给云雀训练?”狱寺头也不抬,假装很有兴趣地读着诗集。说道云雀这两个字时,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以为意。
                    “这么说这周我很少看到恭弥呢。倒是有一次他突然在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气势汹汹地从半路杀出来,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他干掉呢,如果不是罗马里奥后来露了个脸……哈哈哈。他还真是精力充沛。”这么说着,他就在狱寺身边紧挨着他坐了下来。狱寺在那一瞬间几乎想跳起来跑开。
                    果然,那种无言的,并不明显,却压迫着心脏的感觉又回来了。
                    就像一副温柔的枷锁,让人喘不过气。
                    迪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狱寺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
                    “Hayato,”迪诺开口,声音柔滑得像是加了牛奶的咖啡。
                    “干嘛?”
                    “睡吧,我知道你想睡。”
                    “我才不像你这种肾亏没精神的大人。”狱寺快速地翻着书页。
                    “你最近都很没精神,想睡就睡吧。”依旧是和煦的笑容。
                    狱寺似乎又在一瞬间放弃了所剩无几的叛逆和责怪,力气也随着而去了。确实,他没有任何立场批驳迪诺的不是,而他狱寺隼人也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结实可靠的手臂挨近身侧,一如既往地引诱人去依靠,这次也一样。因为这是当初接纳了自己的怀抱。
                    “念首诗给我听吧。”迪诺今天没有穿着卫衣外套,狱寺看着迪诺手臂上的跳马在眼前腾空飞过,然后诗集被移到两人中间。
                    “就这首吧,《与暴风相拥》。”迪诺指着其中一首。
                    “The storm is blinding our vision as it travels through the fields/I watch in absolute horror for now I know the day has come/
                    Embrace the storm.……”
                    但当暴风太靠近温柔的大陆,总会在形成之前就消失殆尽。
                    少年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花架的后面,浓密的紫藤将他完全挡住,却遮不住不远处的景象。
                    美丽、灿烂、静谧得仿佛一幅画。
                    两人安详地依偎在一起,浓烈的花香萦绕在他们四周。银色的脑袋靠在长者坚实的肩膀,身上斜斜地批着迪诺的外套,神色平静,呼吸均匀,那眉头浅浅的忧郁已经被嘴角的微笑取代。加百罗涅的首领一手环着狱寺的肩膀,一手轻轻握着大衣下露出的狱寺的手,下面垫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阳光是那么的和煦温暖,照得两人金色和银色的头发亮晶晶的,璀璨得夺目,仿佛是神赐予他宠儿的荣耀王冠。
                    无论再精妙的画师,也无法再为这图画加上一笔。
                    一阵微风吹过,狱寺在睡梦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迪诺环着他的臂膀也将他抱得更紧。
                    紫藤后的少年也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
                    


                    19楼2012-03-07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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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2
                      “狱寺隼人。”这天狱寺前脚才踏进文史室,就对上一张放大的云雀恭弥的脸。
                      “哇!”又玩这种吓死鬼的,狱寺魂还没找回来,就被云雀提着领子一把拉进门,木质的门在身后粗暴地关上。
                      厚重的黑色诗集重重地掉在地上,纷繁的书页哗啦啦地散落开来,同一个瞬间,狱寺感觉自己的背部被狠狠地压到门板上,一个呼吸的流程还没有结束,云雀微红的嘴唇就覆了上来,让他的肺部的循环和自己联通。
                      狱寺立刻就忘记了反抗。仿佛是一件冥冥中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降临了一般。
                      这一定是云雀的第一个吻,青涩、粗暴而笨拙,不得章法却充满占有欲,狱寺几乎觉得自己的嘴唇要被咬下来一样,云雀的身体紧紧地压着自己,双手牢牢地撑在脑勺后的门板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当对方的舌头试图撬开自己的牙关时,狱寺闭上眼,主动地迎上了索取的滑软,并将双手扣到了云雀肩上。
                      身体紧贴,唇齿交缠,两颗心像是要炸裂般在彼此的胸口前、薄薄的肌肉底下狂跳着。双手还没有握住这个世界的忧虑和责任,那么抱紧对方就好。拥吻间,紧闭的眼睛会睁开,如果容不下其他事物,那么看着对方就好。云雀是那么用力地箍住自己,似乎永远不会放开一样。狱寺觉得身体里的空气在逐渐地抽离,变成了真空,但是云雀仍然狠狠地蹂躏折磨着自己的嘴唇,于是他也不服输地揪住了云雀的后颈,用力地回吻回去。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放开,两人都靠到门板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终于,像是有什么封闭已久的东西从心中被破壳而出,狱寺抓着心口的衣料,眼神似是呆滞,又渐渐从混沌中清明。
                      狱寺软软的膝盖重重地撞到到地面,汗湿的手印在摊开的书页之上,诗行从指缝间透出光芒。
                      “Now I know we will never behold the sun again.
