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人十六岁出道，演而优则唱，也曾风行一时。如今事业稳定，忠实粉丝亦有一大批，偶尔也有艺界新人叫一声“前辈”。
却还没有这么频密地被敬称“漩涡老师”，附带鞠躬及微笑。
这里是木叶电视台第三届“乐坛新人秀”12进10的节目现场。
出了名性情温和的鸣人作为评委的一员，对选手的歌艺及台风进行专业性点评，意见中肯而不刺耳。三位评委谁毒舌，谁耍宝，谁专业，早在节目筹划之时便已敲定。
已经进入全国总决赛，耳朵也免于遭受噪声荼毒。
然也仅此而已。已出场的选手乏善可陈，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质，在娱乐圈这潭深水只会迅速沉没，泡沫也微弱。
“新人秀”上届冠军白，自海选便抓紧大众眼球，在网路上刮起一阵雌雄莫辩美少年狂潮。
保持着优雅坐姿平静表情，鸣人心内却已疲倦。
刺目灯光晃眼名牌，粉丝的狂热呼喊主持人的刻意煽情……喧嚣如是。
自众人瞩目的舞台上思绪游离，鸣人也非头一回。恍恍惚惚，直到回神之际，鸣人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
台上安静演唱之人，赛前主办方给评委的特别材料上在列。
这是个已被节目背后娱乐公司注意的选手。
低吟浅唱，眉目淡淡。一束光斜斜打下，丝丝碎发映出灿亮的虚影。
整个人却是沉凝的。黑的极夜一般黑，白的冰雪那般白，五官又过于精致，仿佛能灼伤人眼。
好似永远有一股清风环绕身侧那样的不染片尘。
低调紧身黑毛衣，浅色牛仔，显出修长身材，又略带些青涩学生气，到底还只是参加选秀的新人。
相比起来，歌唱逊色许多。他有一把磁性好嗓音，然技巧缺乏，只是KTV水准，表演也不够自然。
瑕不掩瑜，很特别，非常特别。光是气质，已足够名片一般的辨识度。
一曲终了台下已疯狂起来，“佐助佐助”的呼声分贝明显盖过之前几位。
轮到鸣人点评，他展开招牌式阳光笑容，如是道：“可能是紧张，嗓音有点生涩，高潮部分几个音失准。但是——很不错，我很看好你。”
全场哗然，连主持人亦在起哄。鸣人会给选手留面子，但眼光也是不低，这大概是鸣人本场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换做别人，一定趁此机会与鸣人攀附交情，当场声言“我也仰慕漩涡老师许久，今天真是万分荣幸”云云。
然舞台中央的佐助只是举起话筒道：“谢谢。”眼神沉静语声淡漠。
真是十足的矜持。
鸣人笑一笑，并不意外。无论这冷清气质是不是刻意造就，他的反应都合情合理。
接下来的赛程又差不多陷入平庸。倒数第二个选手登台时，鸣人的精神才稍为一振。
乌黑的垂肩长发与浅色的瞳仁，分外打眼。选曲为舒缓悠远的古风，显然是做足了功夫的，唱出浓郁京戏味道。材料上又一名需要留意的选手，宁次。
评委们对他的唱法褒贬不一。自然，有争议就有曝光度。
佐助与宁次早早晋级，在优胜席上比邻而立。摄像机频频向这个方向拉近景——的确是赏心悦目的一角。
鸣人卸了妆，墨镜兜帽装束从电视台后场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
却是这么快就与佐助面对面。
鸣人朝对方点头招呼，被还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纤薄的唇角只是略勾了一勾，冰泉般冷冽目光游离开去。
台下似也难打交道。
说起来，选手们赛后由电视台大巴统一送往酒店，实在不该在这时候这地方看到他。
鸣人思忖着，和佐助同在地下一层步出电梯。
“鸣……鸣人？”有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小樱，你怎么在？”
