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你时我身穿仔裤
上篇
“这株樱花，插到瓶中，反而更加好看了呢。”一个温软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
……
“权中纳言那人，也真是好笑，一面问着‘能不能进来’，一面就探进帘子来。急色色的模样，真的很没有格调。”似乎是另一个女子，在调侃着什么人。
……
“辽阔难波津，寂寞冬眠花。和煦阳春玉，香艳满枝芽。”这又是谁家的小孩子，在用童稚的声音念着古早的歌谣？
……
“大抵四时心总苦，就中肠断是秋天……”一个苍凉的男声，在吟咏着白居易的诗歌。
四边的声音渐渐汇拢成一片汹涌的声浪，向着我包围过来。我想睁开眼睛，可是不知道是我看见了，还是我只能感受到，我确实是完全沉浸在只能称之为“混沌”的黑暗中。
那声音还是在不停的往我的耳朵里面钻，已经听不出是什么内容了。只是我突然猛省过来，我所听到的、所领会到的，不是我的母语，而是奇怪发音的——
日、语、吗？
等等！……我这是赶上了泉家回平安时代神游的旅行热潮不成？
我手足出汗。我——可——不——要——去平安时代！
跟九尾这样有执念的有为青年不同，我并没有历史考据的兴趣；而且，而且，谁要回到那个女人头发一个月一洗牙齿还要染黑个个运动不足贵族女子的十二单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时~代！
在穿成粽子的时代，纵然是邂逅帅哥，我也提不起精神来！
当然当然，假如我真的能够遇见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两位大人的话，我也不介意他们回答我一些小小小小的问题……这一切都以他们不是长着大饼脸为前提。
如果我是看见两位抹着白粉的圆胖茄子型叔叔在喝酒聊天……我说不定连那个荒草院子都不要进，脚底抹油冲回现代对着万斋师的照片焚香膜拜！
这样胡思乱想着，我的身体突然一轻，如一根羽毛被狂风吹起来一样，不受控制的往上——还是往下——飞起来——在这个不明空间中，让我知道方位的存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碰！……我的头撞在什么不明物体上，彻底结束了我还没有过足瘾的飞天生涯。
周围跟刚才相比，是明亮得多了。具体地说，是我能看见物体了。
我头上的大包，正是拜我眼前的这株老藤树所赐。
四周，是几乎有半人高的长草，我跌坐在地的身体，几乎被它们完全遮没。
天是黑的，自然的月光洒落下来。我的前方，是一座房屋，廊下，有着明亮的灯火。
难道——我不仅掉在了平安时代，还好命的直接到了晴明大人的宅邸？
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好奇的拨开草丛观察着。
廊下，真的坐着两个身穿直衣的身影……
这个时刻，同志们啊，谁能知道我的心情是多么忐忑……
假如我凑近了观察，那么晴明大人势必会发现我。如果按兵不动……但是现在这个角度，我是什么也看不见啊。那么过去吗？过去的话，我很可能完全听不到两个人的谈话，反而被他们诘问一堆我从何而来为何而来的问题吧……
所幸，那两位大人似乎有站起身来的趋势。我还是忍不住膝行了几步，希望能够看清楚。
膝盖下的小石子和硬土块硌得我生疼，不过——这根本不能和我此刻的打击相比！
这就是晴明？这就是博雅？
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下，我分明看清楚了两张圆圆胖胖的脸，上面扑着白粉，说话间也仿佛在簌簌掉落中~~
我的茄子大叔梦枕貘呀！！！我咒茄子无绝期！！！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双眼充盈了泪水——谁要说我这是出于感动，我就跟谁急！
平安京真是个奇妙的地方……我满眼含泪的怨念：我要回去，让我回去吧！
可是，我怎么回去呢？说到底，既然充满执念的九尾没有这个法力，我就只有拜托在我眼前晃悠着的茄子身影的晴明大人了。虽然我每次看到他——他俩，都心如刀绞，但是，内心的伤痛和现代生活的安逸相比较，我当然更加注重后者。