                      终于明白,此生不得再见天空的明日
                      Our path is perfectly clear: We belong amongst the clouds.
                      我们的道路如此明了:去搏击九霄云上
                      The storm is building inside me, it screams to be released.
                      风暴在心中成型,尖叫着想要要得到解放
                      It will destroy my silent existence and now I know the day has come..
                      并终将毁灭这沉默的存在,我知道,
                      Embrace the storm.
                      直面暴风那日已来临”
                      “草食动物,跟我走。”并不强壮却有力的手从背后扣住了自己的腰,尖尖的下巴搁到自己肩上,压到肩胛骨里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
                      “跟我回日本去。”云雀收紧了怀抱,把颤抖着的狱寺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手臂里,用着低沉的声音对他耳语。
                      回到我们的家乡去,用你的眼睛,亲自看看那里。
                      “切,恋家的胆小鬼……谁会跟你走啊。”狱寺带着点鼻音嘟哝着,却没有把云雀的手挪开的意思,他把重量都窝在背后和自己身量相近的少年怀里,脖子梗得老直,拼命想让眼中的液体又汇落成珠之前蒸发。
                      “等我把跳马咬杀之后就走。”似乎是不管狱寺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在提到另一个人的名字时,他略微咬重了一下,却感觉到怀中的狱寺明显一僵。
                      “我的BOSS很强的,况且我会保护他。”云雀发现狱寺想扯开自己的手逃走,但怎会让他得逞。
                      “我会咬杀他,到时你就知道谁更强。”
                      “……云雀……”
                      “嗯。”
                      “其实我和迪诺……”心中最难以启齿的部分,他不知如何披露出来。
                      “我不管,”他回握住狱寺的手掌,却是以让骨头几乎碎裂的方式,“相中的猎物我向来会亲自得到手。”嘴边带着胜利和笃定的微笑。
                      “也太不尊重别人意愿了吧喂。”
                      这什么和什么啊,狱寺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能蛮不讲理到这种程度还真是上帝造万物,一物赛一物。但是云雀的回答却给他一种逃脱的侥幸,也许暂时不用向云雀心惊胆战地解释自己和迪诺的关系,也许……他早晚会发现。
                      这时他眼角瞟到一张零落在一旁的纸片,十字的折痕微微拱起,狱寺想到了转移话题的方法,于是他大叫起来。
                      


                      20楼2012-03-07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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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说你欠我一顿寿司!”
                        再加上他确实饿了,食物的力量使得狱寺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一样哧溜就从云雀的怀抱里脱出来,猛扑向角落里的纸。
                        云雀先于狱寺一步抢过了那张纸片,又顺手把狱寺也抱回怀里,把纸片翻过来一看,上面陈列着非常奇怪诸如刀子炸弹霸王龙脑袋之类符号。
                        拐子末端敲敲狱寺的脑袋,“这是什么东西,给我翻译翻译。”
                        “呃……没什么……”突然间反应过来腰肢还是被对方手臂牢牢禁锢住、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姿势,羞赧的热感浮上脸颊。
                        云雀却不失时机地将牙关扣到狱寺的耳廓上,“不说就把你耳朵撕下来。”
                        牙尖在薄薄皮肤上滑过的感觉让狱寺起了一身白毛汗,同时也在心底发酵出某种瘙痒。
                        狱寺僵硬着不情不愿着还是把几乎是贴到自己眉心的纸条上面奇怪的字体翻译成了人类的语言。
                        “地道日本寿司材料……海苔、醋、草莓、烧烤汁、山猪肉。大概这些?”
                        怎么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云雀皱了皱眉头,把密码条撕成了比烟丝还细。
                        “哇哦,这就是你能查到的地道材料?真是了不起呢。”
                        “靠#得意个屁!不要在图书馆乱扔垃圾!还有放开我!很热!”
