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
◆/文：今本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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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少了一个支点，那么这世界，是会整个塌下来，还是拼命向一个方向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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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
北疆那几年总闹雪荒，上谏的折子冬初起便络绎不绝，当朝天子昏庸碌碌，不恤政事而无为。朝堂权臣独大，势力根系极深，年少天子早已不过是架空权政的空壳。下层疾苦无人问津，王耀嗤笑着，上位者却始终沉溺在权谋争斗与歌舞升平中认不清现实。
王耀知道所谓北巡不过是上司应付百姓的敷衍手段。落雪的风景淋漓，一缕风探进寒得彻骨。王耀放下车窗的锦帘，合了合笼袖，靠着明黄的织锦垫子半阖了双眼养神，白狐裘遮了小半张脸，车内的香炉缭绕着墨荷的轻烟。
马车不急不徐稳当向前行进时，王耀听见断断续续的吹奏声零星传来。声音轻微得并不如何惹人注意，却又好似无法忽视般的让人动容。
王耀从车窗探身出去，忽然伸手示意，“停下。”
车下寒风凌冽得毫不留情，偏长的黑色发丝凌乱地半掩住眼，王耀侧手拂开额前风吹过缭落的碎发，寻着吹奏声的方向转过身望去。
王耀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他所看到的画面。
风凛然得好似未曾停止，四周雪地是整片的苍白，鸟群不时盘旋在远处的天际线，暗色天光沉着阴影，掺着昏黄的光线，雪停了已经半晌，微光渗透过云朵穿梭进树木凋零的枝叶，一个孩子靠在树旁断续吹着口琴。
大抵八、九岁的小孩子低垂的眼眸敛着清冽的微光，双手持着木质薄片的口琴微低下头，浅金的发丝在风中缭乱着，纯白的围巾好似被风靥碾压成长卷，铺展绵延，略显单薄的短衫掩不住小孩子纤瘦的身形，口琴声并不如何娴熟地奏不成章。
他忽然停下了断续的演奏，有所察觉似的抬头望向来人。
王耀在这时才看清那孩子的脸。浅色的发丝轻快地在脸庞蹁跹，嘴角的笑容似乎显得更天真无邪，墨紫色的瞳孔流溢着隐隐看不分明的微光。没来由的，王耀却有种在紫蓝色里隐藏着令人心悸的浓稠深潭的错觉。
他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年幼的孩子又怎么会有这样侵略性的眼神。
王耀脱下自己身上的白狐裘，半蹲下身，覆上了那孩子的肩头，他笑了笑，力度轻微地揉了揉小孩子半短的头发，“呐，你也是国家吧。叫什么名字阿鲁？”
原本等待着对方回答的王耀看见他张了张嘴，却忽然听到自后方同行臣子的声音传来，“大人，时辰不早了，还是尽快赶路为好。”
王耀回过头紧了紧覆上他肩膀的狐裘，站起身一掀雪褛，“我是王耀阿鲁。那么就先告辞了阿鲁。”
笑着揉揉他浅色的短发，王耀转身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怎么？”孩子的声音清亮又糯甜，王耀回身偏头等待他接下去的话。
眼前那孩子突然笑起来，“是伊万。”
“什么？”王耀因为猝不及然的疑虑有些怔仲。
“你要记住，我是伊万·布拉金斯基。”孩子的脸孔突然严肃起来又很快笑开，“下次去我家吧。”
从没人这么用过这样语调跟自己说话，他望着叫伊万的孩子时这么想。“会再见的。”王耀最终还是笑起来，“一定会再次见面的阿鲁。”
伊万在原地看着马车驶远的方向，手上仍还握着木质的口琴。他用左手紧了紧裘衣的领口，垂下头还可以闻见同那人身上不知名的香味——南方一样的温暖气味匍匐进鼻腔。
这样的温暖同常年与冰雪为伴的人来说是不可轻言的流赎。他便是感受到这样气味的那时才得知身后那人的存在。
那个少年模样的东方人很好看，是不似北疆牧民的纤瘦精致，雪景的凄清之色在黑曜墨瞳里晕染出一幅只在画中见过的烟雨水墨。分明是这样一个笑起来好似江南缱绻暮春时节的人，却自有种君临天下般睥睨众生的气势，明黄色单薄褛袍上的五爪腾龙张扬地驱云驾雾，原该由于龙纹生出至尊无上的狷狂，却因著那人淡然神韵反而显出了脱尘的意味。
王耀……伊万默念着那人的名字。
伊万笑了笑。刚才的那句承诺一定会因为那人的不经意而被遗忘吧。
总有一天，我终将会与你站在对等的位置。
