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不排了
康熙五十四年初,正月才过,天气还不见转暖,一场飞雪便又悄无声息地袭来。愁云惨淡,漫天素裹,冷风的呜咽像是要竭力掩下谁的悲鸣之声。
太和殿外的汉白玉石阶刚清扫不多时,却很快又被大雪覆盖了去。巳时,百官退朝,一高一矮的男子并排走在最后面,均是一身玄蓝朝服,腰间系着一条明晃晃的黄带子。
“这可不是瑞雪兆丰年呢,看来老天到底应了人间悲凉,可见窦娥冤的故事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了。”稍矮些的那个人没来由地轻叹一句,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讥嘲。他生了一副好相貌,却偏偏眼窝深陷,两颊微凹,不笑的时候,便显得有些刻薄。
“九哥,慎言!”胤禵忙低声警告道,这不过才出了昭德门,天晓得四周有多少皇父的耳目。
而方才那人依旧不以为意,勾起的嘴角甚至带出几分狂傲来,“再谨慎我也比不了八哥去,连那样的人都得了一个‘行止卑污’的考语,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九哥——”胤禵疾步追上前方越走越急的男子,附耳低声说道,“如今皇父不喜的还只是八哥而已,但如果你还像今天一样在朝堂上肆无忌惮……”
“十四,你不必再言。八哥他到底有什么错?”
他是才华卓绝,以十六岁之龄领正蓝旗征大漠的八皇子;他是待人谦和,礼贤下士,被江南才子交口称赞的八贝勒;他是温雅睿智,被满朝文物一致推崇的八贤王;他是被皇父厌弃,如今一病不起,门可罗雀的八阿哥。
但我只记得那双墨色的、带着笑意的清澈眼睛。
我只知道他是我要用尽一生去守护的人。
两人转到一条偏僻的小道上,而胤禟的呼吸也越发的急促了,“毙鹰一案,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人蓄意诬陷。而只有皇父不但不追查真相,反而一再借机打压。别的我做不来,难道还不准我为他说两句吗?”
“你以为这样是在帮八哥吗?可记得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而那人又是淡淡地笑,“他生我便生,他死我便死,如此而已。”
都说,皇九子自幼生得便与寻常皇子不同,尤其是那双泛着琉璃色的瞳仁,竟似极了异域上好的玛瑙,剔透而珍贵。而现下这双眸子便直直地注视着他,仿佛要看进人的心里去。
胤禵不着痕迹地拧起眉,那两撇疏阔的远山间便陷下成几道沟壑,一时竟老成得不复少年。
或者毕竟他们也再回不到少年。
冷风呼啸,他听到那个人在他耳边低语,“十四,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干的,但日后要怎么走,你自己看吧。”
胤禵没再说话,只是目送着那个人上了车,远远地他只听见一句模糊的“去八王府”,紧接着便传来了车夫的吆喝。身边的小安子伸手要为他拍去雪花,却被他摇手拒绝了。
天色益发晦暗,明净的雪光倒映着苍白的天幕,氤氲起柔和的雾气,一切恍然若梦。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
胤禵默念着少时默过的诗句,心中陡然痛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哪一世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为什么你的目光从来不会越过他看到身后的那个我呢。
=====第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