粉色长发的摩登女郎一瞥安静立在不远处的佐助，眉眼弯弯：“我来接佐助回酒店。你
怎么不告诉我你是评委？早知道请你多关照关照他！”
“他的实力无需我关照。”鸣人笑答，心里不是滋味。
当真是实力不俗，这么快就攀上了如此靠山。春野樱出身豪富，家族企业是木叶电视台一大赞助商。
小樱将佐助塞进名车，挥手告别。
宝马香车，伊人远去。鸣人双手插兜闲闲走到自己跑车前面，笑了开来：“谁叫你颜控，笨蛋。”
潜规则什么的，差不多也该习惯了，那不就是一张小白脸。
——亏自己还觉得气质独特。
然而那个人弯下腰，头发一瞬间垂下来遮住眼睛，钻进璀璨闪亮的Gallardo车身时，心里还是觉得可惜的。


两天后鸣人接到小樱电话，被请求给佐助补习唱功。
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迟疑了一下鸣人还是道：“好吧，我住在希嘉，让他来楼下KTV。”
和小樱彼此也有些交情，总不好一口回绝。
“真巧！佐助他也住希嘉，17层03房，说不准你们还是邻居呢！”电话那边声调拔高。
鸣人噎住，还真是邻居，03房好似就在走道对面。
片刻之后电话又打进来，这回嗓音低落，带了几分沮丧：“我刚才打给佐助，他说自己
感冒休息，就不用麻烦你了……真是对不起！”
宽慰对方几句，鸣人把手机搁在腿上，低笑，手肘撑着圈椅的椅背。
感冒？还真是不出意料的拒人千里啊。
用完晚饭回来，鸣人路过03号门口，听见隐约的一阵乐声。酒店隔音效果不错，若不是鸣人的职业本能，也听不出这歌声来的。
略想了一下，鸣人按门铃。
响了两声之后，门被拉开，门后人随意的蓝T恤白短裤，微乱的头发漆黑的眸子，惊讶地望着鸣人。
“嗨，不请我进去吗？”鸣人神色开朗，脸皮极厚。
“请进。”愣了一愣佐助才道，侧身让开。
“有什么事吗？”佐助走进起居室，鸣人已坐在沙发上，眼睛对着电视。
“听说你感冒了，来看看你要不要帮忙。”鸣人转过脸来，眯着眼笑得很诚恳。
“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佐助沉着脸色，语气差不多像在送客。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回绝了，难道他还非要我跟他学不成？
鸣人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佐助的态度，转回去看着电视屏幕：“原来你也听我的歌。”
电视里，鸣人披头散发，盔甲带血，搂着怀里垂死白衣女子，强抑抽泣。背景一片苍凉，似是广漠战场废墟，火光浓烟在远处升腾。
MV拍成这样，歌声更是卖力地极尽悱恻、极尽凄切，高潮处金铁相击声嘶力竭。
鸣人的风格轻松阳光，这首歌算是颠覆之作，收录在前不久发行的新专辑上。
佐助微微皱眉：“你的歌有几首我喜欢，但这首很讨厌——只是刚好放到而已。”
“是吗？”鸣人双手环在颈后，优哉游哉，“我最喜欢这一首。”
MV里的他实在说不上什么风度，形容狼狈满脸涕泪，再加上歇斯底里的歌声，一般人面对屏幕里这样的自己早已尴尬万分，鸣人全不受影响，跟着音乐低低哼了几句。
“我说，你真的不要我教吗？”片刻后鸣人问道。
佐助不答。
鸣人叹了口气：“算了算了，难得我好心……以后买我的专辑不要指望我给你签名哦。”开了个似乎不太风趣的玩笑，他起身向外走去。
房门在身后关上，鸣人回头看看，心里堵着一股气。
这家伙……宁愿去结交小樱也不愿意求我！豪门什么的，吸引力就那么大么！


几分钟后，鸣人落座评审席，另两位评委唐苏和白芸向他点头示意。
“今天过后，又不知有多少人要生煎火烧我！”一向毒舌的唐苏半真半假地抱怨。
白芸哧哧笑，瞥一眼鸣人：“我绝对会陪你挨骂！小鸣你要保持艺人形象，比我们好命多了。”
