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情殇
1。情殇之《葬花吟》
若不是前世绛珠草受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怎会有今生林黛玉偿还贾宝玉的眼泪?
是谁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是谁的“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一缕如水的月光,透过帘幔映照着孤单的弱影。她,怀着一抹忧愁,斜倚床栏杆,双手抱膝,“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更向谁”?一股悲戚从灵魂深处迸发,弥漫着空荡荡的潇湘馆。那一抹情愫,无人知晓,于冷冷清清的夜里,细若如风成幽幽的叹息。天欲亮,方才睡……
醒来,日染窗纱。她,轻推轩窗,东风拂面,微凉。桃花正艳,萦香。柳绦如丝,弄碧。双燕飞旋,低语。风起,一阵阵,满园中落花飘飘,飞絮悠悠。凝望这眼前的点点飞花,她紧锁的眉宇透着一缕淡淡的忧伤。春意浓,皆是愁。只是,他不知“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花飞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她,纤弱的瘦影,“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桃花林里,片片粉红随风飘零,恰似离人滴落的盈盈粉泪。或许,落花的忧愁,只有她知晓。在暗香浮动的花影里,她顾影自怜,心碎如织。凝眸一地的残红,泪眼朦胧,“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于是,轻轻地俯下身,拾起一枚又一枚的花瓣,锦囊收艳骨,寻一方香冢,净土掩风流。她,叹只叹“明媚鲜研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愿只“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曾经娇艳的花朵,凋谢的清姿,冰冷了玉骨,散尽了幽香,舞尽了繁华。只是,女人如花,怕只怕“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2。情殇之《秋窗风雨夕》
她,是枝头一朵嫣然的奇葩,含着幽幽的奇香,载着美丽的向往,傲然绽放,独自妖娆。她,独对轩窗,凝望满室清辉,数三千繁花,叹流年如水,唱一世忧愁。“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潇湘馆里,落叶萧萧,寒姻漠漠,透出些许萧瑟。
“青灯照壁入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一缕冷冷的秋风轻轻地掠过摇曳着透骨的凄凉。她,静静地聆听雨落,轻叩千年不变的情怀。长夜未央,愁思无尽。她,轻抚琴弦,一曲古韵,轻染相思。那早已镌刻在三生石上的美丽与孤独,他是否能读懂她全部的心思?
雨夜,寂寥。她,临案而坐,沐着如清风飘逸般的唐诗,浴着如秋雨缠绵般的宋词,轻展素笺,将所有的爱恨情愁凝成一行行长长短短的诗,一阙阙平平仄仄的词。她,低吟着前世的情缘,浅唱着千年的爱恋,诉说着三生的缠绵,偿还着一生的泪水。“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昏昏欲睡,“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窗外,瑟瑟秋风,潇潇秋雨。她独倚轩窗,于耿耿残灯下翻阅《乐府杂稿》,见《秋闺怨》、《别离怨》等词,心有所感,执笔蘸墨,随手拈《代别离》一首,拟《春江花月夜》之格,词名曰《秋窗风雨夕》。其词曰“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疏雨残红,空恨离愁。“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一脉思绪,化作断章残句,轻轻地吟唱着一曲凄凄的离歌……
3。情殇之《桃花行》
风来,竹影。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幽幽的潇湘馆,半卷湘帘半掩门。她凝眸窗外的那一抹桃红,那娇羞的容颜,那娇弱的姿态,内心无端地泛起一股莫名的怜惜。借着桃花的芬芳,揣想着桃花的心思,在她案上的书卷,在她的字里行间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她素笺上的情思,他可知?望着这眼前的桃花,卷着浅浅的春色,迫不及待地涌入窗来,曳引着她千丝万缕的春愁。她,眉尖若蹙,一弯浅愁,泪泛眸……
昨日之日,谁与谁欢笑?谁为谁哭泣?谁为谁等待?谁为谁心碎?
落花飘零,谁与她一起净土掩风流?
沁芳桥畔,谁与她执手共读西厢记?
花前月下,谁与她你侬我侬情意长?
残灯黄卷,谁与她共诉衷肠于诗词?
她,静默在桃林里,任泪水打湿旧帕。低眉回首,无处寻觅,与他执手的时光,与他一起在桃花园里葬花的香冢。风起,一朵,二朵,千朵万朵的桃花簌簌而落,昨日还是一树的粉嫩,转眼,桃花卸了红妆,香消玉殒。
伊人愁,花亦愁,花落满庭,倍伤情,泪倾城。如人如花花似梦,花开花谢终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