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走出数百步,背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喊声:“壮士!壮士!!”
盖聂一呆,觉得这种叫法好生新鲜——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绛衣少年跟了上来,热情似火地扯住他的袖角:“壮士等等我!”
“小兄弟找在下何事?”盖聂对这个少年颇有好感,问道。
“那个,这位壮士身手好生了得——我,那个,在下好生惭愧——”那少年满面绯红,又是兴奋又是崇拜,“你的手受伤了,还是去我家包扎一下吧!”
“不必了,在下还有要事——”“事情再重要,也不能放着伤口不管啊!壮士,小弟一片赤诚之心,想与壮士结交,请您不要推辞……”
盖聂又推说了几句,偏生被这个小不了他几岁的孩子缠得没有办法。眼看又有更多的人渐渐围了上来,只好答应先随他回府包扎伤口再说。
“我叫李左车。大哥怎么称呼?”那少年感觉混得熟了,立刻就换了称呼。
“在下……盖聂。”“哦哦,原来是盖大哥!大哥的拳脚是跟谁学的?大哥的师父一定是一位高人吧!大哥是哪里人?大哥来邯郸做什么的?大哥最近有没有什么收徒的打算——”
这孩子的语速实在太快,盖聂完全抵挡不住,一句话也搭不上。幸而少年的居所不远,不到半刻的脚程便到了。还是一座挺大的宅院,只是有些冷清,不见多少下人。
少年引着盖聂往内走,结果影壁后面恰好转过一个人来,看到对面,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司马先生?” “司马将军!”
“左车……盖聂!你怎会在这里。”
三人介绍了一番前后原委,绛衣少年笑道:“原来盖大哥是军中人,难怪有如此英雄气概!”
“你又在外面惹祸。还不去拿清水和伤药来。”司马尚弹了一下李左车的额头。少年吐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
司马尚转过身来,笑道:“左车是李牧将军唯一的孙子。将军的两个儿子都折在军中,这孩子是李家仅存的血脉,平时未免骄纵些,你多担待。”
盖聂笑了笑,“我觉得左车很好。”他总算明白这少年为什么一直看着眼熟了。
“不说这个,你特地来邯郸找我,所为何事?”司马尚接了李左车送来的伤药便把他赶走,只留盖聂一人在屋内密谈。
“是这样的,属下……”盖聂犹豫了一下,并未把铜管拿出来,只掏出自己连夜抄写的一卷竹简,“属下最近得到一条确凿的证据,上卿郭开收了秦使十万金的贿赂,要对我国不利;还有几个朝中重臣也收了,这里是名单和数目——”
司马尚收过去从头至尾通读了一遍,末了卷起竹简,长叹一声。
“将军?”
“你以为,这样的证据,我这里没有?”司马尚苦笑道,“自从‘山鬼’成立以来,我们源源不断地从秦国得到密报,知道的却是我国内部存有各种奸细的消息。姑
且不说你的证据有多确凿,就说我们拿着这样的证据,要给谁看?将军这次返朝,整整两个月,只在十几天前的寿宴上才见到大王一面。平时想见大王,简直难如登
天,一切奏报都要通过韩仓传到大王的寝宫;而韩仓,本就是郭开的人……”
“难道,对付这些叛国奸佞,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盖聂惊道。
“如今只有等待机会,谋定而后动了。我近日在公子嘉的势力和将军之间斡旋,想说服公子在朝中助将军一臂之力;可是他们开出的条件未免苛刻……无论如何,一开春,秦赵间怕是又有大战,目下我们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盖聂低头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司马尚拍了拍他的肩,温言宽慰道:“你做的很好,这份名单我先保管着,早晚会有大用。将军建议你入山鬼,看来确是一条良策。不知道中山狼那家伙待你如何?我知道他性情古怪,总是要让新人受些委屈才满意。”
盖聂笑了笑,“首领教导属下有方,属下获益颇多。”
司马尚又高兴起来,道:“不错,中山此人,心地未必良善,可是心思缜密,办事牢靠,眼光也长远。这一次他带回了秦、韩、魏三国将要联合的消息,我们都很头
疼。他却对将军建言道,秦魏韩三国虽结盟,却不能同心,秦国的主力必定还在北面;从地域上看,韩魏联军必然是从南向北攻打我国,而秦军主力大约依旧从西面
出太原,攻井陉,或者干脆从北方南下,出九原,攻云中、雁门。所以南部我们只需死守,而应当将精锐集中在北部。将军觉得他很有才能,打算提拔他为骑都尉。
你也要多和他学学。等中山正式升任了,我打算让你来继任‘山鬼’的新首领。”
盖聂听得目瞪口呆,只能缓缓点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