                        “嗯哼。”
                        云雀不会告诉狱寺,这样抱着他、闻着他身上清爽洗发水和淡淡烟味混合着的独特味道,是件很舒服而且让人安心的事情。
                        纸飞机像无头苍蝇一样歪歪斜斜地在房里飞了半圈,就撞上淡雅墙纸,肚皮朝上地掉了下来。
                        唉呀呀,部下不在的时候自己真是一事无成呢,迪诺苦恼地搔了搔金色的脑袋,起身去拾起掉在桌前的拙劣手工。
                        白色平凡的样式,折的说不上多么精巧但也不至于过于拙劣,但不知怎么就是飞不远。
                        迪诺叹了口气,下巴搁到摆满成堆公文的桌上。
                        怎么会突然做起折纸飞机这种有点幼稚的举动呢,加百罗涅年轻有为的首领自己也不太想得明白。但却隐隐约约回忆起了某只小野猫刚被捡回来时的情形。
                        因为还没法下床自由行动,一旦有人靠近他就紧张地贴上墙角,警惕凶狠的眼神是随时扑上来咬人的信号,倔强地沉默着,周身却流露着过于充沛的孤独和寂寥,仿佛四月连绵不断的雨帘。
                        某天的午后,迪诺惯例去看望他的时候,刚一推开病房的门,顺着对方瘦小的仰望背影,越过那头灿烂的银灰头发,迪诺和他一起目送了一枚刚刚脱手的纸飞机的远去。
                        飞得那么的、那么的高,肩披着阳光,仿佛是骄傲的鸟儿振翅高飞,自由自在;又仿佛是洁白的云朵,镶嵌在蓝天中是那么的合宜。
                        当时他就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孩子,似乎这样就可以为他驱散掉那令人心酸的孤独。
                        和他比起来,自己也许幸运得多。
                        也许,自己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我都在。”他在十二岁的狱寺隼人耳边反复地轻声说着,一段对自己起誓的誓言。
                        那孩子小小的肩膀不可抑止地抖动起来,迪诺捂住他湿润的眼,但泪水还是顺着指缝流下来。
                        “骗……人,他们……都说……会……一直在……但是……但是……”
                        “Hayato,没有人会一直在你的身边,”迪诺眼神一黯,想到了自己已故的双亲,“但是我会守护着你,直到下个能继续守护你的人出现。”
                        同一天,狱寺正式成为了加百罗涅家族的一员。
                        已经快三年了啊,迪诺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嘿嘿地笑起来,左手把飞机随意地掷了出去,眼看纸飞机就要撞上窗棂,这是一阵气流却把它抬起来,堪堪擦过窗台飞了出去。
                        迪诺惊讶地一拍桌面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一望,纸飞机已经乘着风,轻巧地飞上了湛蓝的天空。


                        21楼2012-03-07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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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云雀面色不善地合上了手机盖子,无视狱寺“你怎么能这么做”的眼神,把手机扔回平躺在地面的狱寺肚皮上,引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痛苦地蜷了起来。
                          时间回到巴士坠海前的30秒。
                          “得跳了,云雀!”
