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十大名剑系列】纯钧(HE)
“王取纯钧,薛烛闻之,忽如败。有顷,惧如悟。下阶而深惟,简衣而坐望之。手振拂扬,其华捽如芙蓉始出。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於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
——《越绝书•外传•记宝剑》
“天朗气清。”
“万里无云。”
“随臣回宫。”
“……恕学生不能从命。”
“殿下。”
“老师……”
——叮。
茶碗轻轻稳稳往案上一磕,动作并不大,却把一边忙活的跑堂儿惊动了。待要上前插科打个圆场,又不知二位客官因何话不投机,再瞧俩人喜愠不明的神色,踌躇半天,竟生生给噎了回去。
“来得好。”却听那磕茶碗的人沉声吩咐。“这茶不成,换壶香片(1)来。”
“……好好的茶,换它做什么?”对坐的少年人抬起眉梢。“这茶虽比不得您平素所饮,倒也不见得——”
“去换。”那人朝跑堂儿跟前放上一锭碎银,方转眼望向少年。“毛尖性寒,秋冬不宜——你脾经(2)弱。”
少年一怔,便垂了眼睫,不再说话。
跑堂儿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忙不迭接过银子,拎起茶壶诺诺地去了。待退下时,还将他二人好生打量了一番。
较长那人约莫二十八九年纪,罗氅蝉冠(3),气度弘雅,儒士打扮,只多了些英气。衣饰虽不尽华美,打眼一瞅,也知不是寻常货色,惟是神态凛然,颇有些戏文子里“铁面判官”的味道;再看那少年,方不过十五六,一眉一眼俊秀和润,打扮却是再寻常不过的手艺人模样。粗布制的短打(4)不甚合身,教长腰带扎过几圈,犹是显得肥大。
瞧他二人相谈时的情形,绝非主仆,亦不像店家与主顾;时而熟稔非常,分寸间又仿佛有些生疏。跑堂儿一面寻思着,脚下动作却不慢,只余两位客官坐在原处,各自收声,一时间,倒免不了些许尴尬。
“……父皇母后可好?”
半晌,少年抬起头,轻声问道。
“都好。月前圣上曾染风寒,所幸数日便愈,现龙体康健。”那人回答。“倒是殿下,离宫时方九月,如今已深秋了。”
“有劳老师挂心。”少年漫然一笑。“此地甚好啊,民风淳朴,景致宜人。学生在此饱暖无忧,太平安乐,纵是再过个一年半载……”
话音未落,右手先被人捉了去。
“……老师?”
“‘饱暖无忧’,”缓缓将他的掌心翻向上,为人师者目光一冷。“……‘太平安乐’?”
掌中有茧痕若干,最多的却是灼伤,指根与指腹诸处尤甚。少年面色微赧,忙要抽出手来,却被握得更紧。
“怎么回事?”
语声沉峻。
“一点皮外伤,无碍的。”少年轻描淡写,倒不见十分局促。“‘饱暖无忧、太平安乐’这话原也不错。我在铁匠铺里当学徒,师傅一家人好得很,衣食皆由他们关照,吃不了什么苦头。只是那活计,起初着实累人,好在久而久之也便惯了,眼下一切顺遂……啊,茶来了。”
有人便放了手,从容转作拨让茶杯的样子。跑堂儿未见有疑,将一壶新沏的茉莉香片搁在桌上,匆匆躬了一躬,转身忙活去了。
于是喝茶。
小城闭塞,人丁亦不旺,客栈又十分简陋,茶自然也难是什么好茶。少年喝得自在,却不忘时时抬眼看别人的神情:“老师,这样的味道,怕您饮不惯罢?”
“不会。”那人且为自己斟茶。“楼胡水浊,一样饮过三年。”
“咦?老师驻守过楼胡关?”少年闻言,秀眉一扬。“怎么从前不曾听您提起?”
“在何位,谋何政。”那人执起茶杯。“如今我已非边将——”
少年端端望着他,新月般的眸子里一片濯然。
“‘你却仍是太子。’”他似笑非笑道。“——再来,老师定要如此说了。”
“殿下心知最好。”
“可我……我一点也不想做太子。”
少年道。
从神情,到语气,尽皆透出温和的执拗,毫不强硬,但坚韧无匹。
少年只是少年,身量城府俱不足盈,细致的面容更谈不上威武;然而,一举一动,有着令人不能抗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