“哈啊~”鸣人装傻，“我就是片绿叶，衬你们两朵霸王花，谁会跟绿叶较劲？”
插科打诨了一气，开场音乐响起，水银灯渐次点亮，三人都停下话头。
全场安静，屏息等待节目开始。
咚咚鼓点似天外降下敲击在每个人心口，灯光连闪中功夫少年们摆出拳法起手式。
夺冠热门宁次自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一曲《龙拳》拉开序幕。
白色对襟唐装，深色短裤白布绑腿。如同古代少侠，干净利落。过门音乐时跨步出拳，侧身飞踢，矫健身手令全场惊叫！
一个完美开场。
宁次眉间藏自负笑意，向观众、评审席各一抱拳。粉丝们放声呼喊“宁少宁少”，气势之盛压倒其余。
鸣人暗自点头，的确人气实力均不俗。开场环节依网络票选而定，他闲来看过，宁次和佐助的票数相持不下，现在看还是宁次稍占上风。
进入比赛环节，选手依次登场。
鸣人发觉自己心里隐隐期待。那种心情，就如得意之作将要见世。


饶是已有准备，佐助出场时的盛况还是令他一震。
追光灯打向舞台，佐助现身。一瞬间全场寂静，唯听调子娓娓响起，只短暂沉默，尖叫声潮水般席卷，盖住音乐直要掀了顶棚去！
佐助就在这全场狂热中静静走来，紧身衣银光流转线条美好。明明是金属质感，却穿出别样飘逸，仿若星空中行走的贵公子。
他原是一潭幽水，此刻竟如点燃了一般，整个人耀眼无比。
清淡眉目焕发钻石般璀璨光华，一个抬眼，一个浅笑，似有十万电伏。
鸣人微笑拍掌，令摄像机镜头向他拉来。明天媒体定会惊爆，热门选手佐助震撼出场，大牌评审鸣人惊艳盛赞。
又有什么法子，且让自己成为台下花痴一员。老天爷的倾心造就，怎能不给面子！
直到副歌部分粉丝们的情绪才收敛下来。佐助的声音在场内回荡，磁性，轻柔。


第一轮后7、8、9、10名待定，两人一组进行PK。
佐助第二个出场。粉丝们喊破了嗓子，唯恐这是偶像最后一次在舞台上露面。
音乐响起，是极舒缓极伤感，仿若独自低语的一首歌。
佐助低眉敛目，唱得投入，那个风靡大众的情歌王子再次归来。
台下甚至有歌迷落泪。
一直到最后的总决赛，都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场景。
敛去光芒的佐助亦是美好的，如同喧嚣背后、最初的那份心动与感激。
白芸在很小声地嘲讽：“卖苦情，真上道。”
鸣人在心里摇头。佐助是认真的，并非做戏——从他的眼睛里能够确信。
PK环节由评委商议给出豁免权。转开话筒，三人小声讨论。镜头拉向评审席，甚至可以看出评委们还有微小争执。
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而颇为讽刺的是，白芸只是在跟唐苏抱怨：“之前炮轰得太过，现在就出尔反尔，处理得不太妥当啊。”
鸣人苦笑。
“该操心的不是我们。”唐苏回答，然后把签字笔递给鸣人，由他在白板上写下晋级选手的名字。
主持人接过那块板，在全场倒数“十、九、八、七……”中将写着字的那一面翻转亮出。
还出了小失误，几个字上下颠倒。但就在这一刻，喜悦的欢呼声已震天响起，有人掩面而泣。
佐助带着淡淡笑容，向自己的支持者鞠躬道谢。
祝贺你。虽然早知道结果，这一刻鸣人还是不由为他高兴。
不管别人看来你晋级的理由是什么，你的表现的确打动了我，佐助。


从拥上来要签名的歌迷中脱了身，佐助沿着后场走廊走进鸣人的化妆间。
鸣人不在，助理们分外热情，拉着他坐下卸妆，还有人给倒水。
佐助难以推拒这一番盛情，略觉尴尬。他来这里原本只是为了归还手表和当面道谢。
悦耳的铃音在室内响起，助理们面面相觑，佐助站起来从自己之前那一身的裤兜里掏出手机，对众人歉意一笑，走出房间。
按下接听：“喂。”
却是个此刻他并不想见的人。
“佐助，今晚请你吃饭吧。”宁次的声音微微上扬，透过话筒能感受到他良好的心情。
