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你是欧阳干?”
当那个如降临人世的神祗般的男人站到自己的跟前,微微俯身双眸带笑看着他的时候。
欧阳干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命运。
“是的。”他感觉喉咙像被热空调吹干了,嘶哑着说不出话,“直树学长。”
江直树还是眉眼弯弯的注视他,语气是惯有的亲切,“欢迎加入护理部,实习期间我是你的直属医师。”
像是大脑还没有分解上一句话的意思,欧阳干的表情有些木讷,“啊…好的。”
江直树笑了笑,重新坐到办公桌前批阅起文件。
欧阳干一半被光芒浸润一半隐匿于阴森骇人的阴影中的面颊像鬼魅般妖娆而诡秘,他空洞无神的眼眸投射不出丝毫阳光,像深居僻静山林中漆黑的池沼,他的视线空落落的沉浮在空气中没有意义的区域,轻轻打开的薄唇仿佛想诉说些不能坦言的东西,执着的张开一个巧妙的弧度,让那秘密在口腔中辗转。
他的神情像风沙中用舒适黑色面纱遮挡了面部的神秘女子般飘渺虚无,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下班后会有新人的欢迎会,你要去吗?”江直树的笑容是特定的温柔,他一边脱下附着浓重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一边把储物柜里的外套拿出来,打算套上。
欧阳干抿着嘴,迅速换完了平时穿的粉色七分裤和白色短袖。
江直树将针织外套的纽扣扣到第三颗,转过身面对他,似乎是端详了他一阵,突然就开心的笑出来了,“你长得比女孩子还秀气,真漂亮。”
“是吗?”回应一个木然的笑容,无数个词语在肚子里翻腾,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语句。
江直树一时间心情大好,出其不意的扬起手揉揉欧阳干看上去就很柔顺的黑色长发,丝绸般软滑细致的手感传递到感官深处来,“一起走吧,别干站着了。”说罢,顾自拉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冰冷的手蓦然迎接另一方暖暖的温度,像细小的电流从血管直击心脏,灼伤了身体。
走到医院大门口后,江直树才停下脚步,却并没松开欧阳干的手,而是托着他的手放到面前细细观察。
指节清晰可见,却不夸张,五指纤细而修长,软和的掌心大抵就是应了所谓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略长的指甲在没有温度的似火残阳下为这只手平添几抹柔媚,两条最深的手纹也显得从容,皮肤白皙细腻到如凝脂,妙不可言。
“你手真漂亮。”江直树直言不讳。
欧阳干低下头,脑子像被人用擀面杖搅烂了。
自动将这反应归类为羞怯,江直树无可奈何般幅度极小的摇摇头,“欢迎会,会来吧?”
“我也会去噢。”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补上一句。
欧阳干猛然抬起头,终于恢复澄澈的双眼却不是兴奋,而是不可思议的错愕。
一种,被人毫无保留的看穿内心深处自以为掩藏得极好的秘密的错愕。
像是跳梁小丑般,狼狈不堪的神情。
所有的所有,对方都心知肚明,唯有他自以为是的演了一场独角戏。
喜欢江直树。
欧阳干喜欢江直树。
早就不是秘密了,不对吗?还在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还想要,在他面前保留一点一文不值的骄傲吗?
难道不知道,他早就把自己归类到“永远不会拒绝自己”的人里去了吗。
如果可以,请给他一个骑士拯救他吧。
“干干。”
骑士登场了。
“我们去吃饭吧?”金元丰的笑容,笼罩在“肥皂剧男主角光环”中。
难以置信的看向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眼前的大男孩,一下子如释重负了。
欧阳干勾唇,环住他精壮的手臂,声音不自觉的变得甘甜,“好啊,走吧。”
他想,自己也许是故意的,一种任性的明明是自己造成的结果被别人发觉后感到羞愧,于是想竭尽全力挽回丝毫颜面的反击。
恩,他就是故意的。
既然有人拯救他,那么就给他一次任性的机会吧,偶尔当当鸵鸟也是可以的吧?
“不好意思了,直树学长,我和阿金有约了。”暖洋洋的笑容从欧阳干脸上像蔷薇的绽放般展露,他看着似乎是有些惊讶而扬起好看的眉峰的男人,一种报复的快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那么久了,活在你光芒万丈后的阴影下。
那么久了,去学会相信自己是喜欢你的。
那么久了,久到欧阳干已经变成无数稀奇古怪的前缀。
那么久了,终于想通可以勇敢面对你,然后抬起头说另一个人的名字。
欧阳干终于不再是江直树后援会会长,而是欧阳干。
再也无需心虚的面对你,也无需为了拒绝与否去踌躇不定了,如果你以为我是不会说“不”的。
那就说给你看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