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只知道主人没回写字都只写一个“瑶”字。有时张狂奔放,有时委婉含蓄,时而潦于草书,时而又正于小楷。就连主人每回弹琴,也是同一支曲子。主人曾说这曲子叫做《相思》。明明那么欢快的曲调,现下被主人弹得那样悲伤。我总记得那天晚上,月光倾城,主人一袭白色衣裳,端坐在七弦琴前,修长的手指轻弄琴弦,那似是忧伤似是快乐的琴声在别苑中荡漾开来;主人唱着歌,夏风吹过,发丝同衣袖翻飞起来……月下,风中,弹琴的主人看起来像是一幅画一样,如梦似幻。不多时,主人抚罢琴,站起身,陡地拿起桌上的酒,左手拿壶右手执剑,在盈盈的月光下,半是舞剑半是吟诗,半是癫狂半是清醒。突然间,天地变色,雷声滚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主人浑然不觉,依旧径自舞着歌着……我想主人肯定是醉了。可世人都道一醉解千愁,为何我家主人却是越醉越愁?浓眉紧锁,双唇呢喃,隐约听得他在低语“瑶儿,瑶儿”……好不容易待到雨过天青,忠伯把主人带回房间好生照顾时,我清楚的看见了主人眼角的泪痕。我想,是泪水还是雨水,约莫主人自己也不知道吧。
主人足足昏迷三日才醒转。那时候,他就那样疲惫的躺在床上,面容消瘦,神情惨淡。当时我记得,他手中只死死的抓着一方绣帕。那帕子上绣着芬芳满目的浅红桃花,我认得,就是主人门前的那棵桃花树。帕子右下角还分明绣着个“瑶”字。主人这么些年只想着这个瑶姑娘,再没对别的女子正眼瞧上一眼。想我家主人堂堂国师,文武双全、才貌俱佳的翩翩公子,为何为一女子伤神至此!
主人醒转后的一天晚上,忠伯告诉主人说大局已定,那法阵已经被牢牢的封死,任谁也闯不进去。忠伯还说那法阵就在皇城那废弃的荷花池边上。说来奇怪,那法阵定下之后,池塘里原先枯死的荷花竟然又重新盛开,那光华夺目引得全灵昌都唏嘘不已。忠伯说只有那密霞谷谷心里头的那朵彩莲才能与之媲美。我家主人只是静静的听着,只能从他眼睛里时而鲜活时而暗淡的光芒才知道,他还活着。主人就这样静默着,连忠伯何时离开的都没发觉。反倒是他手里的帕子,被他死死的簒着,不知道皱了多少个眉头。时间过了好久,久到我都要被蒸发干净了的时候,我才听到主人那叹息的低语,若有似无的气息,连我听了都不觉心中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