当我趴在草丛中柔肠百转的时候，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已经一前一后走出门去了。我只好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出门的时候回头确认一下，门上果然有五芒星的结印。


等等，他们为什么是一前一后的在走？以他们的交情，并肩而行是应该有的组合才对吧……而且为什么面沉似水？为什么——为什么走了这么大一截路还不讲话？你们你们……如果声音好听点的话，我还可以原谅你们。
还不说话……
还不说话……
“今天这事情绝对是你办糟的！”终于，前方身穿绿色圆花直衣的男子头也不回地说出一句话。
我再怎么出于良好的愿望，也不能把这句典型的指责理解为友情的表达，对吧？
“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妥，才会召来鬼怪！”后头褐色直衣的男人闷闷地回应。
哦？？——我才发现我到现在还没有分清楚他俩谁是晴明谁是博雅。这不能怪我粗心吧，毕竟背影相似的两只茄子，你们都能有着良好的辨别力吗？
从不同的气势上来看（你们不会指望我从轮廓上区别吧），指责的人更像晴明多一些，而回应的人似乎是博雅大人。
前方的——呃，争吵，还在继续。
“我有什么不妥？”晴明火气很大的样子，不过是为了顾全面子，才压低了些声音。
“要不是你负心抛弃了那个女子，又偏偏留下我的名字，鬼魂怎么会找上我……”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除了对我遇到的晴明的操守表示深深的遗憾之外，对平安时代的女人的欣赏能力，我也掬一把同情之泪……就算安倍晴明法力高强闻名海内，如果长成这个样子加上负心薄幸，那么还有什么好说！
我毅然的——继续跟在后面，不知不觉间走过了一条戾桥。其间我感到河水反射着月华，明亮的在我身上一闪。
我不能不接着跟着这家伙啊。因为最俊美的安倍晴明都长成这样了，按照此类推下去的话，贺茂保宪——甚至芦屋道满还能有人模样吗？
他们究竟要去哪里呀……干脆，我还是直接开口询问好了。
“那个……”我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突然，周围的景色改变了！刚才还是安静的街道，突然被一片绿色的火焰包围！
我们——对，就是我们三个人，统统被包围在中间。
“哇！”
发出巨大惨叫声的不是我，而是前面的两个人之一。
就见博雅哆哆嗦嗦的躲在晴明身后，而晴明也惊跳着躲避着火焰。
我更没有嘲笑他们俩的资格了：因为在我身后，绿火已经烧上身来。我并不觉得灼热，因为，那些是舌头样的小蛇！！
我再度想张开嘴大喊救命，但是声音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夺走了。这个时候，前面的安倍晴明回身看过来，他的表情十分惊恐，脸上的白粉被汗水冲刷的千沟万壑。
就算我身穿levi's的牛仔裤，你也没必要注意这样的细节吧？！除鬼才是最重要的！我忍不住大叫着提醒他，但是，我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安倍晴明恐惧的眼神，并不是在看我，而是看我身后的东西……
我猛然拧过头去，脖颈都弄得疼起来。
如果我不是失去了声音，我敢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此刻可以发出震撼整个京城的惨叫，弄到墙倒屋塌天皇搬家也说不好。
一张女人的脸！一张近在咫尺的惨白的女人脸浮在空中，直盯盯地望着我，冲我张开了嘴巴——里面的舌头被割断了。问题是，她的牙齿——涂成黑色的牙齿可是完好无损，而且明明就是要咬下来了！
各位生活在现代的同仁们，我要告诉你们，恐怖片中再怎么用滥了的桥段，真实发生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吓人啊！
感到那东西的腐臭气息，凉森森的牙齿挨到了我的头发。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除了等死，大家还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么……