“为什么？”
“我的庆功酒啊，佐助。”这回变成了低笑。宁次本场排名第一，以极大优势首轮晋级。
听筒里只剩下了单调的“嘟嘟”声，宁次举着手机，望向走廊边的修长单薄身影，无奈地摇头。
“你生气了吗？”宁次轻声问。
懒散倚着墙壁的佐助直起身子欲走，宁次手臂撑墙，将他束缚在双臂所限的狭小区域内。
佐助身量不矮，宁次比他还略高半个头，从上向下注视他的眼睛时，尤其具有压迫力。
对方慢慢挨近，灼热的气息拂过佐助的脸颊。宁次特有的气味四面将他包围，清淡悠远，平心而论的话，并不算讨厌。
“佐助，你搬出酒店后很多人都说你……”宁次顿了顿，浅色瞳仁中闪过凌厉的光，
“可是我知道，你是为了躲我，对不对？”
佐助面无表情，黑玻璃般的眼睛焦点凝在虚空的一处：“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样冷淡、散漫、目中无人的样子。
宁次俊秀的眉目间一阵黯然，却又很快恢复自负神色。
“我会让你看到诚意，”低沉嗓音略带了调笑，“在我夺冠之时，我会在所有人面前向你表白。”他刻意压低嗓音的时候，就有霸气迫面而来。
佐助倏然抬眼：“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冠军是我的。”
“我等着，”宁次笑得不可抑制，凑近他耳朵低语，“那你可要好好练唱功了，小佐助。”
“咦，你们在场外下战书吗？”鸣人刚巧走过来，调侃道。
浑然不知刚错过一场选秀圈中的爆炸性八卦。
宁次意味深长地看了佐助一眼，转身离去。


“你没事吧？”鸣人看着脸色不佳的佐助，皱起眉头，“他如果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我可以帮你摆平。”
宁次一走，玩笑也无需再开，鸣人单刀直入。
佐助疲倦地小幅度摇头：“这是我的事情。”
仍是语气疏离，鸣人也不以为意，忽而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小樱还来接你吗？”
“不会。我让她不要再来了。”
好似在高兴啊，鸣人摸摸自己莫名上翘的嘴角。“正好顺路，一起回去吧。”
佐助想拒绝，可对方已直接把他拉进化妆间里，天然的自来熟：“等我一下，很快的。”
佐助坐在一边。造型师在帮鸣人卸妆，助理们毫无顾忌地谈论八卦。
“最近网上疯传的迪达拉和蝎十年恋情走到头好像是真的哦，我问了小迪助理白姐，小迪现在整天宅在家盒饭还要她们送，原定的通告也全取消，很颓废啊。”
“哦哦，”有人感叹，“很可惜的一对金童金童啊，鸣人哥你打电话问过蝎没有？”
“他们又不是闹第一回了，”鸣人笑，“从我认识他们那年就一直吵架，吵来吵去还不是去年偷偷在荷兰结的婚。”
“也对哦，”助理小林道，“蝎的新电影好像马上要公映了。”
鸣人作势瞪她：“小丫头不懂胡说什么。我要是蝎绝对努力讨老婆好，假戏做多了会当真的。”
助理们全都笑起来：“鸣人我们知道你是超级好男人！”
“啊啊蝎竟然是在上面的那个，逆了我的！”新来的小何哀叫。这些演艺圈公开的秘密，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收。
气氛欢快，佐助放松身体，昏昏欲睡。
直到被人轻轻拍醒：“佐助，我们走吧，等下在车上睡。”
车里放着安静的音乐，窗外掠过五光十色的灯火。佐助却没了睡意，车窗大开感受夜晚的凉风。
开车的鸣人偷偷笑了笑，拧小车载DVD音量。佐助跟着音乐节奏低哼的声音变得清晰，他有些尴尬地停下。
“你很喜欢唱歌啊。”鸣人道。
“嗯。”
“那个，我就把上次你拒绝我的事情忘记吧，你还想跟我补习唱功吗？”
那个人好久不做声，鸣人半转过头。
睫毛低垂，眉头蹙起的佐助很好看。可是……好可恨啊真要靠求的他才肯么！