                          “嗯。”
                          拐子粗暴地砸开了司机座一侧的车门,风在耳边呼啸,两人同时从高速乱驶的巴士上跃了出去,滚落到了路边的一片灌木丛里。
                          狱寺的脚先前受过伤,在起跳发力的时候出了点偏差,并没有能按预想的方式落地,小腿碾压到了一颗尖利的石子上。
                          落车后也他们不敢停歇,毕竟那群不打自来的家伙手上有相当多的致命武器,狱寺拉起云雀就拼命往林子里钻。
                          他紧紧地拉着云雀的手,一马当先地跑着前面,呼呼的风迎面而来像是恶毒的诅咒,树枝的尖端不断挂擦过手臂和脸颊,划开无数的小口子,小腿这时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几乎不能负荷着快速的奔跑,但是却绝不能倒下,因为让那群人追上来云雀就有危险——而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的东西。不想再落得孤独一人的田地,不想再面对那些黑暗中的恐惧——
                          终于来到了林子的边缘,前方出现了一口井。“就是这里!跳下去!”他回头冲云雀大叫,云雀点头沉着地跃上井口翻身跳下,狱寺的身体在井边摇晃了一下,头晕的感觉袭来,但他一咬牙,双手扶住井壁一撑就倒栽了下去。
                          咕嘟嘟沉到冰凉的井水里,浮头后,云雀居然发现井壁上有一个地道入口。
                          云雀先爬上去,又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的狱寺拉上来。刚一前一后地走进去,云雀就听到身后扑通栽倒在地的声音,一回头,只见狱寺死死地抱着左腿发抖,湿漉漉的裤管上殷红的全是血,却硬咬着牙关没有呻吟出声。
                          把狱寺背了平整干燥的地方,对他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处理,狱寺却奇怪地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一言不发,要不是他睫毛一直因为疼痛而微颤,云雀会以为他早就失去了意识。
                          “叫迪诺过来。”云雀简短地说明了打算,虽然自己只是轻微的外皮伤,但是狱寺的情况必须得用担架接走。
                          “不行!哪有左右手这点区区小事就麻烦BOSS的!”沉默的狱寺突然大声说道。云雀想掏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那东西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了。
                          而狱寺在想什么云雀再清楚不过,但是这种时候还逞强,显然是愚蠢而非坚韧。“别撑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他自顾地摸出了狱寺饱经摧残的手机,翻开通讯录拨通了迪诺的电话。
                          “迪诺不会想看到你死,我也不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么说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夹杂着些许温柔。
                          迪诺那头问清地点和伤势后急忙挂了电话,狱寺扭过头不看云雀,云雀知道他在生气,也沉默不说话。
                          地道里本来就比外面要阴冷,再加上狱寺失血不少,全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想蜷缩起来,一动却会牵动到伤口。云雀赶紧脱了校服外衣拧干了扑在石条地板上,把狱寺小心翼翼地移上去,又把衬衣脱下盖到他身上。
                          愧疚感突然降临到他心里,自己明明知道他和自己很相似,疼痛和脆弱决不轻易显露在他人面前,却没有能及时察觉他的异样。如果跳车的时候,自己是紧紧抱着他,而不是分头跳开,草食动物也许就不会伤得那么重。
                          惯于咬杀的自己,知道人的肉体和生命有多脆弱。但是这个认知变成了痛苦的体验,却是在重要的东西收到伤害之后。
                          “人之所以要变得强大,是因为要保护重要的东西。”迪诺说过的话不知为何此刻回响在耳旁。云雀伸手拉住了狱寺冰冷的手,慢慢在手心里握紧起来。从急速行驶的车里坠落的时刻从今往后不会少,在瞥到蓝天和背脊着地的那么短短一瞬间,这双手可能就会永远从他的把握中消失。
                          狱寺像是感受到了云雀的动作,轻轻地回握住了他。
                          云雀看着他半张开了翠绿的眸子,勉强地对自己扯出了一个呲牙咧嘴的笑容:
                          “我不会死的,云雀。”
                          “此乃我加百罗涅之地,我会好好守护这里。”
                          “……迪诺·加百罗涅的领地。”
                          然后云雀白净的脸庞、地道灰色的拱顶都化作一片浓稠的黑色。


                          26楼2012-03-07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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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5
                            迪诺按照云雀所说的方位疾奔至树林、下到井里,井底延伸石板道上的斑斑血迹让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么多的血,不可能都是Hayato的吧?迪诺踉跄地冲进了地道里。
                            “Hayato!”急切的呼喊折射在每一条隧道的墙壁上,形成了远远近近的回声,“Hayato!”
                            “在这里!”徒弟沙哑而模糊的嘶吼从那头呼应。
                            无限的地道接驳繁复,没有尽头,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和心跳,青灰色的石砖从上下左右纷至而来,迪诺觉得自己渐渐被压抑着喘不过气来。
                            “在这里!”云雀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再转过一个弯,迪诺终于在一个隧洞里看到了昏迷中的狱寺被包在上身赤裸的云雀怀中。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一滞:狱寺安静地躺在那里,一边裤管被血浸得赤红,苍白的脸上表情忧郁,右手被云雀紧紧地握着;而后者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跳马,救他!”一贯冷漠命令式的语气,却因为语速过快带出了说话者几分关心。
                            云雀呼救的声音让他回过了心神,他冷静下来,蹲下身伸手拍了拍云雀的脑袋,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你没事吧,恭弥?放心,救护队跟过来了。”
                            小黑猫尚不宽阔的紧缩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迪诺又说,“恭弥,我现在需要你和我一起把Hayato抬到外边的过道上,方便救护队治疗,好吗?”
