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秋天的终南山,还是会有满山的红叶。二十年来,都没有变过。
我就坐在满山的红叶下,握着手中的剑,看着树林间稀疏漏下的星光。
师父闭关已经七个月了。我也就整整在这里,守了七个月。
其实师父闭关,是并不需要人护法的。真正的江湖并不像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传说的那样,动不动就会有大侠小侠老侠少侠男侠女侠闯入某某门派禁地。如果这种事也能发生,那这个门派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之所以替师父守关,仅仅是因为无聊。
是真的。无聊。如果你和我一样,在终南山上整整呆了二十年的话,你也会无聊的。
但我不能下山。这是师父的命令。
我记得那是我五岁那年,当我第一次拿起剑时,正在入定的师父睁开眼,看着我,叹了口气,说道:“寒彻,如果你真的要学剑的话,切记,终你一身,不能下终南山一步……”
一
从入定中醒来时,又是满眼疏漏的星光。今天是师父闭关的七个月零七天了吧……
我听见前山传来的脚步声,是朝着后山方向来的。但守卫后山的师弟却没有示警。
我知道,是二师弟寒林回来了。他十六岁下山,已经在江湖上闯了三年。每年年关,他都会回山一次。但现在显然时间并没到。
寒林那勿忙的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住,叫了一声:“大师兄。”
我抬起头。寒林看着我的神色有些奇怪,好像是在仔仔细细地看我。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寒林。
“大师兄,你最近……没下山吧?”寒林还在打量我,喃喃地说了一句,欲言又止。
“你觉得可能吗?”我苦笑,看着手中的剑。
“可……”寒林不再说话,看着我身后师父的住处,“师父呢?”
“师父在闭关。”我指指身后,“我已经在这守了七个月。”
“七个月……”寒林愣了,“那就真的不是了……”
“到底什么事?”我看着寒林脸上惊讶的神色。
“江湖上最近三个月,突然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所有人都说,他就是,就是……”寒林的声音低了下来。
“不用说就是我了?”我摇摇头,笑笑,“那么,我杀了多少人?”
“各大门派帮会的弟子,一共有三四百人……”寒林喃喃说道。
“原来我这么能打?”我摊开双手,在月光下,苦笑。
“师父,你老人家,在吗?”寒林从我身边穿了过去,站在师父住处那虚掩着的门前。
没有回答。
半个时辰后,寒林终于忍住了,推开了门。
师父的住处里,到处落满了灰尘。
“师父?”寒林朝前走了两步,来到师父跟前。
但师父仍静静地坐着,没有动。他眼角的长眉低垂着,上面居然已经落下了灰尘。
“师父!”寒林探手去试师父的呼吸。但却像触电一下弹了起来,接着便跃落在地上,急急忙忙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惊恐。
“师父他……”寒林转过身,看着我。
我点头,沉默。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师父在闭关吗?”寒林还没反应过来。
“你在江湖上呆了三年,有听说过哪一派的高手能闭关好几个月的?”我摇头苦笑,“所谓的武林高手闭关修炼,都只是街头巷尾的传说而已……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寒林摇摇头。
“也难怪,你是不会懂的。”我叹了口气,“绝对没有任何人能真的闭关几个月不问世事不与人接触的,因为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寂寞。”
二
终南派在一夜之间,全部裹上白色。因为师父的坐化。
这是寒林的意思。虽然我是大师兄,但我没有权力阻止他。师父看透江湖上的纷争已久,最近的几年只在后山闲居,没事就教教我剑法。我知道,师父是怕我寂寞,而我,也是怕师父寂寞。
至于终南派的事务,一直是由寒林在兼理。所以,当他决定为师父大办丧事的时候,所有的师弟们都一一凛遵,甚至没有任何人过问我。
也许这也正合我的心意吧。师父一死,对我而言,终南派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静静坐在师父的遗画前,我看着满堂的白烛,沉默。师弟们忙着按俗世的规矩操办各类活动,在寒林的指挥下。
这也不能怪他,终南派怎么说也是武林七大门派之一,他身为未来的掌门人,自然要结交各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