◆/文：今本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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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少了一个支点，那么这世界，是会整个塌下来，还是拼命向一个方向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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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
北疆那几年总闹雪荒，上谏的折子冬初起便络绎不绝，当朝天子昏庸碌碌，不恤政事而无为。朝堂权臣独大，势力根系极深，年少天子早已不过是架空权政的空壳。下层疾苦无人问津，王耀嗤笑着，上位者却始终沉溺在权谋争斗与歌舞升平中认不清现实。
王耀知道所谓北巡不过是上司应付百姓的敷衍手段。落雪的风景淋漓，一缕风探进寒得彻骨。王耀放下车窗的锦帘，合了合笼袖，靠着明黄的织锦垫子半阖了双眼养神，白狐裘遮了小半张脸，车内的香炉缭绕着墨荷的轻烟。
马车不急不徐稳当向前行进时，王耀听见断断续续的吹奏声零星传来。声音轻微得并不如何惹人注意，却又好似无法忽视般的让人动容。
王耀从车窗探身出去，忽然伸手示意，“停下。”
车下寒风凌冽得毫不留情，偏长的黑色发丝凌乱地半掩住眼，王耀侧手拂开额前风吹过缭落的碎发，寻着吹奏声的方向转过身望去。
王耀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他所看到的画面。
风凛然得好似未曾停止，四周雪地是整片的苍白，鸟群不时盘旋在远处的天际线，暗色天光沉着阴影，掺着昏黄的光线，雪停了已经半晌，微光渗透过云朵穿梭进树木凋零的枝叶，一个孩子靠在树旁断续吹着口琴。
大抵八、九岁的小孩子低垂的眼眸敛着清冽的微光，双手持着木质薄片的口琴微低下头，浅金的发丝在风中缭乱着，纯白的围巾好似被风靥碾压成长卷，铺展绵延，略显单薄的短衫掩不住小孩子纤瘦的身形，口琴声并不如何娴熟地奏不成章。
他忽然停下了断续的演奏，有所察觉似的抬头望向来人。
王耀在这时才看清那孩子的脸。浅色的发丝轻快地在脸庞蹁跹，嘴角的笑容似乎显得更天真无邪，墨紫色的瞳孔流溢着隐隐看不分明的微光。没来由的，王耀却有种在紫蓝色里隐藏着令人心悸的浓稠深潭的错觉。
他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年幼的孩子又怎么会有这样侵略性的眼神。
王耀脱下自己身上的白狐裘，半蹲下身，覆上了那孩子的肩头，他笑了笑，力度轻微地揉了揉小孩子半短的头发，“呐，你也是国家吧。叫什么名字阿鲁？”
原本等待着对方回答的王耀看见他张了张嘴，却忽然听到自后方同行臣子的声音传来，“大人，时辰不早了，还是尽快赶路为好。”
王耀回过头紧了紧覆上他肩膀的狐裘，站起身一掀雪褛，“我是王耀阿鲁。那么就先告辞了阿鲁。”
笑着揉揉他浅色的短发，王耀转身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怎么？”孩子的声音清亮又糯甜，王耀回身偏头等待他接下去的话。
眼前那孩子突然笑起来，“是伊万。”
“什么？”王耀因为猝不及然的疑虑有些怔仲。
“你要记住，我是伊万·布拉金斯基。”孩子的脸孔突然严肃起来又很快笑开，“下次去我家吧。”
从没人这么用过这样语调跟自己说话，他望着叫伊万的孩子时这么想。“会再见的。”王耀最终还是笑起来，“一定会再次见面的阿鲁。”
伊万在原地看着马车驶远的方向，手上仍还握着木质的口琴。他用左手紧了紧裘衣的领口，垂下头还可以闻见同那人身上不知名的香味——南方一样的温暖气味匍匐进鼻腔。
这样的温暖同常年与冰雪为伴的人来说是不可轻言的流赎。他便是感受到这样气味的那时才得知身后那人的存在。
那个少年模样的东方人很好看，是不似北疆牧民的纤瘦精致，雪景的凄清之色在黑曜墨瞳里晕染出一幅只在画中见过的烟雨水墨。分明是这样一个笑起来好似江南缱绻暮春时节的人，却自有种君临天下般睥睨众生的气势，明黄色单薄褛袍上的五爪腾龙张扬地驱云驾雾，原该由于龙纹生出至尊无上的狷狂，却因著那人淡然神韵反而显出了脱尘的意味。
王耀……伊万默念着那人的名字。
伊万笑了笑。刚才的那句承诺一定会因为那人的不经意而被遗忘吧。
总有一天，我终将会与你站在对等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