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伊丽莎白·巴莱特家里的光景是很不错的。她有11个弟妹,有极其宠爱她这个长女的父母,一大家子人住在英国西部风景如画的乡村里,美丽聪颖的她简直就是茜茜公主。可惜,命运只给了她短暂的美好时光。15岁她从马上摔下来跌伤脊椎,23岁时母亲去世,接着,最心爱的一个弟弟因为陪伴她去异地养病,意外溺死。魔咒之下,父亲的事业开始衰落,他变成了一个易怒、暴躁、行为乖僻的老人……
后来,她和家人住在了伦敦的温波尔街。她把悲哀、内疚、痛苦和希望一并写进诗里。1833年和1838年,她先后出版了《被缚的普罗米修斯》英译本和诗集《天使们》。伦敦阴冷潮湿的气候使她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坏,整个夏天,她强打起精神让人抱下楼晒一两次太阳;整个漫长的冬天她都只能蛰居在床上。若不是有诗,这个女子这辈子也许就这么完了,看到她这样的诗:“我一环又一环计数着周身沉沉的铁链”,让人心酸。
上帝派来拯救她的天使,化名罗伯特•白朗宁,时年32岁。
她比他大6岁。不久前,38岁的她偶然看到这个年轻人的近作《石榴树》,感觉不错,就给了较高的评价。她是已经成名的诗坛“大姐大”;罗伯特是一个诗人,也是一个戏剧家。他喜欢用心理分析手法来描述故事。但这种尝试却遭到了很多人的非议。这种状况让他孤单而又绝望,“举世难逢一知己,谁人解我曲中意?”写作的人得遇前辈的好评,强烈的喜悦酝酿成澎湃的激情,他抓起笔来就给她写了这样一封信:“亲爱的巴莱特小姐,你那些诗篇真叫我喜爱极了……而我也同时爱着你!”
接到信,她笑了,心想,真是个爱激动的傻孩子!爱我?爱我什么?我这个样子,还会有人爱?
但“我爱极了你的诗篇……而我也同时爱着你”这话犹如一道光,艳艳地照进她幽暗的心房。
诗人对爱的渴望,只会比常人更需要百倍、千倍,何况,这是38年来第一次有男人对她示爱。
然而她终究是一个有教养的庄重女子、而且年近不惑。按捺下心头的种种思绪,她只是给他回了一封谦逊、亲切的长信,意味深长地说:“心灵的共鸣是值得珍惜的——对我来说,尤其值得珍惜……”
年轻人受到了她的鼓励,他的信源源不断地涌到了她面前。文学、艺术、生命、爱情、死亡,他们无话不谈。4个半月,他们互通了几百封书信。红笺小字,层层心事可表。
后来,很自然地,他提出要见面。
可是,她说不。她坚定又软弱地拒绝着。
不是不想见,是因为情怯、因为自卑、因为害怕而不敢见。
感情是至真至纯的东西,她真的怕他承受不住这残酷的现实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一次,两次,她都拒绝了,但到第三次,她挡不住了。她想见他的心,哪里就比他少一点点了?
于是在1844年的春天,他走进了她的城堡。
缩在沙发深处的她紧张得瑟瑟发抖,像一朵在风中轻摇的栀子花。常年不见生人、不见阳光,使她有着深闺弱质特有的干净与娴雅,她那种羞答答怯生生的情态使他感觉她象一个睡在篮子里需要人时时照顾的婴儿。他俯下身,牵起她的手,深深地行了个吻手礼……
如果先前他说爱她,那是因为她的旷世才华使他爱慕她的灵魂,那么现在,当他亲眼见到她,他才知道他命中注定要成为她的保护者。于是3天后,白朗宁的求婚信送达她手中。
独自对着那封信,她哭了。但最终她还是理智地拒绝了,并请求白朗宁“不要再说这些不知轻重的话”,否则友谊也将无法维持。
白朗宁体恤地答应了。他知道她不是不爱他,而是自卑深重的她感到无法减缩他们之间的那些悬殊差距。她使她不敢去拥抱幸福。
依然是信件不断,连同一朵又一朵饱满娇艳的玫瑰花,他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摊在了她的面前。她感动地含泪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我背后正有个神秘的黑影在移动,而且一把揪住了我的发,往后拉,还有一声吆喝(我只是在挣扎):‘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猜!’‘死。’我答话。听哪,那银铃似的回音:‘不是死,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