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铄石的果月,日光缓缓弥漫了整个午后,把我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涂上了金色。
炽热的能量把土壤里的水份蒸发成袅袅升起的白烟,在天地之间交错出许多白色的细小线条。然后,整个空间就像是被各种形状不同,却又很有默契地嵌合在一起的巨大透明物填充着。
午后的大地集聚了太多的热量,空气变得很沉闷,很压抑。深深吸气后,是一阵窒息的感觉。
我躺在枯草上,手指遮挡着刺眼的日光,悄悄地从指缝看向天空,它很蓝,没有杂质。看着很舒心。
不时有些孤鸟飞过,画出曲折轨迹,分割湛蓝的天空。最后若天外飞石,坠出天际。
远远望去的一大片亚热带常绿硬叶林,树木病恹恹地耸着肩。偶尔气流的流动,林叶如海般的浪潮,此起彼伏。
田径场上教官与莘莘学子们不时地发出“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三四”、“左脚……右脚”的口令与吼叫。我很是讶异,因为听起来感觉怪怪的。那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经过一系列杂音的润色。便使得“左脚”变成了“猪脚”,“右脚”变成了“牛脚”。再想一下,六七十个人同时吼叫起来,就很像农贸市场内肉摊老板们有组织的吆喝声,怪异得很。
班上的大部分人都围坐在教官身边。听他唱《军中绿花》。其他的人是散坐四周,三五成群,嬉笑一团。
我爬起身,坐在草地上。看着和我一样独坐着的诶了。
她双腿齐齐地伸直,眼睛盯着手中不断摆弄的枯草。发丝被微风扬起,几缕长发飘在眼前。她无意地把视线掠过周遭。可能有些厌烦,便将枯草扔掉。用双手把那些头发分开拨绕在耳后,而后又安静地坐着。
她的面部肌肉忽地紧拉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弯弯的双眉跳动,后把眉头锁紧。乌黑的眼珠开始不安分地转动起来。最后,她的视线在右身后的那瓶矿泉水上停留下来。
诶了将它拿起,右肘微抬。洁净的大拇指与食指将瓶盖拧开。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将瓶盖压在掌心,左手握住瓶身。右手余下三指稍扶瓶身,将瓶口送往嘴边。她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宛若编贝的齿牙。再扬起头,那矿泉水带着一丝温热从她的口腔流至喉咙。锁骨上的肌肤微微颤着。
不久,瓶子内水流动的速度减缓,到最后,停下。女孩再将瓶身移开,盖好瓶盖。用右手背轻轻地将溢至嘴角的水珠擦拭而去。那嘴唇上残留着的水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
我想诶了也和我一样,不那么瞩目吧。
我们有相同的白色帆布。相同的黑色小脚裤。不同颜色,但图案却都简单的T-shirt。她有乌黑的长发,我有似狗啃的痞子发。她皮肤白皙,长相甜美,小小的酒窝。而我,肤色是专门用来衬托她的,长相较逊,笑起来没酒窝,只有青春豆的凸凸凹凹。
我们好像都沉默安静。不瞩目。可在随后的班干部竞选上,诶了用她那一长串激昂的竞选演讲,迎来了全班的掌声,也迎来了她那副班长的职位。
我一下子懵了,突然间我发现我们之间是有差距的。因为她注定受人瞩目,而我却平凡到了极点。
即便如此。这个发现也没有对我的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依旧在我人生的空白处随意涂画着。
早晨六点四十分起床,刷牙,洗脸,出操。而后早读,用餐,上课,中午偶尔跑进网吧上上网,下午上课睡觉,如果中午不上网就睡觉,如果不睡觉就看小报,下午上课照旧。放学后,洗澡,洗衣。上晚自习,下晚自习,如厕,洗脚,睡觉。
我总觉得我的世界就那么大,就像只背着自己壳的蜗牛总遇不上适合让自己扒开泥土离开地穴晒太阳的天气。又或者是,我没有扒开泥土的勇气。所以我经常沉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
暗无天日的日久天长后,有个人在我漆黑的世界里悄然走来。感觉是很安静,就像白色的雪花,在天空缓缓地飘,轻轻地落在地上。
原因是我发现我那好端端的落在黑板上的视点会不知不觉间落在诶了的身上。我狠掐一下自己,又盯着黑板,可不久后黑板又换成了她。当我再盯向黑板的时候,却听到数学老师在说:今天需要掌握的重点是……。随后就是下课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