                            云雀低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狱寺,咬着嘴唇对迪诺点了点头。
                            很快,救护队人员带着医疗设备紧跟过来,那具瘦削的身体被一群身穿白衣的人围起来输血送氧,云雀按着脸上的纱布,沉默地在一边看着,眼神已由呆滞化作不甘。
                            肩上传来衣物的柔软温暖触感,是迪诺把外衣披到自己肩上,“回去吧恭弥,这里很冷,Hayato会没事的,但是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雀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男子一眼,又低下头。
                            “我不走,我要看他好起来。”
                            少年反转过手掌,视线在手心之间轮换。
                            “他刚才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血也总是止不住。”
                            这句话刺得迪诺心脏一阵紧缩。
                            “为什么偏偏要跑到这里来,伤口碰到水会再裂开他不知道么,明明就那么弱偏又爱找死,应该一开始就咬杀掉他才对。”总好过在自己面前一直流血。
                            泄愤般将拐子深深地插入身旁的墙壁,一条裂痕惊惧地从伤口处蔓延开。
                            望着这种似曾相识的悔恨,迪诺突然有冲动想责备云雀。“好了恭弥,Hayato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命也挺大的。先回去吧,你在这干着急他也不会醒过来。”
                            “记住,不想看到重要的人受伤,那么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这样才有力量挽留住他们。否则无论愧疚多么持久深重,都是于事无补。”迪诺叹了口气,不知云雀能听进多少。忍住回头去看狱寺的冲动,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他不想让重要的人受伤,不想失去。他要变更强。
                            迪诺的话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在云雀的心上。他攥紧了拳头,那位名义上家庭教师的话语第一次深深地烙入脑海。
                            从井底回到地面,迪诺静静地坐在石井的边缘。夕阳如血,涛声阵阵,晚风拂乱了金色的刘海,赤裸的左臂上莫名地隐隐作痛——这景象,像极了自己从小迪诺变成迪诺·加百罗涅那日。
                            愿望之所以叫愿望,是因为它总是像悬着远方地平线上的星星,看这唾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偏偏还迷惑你一直向它走去。
                            迪诺直接把狱寺的病床安排在自己房间里,云雀会每天过来探望两次,每次都是看都不看迪诺一眼,自顾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狱寺的睡颜。迪诺倒是有点惊诧于这个徒弟居然还会如此外放地在他人面前表露情感。
                            有一次云雀还带来了一些捏得奇形怪状的寿司,迪诺好奇着要取一个来吃,却差点没被飞来横拐砸断手指。
                            这天云雀过来的时候,迪诺正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削苹果,果皮连贯坠地,他也在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串连成线。根据云雀所说,他们那天在车上和安东尼奥一伙起了冲突,然后开走了巴士,最后在靠近圣西朗观景台附近的小树林里遇袭,开火的是一伙黑衣人。问起黑衣人有什么特征,云雀摇头,只说那胖子也在。吩咐罗马里奥去调查,发现那个叫安东尼奥的少年是本地原势力一个小头头的侄子。
                            


                            27楼2012-03-07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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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自己这个后来征服者有不满可以理解,但是他们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发泄不满?夺回权力?但是袭击两个孩子未免也太大费周章,而且岛上的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和云雀还是师徒这一层关系,云雀也说过从没见过那群家伙——或单纯瞄准了狱寺,因为俩人的关系被发现了——云雀那边突然发出一点声音,迪诺不由抬眼看去,是他起身为狱寺更换快滴完的挂水。
                              他又联想到之前两人一起晚归及种种场景,察觉到两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关系变好了,但是好像又不仅仅是关系改善那么简单,有一些更细微的地方也改变了,而且令迪诺在意。
                              思绪纷乱开,苹果皮也开始变得参差不齐,他刚弯下腰去捡的空当,就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水……”
                              惊喜漫溢开来,迪诺几乎是从沙发里跳起来,“Hayato!”
