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捆绑
前天傍晚散会以后,泽田纲吉走上前,问有空没,我们谈谈。
云雀恭弥未曾出席,泽田纲吉是在其他人陆续走个差不多方才蹭过来。我说请给一分钟考虑,然后掏手机从前翻到后。实际上也没真打算联系谁。他依旧站在边上,胳膊夹住叠文件等著。
从开始到现在,基於任何人类所能想起的一切借口,我都不认为自己跟彭格列,跟黑手党有任何谈判必要。如今这一论调本身已然沦为一种自嘲。确实,早年因为某些压迫某些不得不接受的威胁,言不由衷应承下所谓雾守一职。口头承诺本身不存在语言之外更多约束力,所以,就算所有目击者日后或哭爹喊娘或端起机枪对准太阳穴,说当年你六道骸如何答应下来,现在又为哪般却要反悔——我也可以抛弃今生作为六道骸的身份,去与全世界抗衡。
抗衡在很多层面不意味一定就是为敌。敌人永远只可能是那个妨碍自己做出正确判断的另一重人格,也就是自我的背面。好在现下谈判涉及不到这些。用泽田纲吉的话说,他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的身份跟我谈谈。不是顶头上司,也不是曾经互相抗衡的个体。 没理由拒绝,便随他进办公室,顺便替他关了门。
花费百分之一的脑力就猜得出,他是打算谈什麼。
听说你要走。
啊。
云雀学长也要走。
你已经找过他了。
我已经一周没见他。打算去哪。
没考虑。
再也不回来?
不知道。
随即他放松身体,整个后背交给软皮转椅。我心裏想著最后应该摆出点尊重的下属的样,但想和做是两码事。敏锐的直觉主义者看出我的手指犯了烟瘾,默不作声丢了支打火机过来。我终於有机会道谢,跟著开了些很蠢的玩笑调节气氛,比如你怎麼不用自己的额头点火点烟,他就当真眉心冒两丝火气,又迅速熄灭。
浪费生命擦亮他人口中尼古丁,然后从气管食道一同灼烧,最终肺部捅个窟窿。一系列幻觉仅仅存在於不良思维的脑内,可能被他猜到。泽田纲吉咳两声,说,别太自以为是。
究竟这个词指的是刚才劣质的玩笑,抑或针对我要走云雀也要走这回事。叼著烟,我只冲他点个头,腾不出嘴答话。
想来彭格列不去找云雀,并非找不到他的人,而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的立场。任何人包括我在内都明白,云雀恭弥是个留不住的,天崩地裂照样我行我素咬人逗鸟。就算泽田心中成百上千个声音呼唤不要走请留下,最终那些嗓音只会变作轻声嗫嚅,好比刚才两声咳嗽。 行动力,胆识,借口和理由,他一样也占不到便宜,唯一只剩心中零零碎碎的想法和愿望。就算这些想法愿望充斥整个肺腑胸腔,爆发而出首先炸死的依旧是自己。
这小子很识相。但不够理智。倘若冷静如他的鬼畜教师,今天,现在,他就不会依旧企图跟我谈谈。
你要走。
你已经知道了。
再也不回来?
我不知道。
就因为云雀要走?
这问题很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