“专心开车。”佐助淡淡道。
鸣人垮着脸回过头去，大力抓着方向盘，忽听背后低低的一声“谢谢你”。
“……好人卡收下了。”愣了一愣鸣人才笑着回答。


两人一路无话。
回房不久，佐助收到服务生送来的包裹。拆开大略看了里面的文件，佐助把它丢在一边，冲了个澡，早早地上床休息。
窗帘没有拉紧，漏进清亮的月光。
佐助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
今天又拒绝了鸣人一次。其实是感激的，只是一个人生活太久，习惯事事靠自己，对别人的好心总是手足无措。
已经欠了很大的人情，还不知道怎么偿还，不想再欠更多。
闭上眼皮，眼前模糊浮现宁次的影像，嘴唇翕动，仿佛哀伤而急切地诉说着什么。
佐助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拧亮灯，摸到遥控器打开DVD。
鸣人的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胜在琅琅上口调子好听，街头传唱率200%。
毯子松松搭在身上，佐助听了会儿音乐进入梦乡。如果鸣人知道自己的歌被当成安眠曲，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二天醒来时，可能是空调的温度调得过低，佐助觉得手脚冰凉，浑身乏力。
打电话给酒店礼宾部要了盒感冒药，他裹着毯子恹恹躺下。
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按门铃。佐助强打精神去开门，门外西装领带的年轻人极为谦恭：“宇智波先生，我是来接您去公司的。”
佐助把他让进起居室，自己去卧室换了身衬衫长裤出来。
“走吧。”苍白着脸的他说道。


车子缓慢驶入停车场，佐助下车，被那人领到悦达酒店门口。
佐助愕然：“不是去华宇的培训中心吗？”昨天的书面函里，明明是华宇娱乐，新人秀节目的赞助方邀请他参与新签艺人的培训计划。
若是他能取得较好名次，日后必然是与华宇签约，佐助也就没有回绝。
对方笑：“午饭时间嘛，老总请宇智波先生一起吃个便饭，吃完再做事。”
进了包间，佐助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满满的坐了一桌，看衣着气质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这算是便饭？
唯一的熟面孔，同一届新人秀选手姚庭向他望过来，微微点头。与佐助不同，姚庭今天穿得相当高调，黑白条纹印花开衫搭配皮质项圈低腰牛仔，不像是来吃饭的。
入席不久，菜色流水一样呈上。
“这是我们公司未来的大明星，宇智波佐助是吧，”席间坐在上首的中年人朝佐助遥遥举起酒杯，笑得和气，“来来，干了这杯。”
佐助握着高脚杯，浅浅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却像一路着起火来。
他还是第一次喝酒。
“这就不够意思了，”对方仍在笑，语气却稍稍加重，“像我这样一干见底才显出诚意，你说是不是？”他转动手腕，亮出空空的杯底。
场面安静下来。有人赶紧打圆场：“新人不懂规矩，我们华宇的老总亲自敬酒，怎么也得给足面子不是？”
就起身给佐助重新斟满，脸上还挂着笑，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丢出一个警告的眼神。
佐助紧紧攥着酒杯，指节发白。有些事情，再不情愿也要做的，一个人打工过活的二十年里他已经很清楚这一点。
“酒量不佳，就这一杯吧。”闭眼仰头一饮而尽，轰的一声，脑子像爆炸开来。所有的思绪都分崩离析，碎片漂浮在云雾之间。