                              云雀却先他一步在狱寺腰下塞好一个蓬松枕头,然后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注水,细心地扶起了病号,又把透明的杯子递到他嘴边。他目不转睛地看狱寺半合着眼睛咽下一小口水,完全没在意迪诺的存在。
                              迪诺看着对方喉结滑动咽下水,然后缓缓睁开了绿色的眼睛。
                              两个模糊人影渐渐地聚焦。
                              “云、云雀……还有迪诺……我这是……啊指环!”狱寺突然猛烈挣扎起来。“迪诺!那群人的目标是彭格列指环!”他一动作,手背上的输液针都被扯松了,血液无声地倒灌,他疼得咧嘴。
                              迪诺本来放大的笑容又收回成了担忧,这时云雀又先他一步按住了狱寺,“别乱动。”
                              被力气大得出奇的云雀压回柔软的床铺里,刚才那点挣扎又耗掉了尚未恢复的体力,狱寺也只能大喘着气瞪着眼瞳看迪诺,苍白的胸膛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
                              迪诺轻叹口气,在床沿边上坐下,对云雀说,“恭弥,我有话要单独对Hayato说,你方便回避一下么?”
                              云雀转过头来看他,平静地对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人说道,“不,这事涉及到我。”
                              “云雀,”这回是狱寺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你能不能帮我去图书馆看看这个月的《世界不可思议》来了没,我想看。”
                              云雀不言不语,眼神却是在拒绝。
                              “拜托了。”
                              收到狱寺祈求的视线,云雀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黑色的衣袖消失在关上的门缝里。
                              房间里只剩狱寺和迪诺二人,狱寺咬着嘴唇不说话,绿眼睛也别过一边,拳头不由自主地紧紧攒起——迪诺就是知道这是他确实在瞒着什么事情的下意识动作。
                              “先吃点东西吧。”迪诺起身去取来保温盒,里面是罗马里奥下午刚熬的粥。他盛了一碗递到狱寺手里,狱寺说了声谢谢,然后慢吞吞地举起了勺子。
                              也许真的是很饿,狱寺唏哩哗啦地就吃掉了三大碗.饱餐后他接过热乎乎的毛巾,擦完嘴之后索性就把脸盖了起来,让水汽渗透自己干燥的皮肤,顺便也遮住了视线。
                              他真不懂迪诺在想什么,不过算了,本来迪诺也不懂他,没有什么人真正明白自己的执着。尽管这并不影响自己对迪诺的忠诚,但是却让心脏像被塑料薄膜包住了一样难受。
                              “Hayato,你还想吃点什么吗?”迪诺轻轻揭开了白色的毛巾,放到一旁。他把手轻轻放到狱寺额头上,慢慢地摸索那头银亮的柔软,顺着光滑捋下,又逗弄起小小的耳垂。
                              “还觉得哪里痛么?”
                              狱寺扭过头,眼底泛着红,用几乎是冤屈的语气冲迪诺大吼起来,“那群人是冲着彭格列指环来的,你和云雀都TMD有危险!你当我是为了引起注意在说谎,或者根本就是在放屁?”
                              迪诺收回抚弄着对方的手,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Hayato,在了解事态之前,我更知道你受了重伤,如果你真的稍微有点家族成员的自觉的话,请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老是让我担惊受怕。”
                              迪诺苦笑了一下,心中想你以为我的担心是虚假的么?
                              “可是!”狱寺辩解。
                              “我是不是该适当管束你了?”迪诺起身,将上身撑在狱寺两侧,在他上方形成了一片阴影,那蜜糖色的温暖眼睛里盛满了忧郁,像六月的晴天就要变天。“你生性好自由不愿被管束,我像尊重成年人一样尊重你的意愿,但是,”
                              “你真的不知道吗,Hayato,我是多么害怕失去你。”下一秒,狱寺感受到了迪诺压在身上的重量,于是反射性地,双手抱住了他。
                              到喉咙里的话又被噎住了。这次狱寺有话要说,他有些近乎忤逆的话要说,但是却在感受到这个拥抱的时候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爱你,Hayato,胜过自己的生命。”男子将一枚长久的吻落在少年的额头,烫得仿佛烙铁,让狱寺尚虚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不得不抓满了床单来支撑住自己。
                              他其实,从来不曾理解这句话。
                              Hayato,我爱你。这个人总是能那么轻易又真挚地说出这句话。
                              迪诺理解的爱是怎样的,和自己理解的是一样的吗?迪诺向来什么都不缺,而自己一直什么都没有。
                              他爱迪诺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亟需疼痛和冲撞来驱散浮现于脑海中,另一个人清隽的侧影。


                              28楼2012-03-07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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