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在海岸边的初遇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白色的浪花不时蜂拥而上,海浪的声音不停在耳边绕呀绕的,空气中还有海水咸咸的味道。赫宰把头垂得低低的,沿著海岸尤其缓慢的脚步,专注的听著海风和浪交织的美妙旋律。踩著被阳光沐浴过的细白沙石,柔软的触感下还带著丝丝暖意,在身后留下了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清凉的海风灌入领口,赫宰眯起眼睛抬起头想看那炽热的太阳,视线里正好落在不远处静静望著海的少年身上。安静地坐在礁石上目光远距,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的,两条细白的腿半屈著,当时李赫宰只有一个想法「突然就好想上前搭话。」
於是凑前去,有些唐突的开口「你在这里干嘛啊?」少年并没有因突如其来的声源而把视线移开,只是望著原来的方向张了嘴「我在等一个人。」李赫宰见他没有望向自己的意思,有些沮丧地挨著那人坐到了身边不远处,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等谁啊?」从赫宰的视线范围里正好可以看见那人的侧脸,柔顺的头发垂落耳边,不时会随著风飘起,看著他提了提嘴角「不知道」赫宰挠了挠头有点儿讶异「你不知道?」然后在夕阳的光辉下看见了那人的头发镀了层金色,白皙的脸蛋上也多了层暖阳的气息,他只是凝视著远方徐徐落下的夕阳,轻轻笑了笑,没有回应。当夕阳消失在海岸线那一边时,也为这短暂的黄昏拉下了帷幕。
「你知道海的另一边有什麽吗?」赫宰随著他的目光望去,夜幕濒临的黑暗让他的视线有点模糊,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一直都好想去那儿看看。」夜里仅仅依赖著微弱的月光,不知道是不是一阵的错觉,赫宰好像看见了那人脸上一闪即逝的寂寞,在惨白的月色下带点苦涩的感觉。
「你相信只要走到对岸就会找到幸福吗?」
赫宰看著身边的人,有点儿不忍心看那漂亮的脸上带著失望的表情,所以在脑海里扭曲了回应「嗯,相信。」。
「真的吗?」少年终於把视线转向赫宰,有点惊讶的瞪大眼睛,清澈的瞳仁里忽然就承载了希望,语气里还有掩不住的欣喜。赫宰怔怔的望著他的眼睛,心里一个揪痛让他有点不好受,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全写著寂寞。
「嗯,我相信。」
自从那一天过后,赫宰始终没有很清楚地看见少年的模样,只是那双眸子在脑海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还有离别前的那一句「你会回来吗?」伴点儿鼻音的腔调让他不忍心摇头。
「嗯,我会再来的。」
少年时期的记忆很快就被周遭繁重的课业给慢慢抹去,谁还会记得当初许过了什麼样的承诺呢。只不过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相遇,还有几句普通的对话,却足以在心里刻下了如此深刻的印,一直一直隐藏在心里的某个小角,等待著被人挖掘。再回想起来时是在三年后的夏天,那是在女朋友的一句话下无意间把尘封的记忆给抛出了思绪「赫宰,你相信在海的对岸能找到幸福吗?」曾经的曾经,有过这麼一个纯净的少年弯著嘴角也问过这麼一句,当时是怎麼回答呢?好像已经想不起了。
再次回到这里时不再是形影单只,赫宰牵著她的手一路寻找著那段模糊的记忆。走累了,便在附近的小屋留宿一晚,幸好屋主还挺善解人意的,给予亲切又大方地款待。「阿姨,你有看过一个男孩吗?他应该常常都坐在那里的礁石上看海的。」咧著的笑容忽然僵在嘴边,那位妇人黯淡下来的眼神让赫宰摸不著头脑「你是说他吗…是在说我的孩子吗?」
「你的孩子?我也不清楚,我记得我曾经在这里见过他一面,之后就没再见过了,他还好吗?」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明亮的灯塔,一闪一闪的,触及了很多伤感。
还没回过神时脸上忽然被呼了个重重的巴掌,妇人布满血丝的眼眶充满恨意地瞪著已经愣了的赫宰,哽咽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小屋「你为什麽答应了他却食言?你为什麽要答应他会回来,你到底对他许下了什麽承诺!你说啊!」赫宰抚著左边的脸颊,鲜红的掌印印在脸上,心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我究竟答应了些什麽…
我只不过是随便说了我会再来而已啊…
夜幕低垂,独自踏上这片沙滩,听著澎湃的海浪声,看著同样的那轮明月,踩著依旧柔软的沙石,吹著熟悉的海风… 还有那熟悉的位置上,仿佛还感觉到那里依然还有他的影子。赫宰轻轻地摸著那粗糙的表面,看著那空荡荡的位置深深的愧疚。指头抚过时无意间发觉礁石上还刻著几个歪歪斜斜的字体,借由月光认真地辨认著那几个字,顿时觉得眼眶灼热的疼,竟然有想扼杀自己的念头。
「谢谢你肯相信我」不应该随便说相信的,不应该随便答应你任何事情的,不应该这麼轻率的…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那年夏天,有个少年坐在这里眺望海的另一边。
那年夏天,有个少年苦苦地等待著另一个少年。
那年夏天,有个少年望著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一直说著无止境的谢谢。
从来没有人肯认同我,谢谢你,肯相信我。
那个少年一出世便患上轻微的忧郁症。
那个少年在每个夕阳下会弯著眼睛说我终於知道了我要等的人是谁。
那个少年会任由海风吹干眼眶盛载的泪水。
那个少年慢慢的走向了海的另一边说要寻找他的幸福。
那个少年从此消失在海的地平线。
那个少年叫李东海。
暖风过境,少年纯白无暇的笑脸尘留在那些被微风细数过的青春年华,永远尘封在心底那个最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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