在别人眼中，他一下子潮红上脸，眼神迷惘的样子，倒是颇为有趣。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强烈的不适感挽回了他最后一点神智。
酒席上喧闹如旧。“我去洗手间。”细如蚊蚋地吐出这句话，他快步冲出。
脚步已然虚浮。
冲进洗手间，佐助撑着水池台面呕吐起来。眼前一阵一阵的黑，胃被掏空的虚无感如同灭顶的潮水，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好难受……这感觉，就好像童年记忆中的那次重病。
仿佛又看见了那张温柔地微笑着的脸，拿着湿软的毛巾轻轻在他额头擦拭。
流星一样明亮的眼睛里映满的是他小小的身影。
佐助，他唤。
哥哥，哥哥……佐助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着那个暌违了很久的称呼。有那么一些瞬间，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落泪的冲动。
可是佐助只是狠狠咬住了唇，低头把冰冷的水泼到脸上来。


是敌是友？佐助无法思考，只是用尽力气挣扎。身子沉闷地撞击在挡板上。
“救命……”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竭力溢出。对方只是冷笑，那只手抚过细致的肚脐，一直探入腰带松开的长裤里。
脚步声顿了一顿，又慢慢远去。
佐助野兽一般厮打起来，眼神亮如荧火。没有人救，只能靠自己！
姚庭停在走廊上，垂着眼睛冷笑。
在洗手间里……还真是狼狈啊。
从兜里摸出手机，唇角的笑容变得愉悦起来。怎能放过这个彻底毁掉他的好机会？
快速按下几个键，他随着彩铃音轻哼。
电话通了：“喂，杰哥吗？帮我跟每日鲜闻爆个料……”
两个人都在剧烈喘息。佐助努力向后缩去，积聚着身体里仅剩的气力。他从来算不上身强体壮，现在的状况更是极其糟糕，体力对比悬殊。
“还没有死心？”对方恶毒地笑，“现在这么凶，等下叫床都没力气叫。”一双眼也没闲着，扫过他赤裸的白皙胸腹，望进被扯下半边的长裤里去。
清脆铃音突然自死寂中响起。陈总监的反应极快，抢过那只手机直接丢进冲水口。
宁次一遍遍按着重播键，终于颓然放弃。你就这么不想理我吗，佐助。
却不知道他想着的那个人，此刻正面临着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每日鲜闻主编鹿丸听完手下小编的紧急汇报，若有所思。
本国两大传媒业巨头，木叶传媒与每日新闻，已明争暗斗多年。有这样重创对方力捧新人的机会实在该高兴。
考虑了一下，他拿起座机听筒。
“咦？”陷在沙发里打电动的鸣人接通嗡嗡直响的手机，“鹿丸，找我喝酒吗？”
“我们的人拍到过你和宇智波佐助同进同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那边语速很快。
不愧是狗仔老大，鸣人暗想。
“我和他是……是好朋友啊。”心虚的回答。鸣人觉得，佐助一定不这么想。
“宇智波出了麻烦，听着，既然他是你朋友我就把情况告诉你，你怎么做自己决定。作为朋友我劝你不要冲动。”
“怎么了？”鸣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鹿丸的语气相当严峻。
“宇智波在悦达酒店十七楼洗手间，华宇的艺术总监陈天铭性侵犯他。”鸣人一手握手机，抓起车钥匙奔出房间，电话那边在继续，“爆料人希望我们趁他出来抓拍，似乎还在进行，你现在赶去可能还来得及。”
“我知道了，谢谢。”鸣人挂电话，电梯飞速下降。


一路狂飙，连闯数个红灯。
鸣人的精力高度集中，两眼直视前方。以现在的车速，他已经是凭借室内卡丁车的经验在开车了。
一个急刹，鸣人被对面一辆逼到路边，余光看见后视镜里**正向他跑来。油门一踩，跑车十几秒内加到高速飞驰而去。
趁这短短间隙，鸣人默念了一句“纲手姐不要剥我皮”又立刻回到飙车状态。
纲手是他的经纪人。当街超速闯红灯被抓就够她烦心的，眼下要做的事只有更甚。
“真该给你立个牌坊！”陈天铭揉着胳膊上血红的牙印，咬牙切齿，“再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救你，怎么你还不学那些烈女自尽？”
佐助的上衣几乎全被撕烂，身体因为极度愤恨而颤抖。
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那双手摸在身上时，那种恶心又羞耻的感觉总是激得他再度挣扎。
鸣人驶进停车场，跑向酒店大门。
陈天铭抓着佐助的肩把他狠狠砸在挡板上，语气森冷：“你让我失去耐心了。”
佐助失神地瘫软下来，仅剩的衣物也被对方一把扯下。
“这样乖乖的多好。”他握住了佐助最脆弱的地方，毫不怜惜地揉搓。
电梯还在20层，鸣人转身从楼梯一级一级向上跑。
爬到第四层看到电梯门打开，他抢在别人前面冲进电梯，关门：“对不起有急事！”
另一只手捏了捏紧致的臀，探向那个还没有人拜访过的入口。
挣动的佐助被他牢牢压在身下，反倒更激起欲望：“快要忍不住了……今天开丄苞，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出下血的。”
笑声得意。
鸣人冲出电梯，奔向洗手间。建筑物内部路痴症的他这次脚下丝毫没有迟疑。


有人说，当你木有力气写正篇的时候，可以去写番外。于是——
kuso小番外一
吊着威亚在空中旋转三圈再轻飘飘落在地上，鼓风机的风托起柔顺长发和素白的衣角。
“……西门吹雪！”群众演员作各种震惊、惊艳状。
一手背剑于后，西门吹雪衣袂扬扬，谪仙般走来，神情冷傲似雪。
“注意走位！”导演满头大汗地提醒。
“兄弟们，一起上！”一个人高喊，然后一群人举着道具刀剑冲杀上前。
……
一剑划过最后一人的脖子，对方大瞪着眼仰天倒下。
脸部特写，西门吹雪微微皱眉，似是寂寥之色。
抬剑，对着雪亮剑身上的一抹红色素蜂蜜，轻轻一吹。
那滴“血”缓缓从剑锋滚落。
“好！”导演痛快地给过。
扮演西门吹雪的佐助下了场，在探班的鸣人身侧坐下，接过他递来的一瓶冰水。
初夏时分，穿着厚重的古装拍戏已觉得热了。
鸣人的皮草帽子丢在一边，手里拿着个微型风扇吹着，一身披披挂挂的布条，比佐助看上去穿得还要严实得多。
隔壁射雕剧组在拍的是一场杨康穆念慈的对手戏，郭靖鸣人得了空，便溜到《陆小凤》片场看望佐助。
“蓉儿~”鸣人忽然凝视佐助的眼睛唤道，深情款款。
佐助手一抖，顿时呛到。
鸣人忙给他拍背。
他俩的关系已是众人皆知，对于这种公然秀恩爱的行为，大家也见怪不怪。
在附近休息的花满楼宁次走过来，双手抱胸：“郭兄，幸会呀。”
鸣人抬头笑道：“原来是康弟，坐。”
“不，郭兄认错人了，”宁次刷地一把展开折扇，风度翩翩，“在下欧阳克。”
笑容玩味，望向一旁看热闹的佐助：“蓉妹，跟我回白驼山可好？”
“喂，你们！”佐助气结。场外闲人都哄笑起来。


鸣人把佐助安顿在后座，摸了摸他额头，触手滚烫。
“你的状况不太好，要去医院吗？”
佐助摇头。鸣人在心里叹气。的确，现在去医院这样的开放性场所实在是太危险了。
给他系好安全带，颈后垫上车枕，鸣人轻声道：“我开慢点，你在车上先睡一觉吧。”
到达目的地，鸣人停车打开车门。
佐助气息沉沉地睡着，眉心似有些不安地拧起。
收回打算推醒他的手，鸣人解开安全带，俯身抱起他来。佐助在这时候睁开眼，眼神迷蒙。
“放下我，鸣人。”
“好好，”鸣人反倒紧了紧怀里，笑容狡黠，“到前面监视器那里放你下来，现在别担心。”
说着大步走去，也不理会佐助的挣扎。
鸣人抱得很稳当，小麦色的胳膊结实有力。就算是不可避免的一些微小颠簸，也只是让佐助在这摇荡中更加昏沉欲睡。
哎，又快睡着了吗？鸣人低头看一眼，又抬眼搜寻了一下停车场边缘监视器安装的位置，曲膝顶住佐助的身体从兜里掏出一副墨镜来。
佐助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句什么。鸣人把墨镜扣在他脸上，抱着他侧身经过监视区，快步走进电梯。
此后自然是把人带回自己房里，让他在床上和衣躺好。佐助发着高烧极度虚弱，不然也不会这么老实。
鸣人给他服了药，又喂了一点流食，一切妥当之后四仰八叉瘫倒在沙发上。
这种杀进城堡打败魔王救出公主的事件，对身心都是相当大的消耗，唯一可庆幸的是 BOSS不算强大。
刚喘了口气，手机就响了。
鸣人赶紧跑到外间，甫一接通他就被电话那边怒吼的女声震得浑身一颤。
“鸣人！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我、我在街上飙车被抓，而且打了华宇的艺术总监一拳……”鸣人小心翼翼，不敢半点欺瞒。
“你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要见义勇为你不记得用助理吗？”
鸣人朝着话筒赔笑。当时的情况实在太紧迫，不是他不想做得再圆滑些。
“公司已经在处理了，”那边纲手气消了些，“下次注意点。这样的事情再来个两三回，你还是卷铺盖回家卖红薯吧。”
“是是。”鸣人唯唯诺诺，挂掉电话长出一口气。
独自一人奔跑在寂静的巷子里，下弦月在石板路上映出微弱的光亮。没有尽头的奔跑，似乎在追赶什么，屋檐下围墙后的阴暗中却忽的响起尖笑，黏稠的触角将他全身包裹……
“哥哥，哥哥……”
佐助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大汗。
“佐助，怎么了？”趴在床边的鸣人被这动静弄醒，连忙跳起来询问。
“没事，”佐助扶着额头轻轻喘息，“给我两片安眠药好吗？”
鸣人挠头：“吃药不太好，我给你热杯牛奶吧。”片刻之后端着温热的牛奶回来了。
佐助接过杯子，轻轻晃动杯身，水汽熏得他有些眼酸。
“鸣人，今天为什么要救我？”良久他问。
鸣人支吾了一下，微笑：“因为鹿丸问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回答是好朋友。”
“既然我擅自这么决定了，当然，就该做一个朋友该做的事啊。”
这并不是个好理由。佐助望着鸣人，抿唇沉默。
鸣人被看得心虚，连连摆手：“你就当我是在讨好未来的歌坛巨星吧，真的！”
“笨蛋。”
佐助忽然开口，弯了弯唇角，鸣人看得一呆。
然后才反应过来，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你说谁是笨蛋啊，都不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傻瓜！”
佐助眼神一黯，鸣人察觉，赶紧停手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没关系，”佐助转开脸，语声低哑，“这种事情，你也遇到过吗？”
“啊？”鸣人愣了愣，“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现在这么乱……”
“佐助，其实你并不适合这个圈子。为什么要当明星呢？”
“因为，哥哥他几年前失踪了。”佐助喃喃自语般回答，“我想站在一个醒目的位置，好让他回来的时候能找到我。”
“……会有这一天的。”鸣人沉默了一下，揽着他的肩，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