撕扯着的，不是我的头皮，而是我的嗓子……疼的撕心裂肺一样。牙齿并没有咬上去，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从我的咽喉中抽取着什么。
救命啊……
我死了以后做鬼，也要诅咒你这个技术低劣的安倍晴明！（茄子脸才是你真正的错误）

“为什么一定要还原容貌呢？”晴明问。
“因为我怕他再见到我时，”我翻译的时候，声音却无法像刚才那么流畅了，“他会认不出我。没想到，他即使知道我是谁，也不肯再相认了。真是没有节操的男人啊！”
“相貌真的那么重要么？”我发现其实是我自己忍不住评论道，“如果是怀着善良温柔的心情，即使是面目全非的鬼魂也可能被接受的吧？虽然那个茄——哦，兼家大人比较冷酷，但是就算是换了我，也不会想要相认变成凶神恶煞的你呀！”
我急忙捂住嘴巴——该死，她要是抓狂了，我、我可应付不了……晴明大人啊，原谅我的多嘴吧。
“说的好。”博雅大人这时却忍不住说。我使劲瞪他一眼。出了问题，你的长刀肯定是没有用了，快把叶二掏出来！
女人头颅发出一声长叹。
“是的……”
太好了，幸亏她恢复本性后还能做到从善如流！
“原来迷失本性，比容貌毁损可怕多了。这位大人，多谢您。请帮助我往生吧。”女人这样说着，流露出凄凉的微笑。
“临行前，请您归还一样东西。”晴明温和地说。
“是……”
女人张开残缺的嘴，一个闪着白色荧光的小小光球缓缓飞了出来。
晴明展开手掌，小球仿佛有生命般地依赖入他的手心。红润的嘴唇泛起笑容，轻轻念起了往生咒。
女人的头颅再度发出青色光芒，片刻后落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博雅啊，明天我们就去寻找她大概还倒在家中的身体，把她安葬。”
“唔，好。”
“虽然不是个好差事，不过相信兼家大人不会心疼这次的车马费用的。”晴明挑高了眉毛说着。
“那么，这位姑娘的声音可以恢复了吧。”
晴明点点头，对着我平摊掌心，轻轻一吹。白色的光球飞到我面前，没入我脖子的皮肤中。
“好了，少等片刻，你的声音就可以恢复了。当你声音恢复之时，就是你回去之日。”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个空间的人么？
博雅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估计也有些见怪不怪了：“怎么，这位姑娘是……”
“博雅啊，不是有千年之前的古老幽魂么？”
“是啊，是有。”
“那么，千年之后的生魂出现，也没什么奇怪的。”
晴明这样说着，轻轻拧动肩膀。
“今天真的是很累啊。”
虽然他法力高强，我还是忍不住投以白眼——倒不是因为他的比喻不恰当（虽然我听着很别扭），而是因为，这个鬼魂事件本来不复杂，他怎么就累成这样？上了年纪的缘故？
不过说实话，尽管他的脸型长的像是今天的大叔，不过，我很难估计他的真实年龄。
“没错。”博雅竟然也赞同了他这个说法。
就算是好朋友，也太姑息纵容了。
“呆坐一天给图书寮的画家去画像……唉。”晴明叹气，“幸好他们今天画完了。”
博雅这个时候却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
“等待的时刻总是比较无聊……怎么样，喝酒吧。”晴明不理会博雅的表情，好心情地微笑，“这位姑娘，你也来一杯？”
恩……好好。听说平安时代的酒没有蒸馏过，度数不高，我……应该可以接受。
此刻在我眼中，晴明的茄子脸，也不能抑制我对他的尊敬——有点是崇拜了，其实。
而且，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对坐（如果把我忽略不计的话），气氛非常的默契和谐。
我真的不知道这两个词语能不能形容我的感受。套句古词的话，就是……
当时一笑做春风。
其实他们俩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过一样看的出来。
因为，他们是彼此给对方倒酒，自己并不给自己斟的。
交杯换盏的时刻，配合的十分妥当。一个人喝完之后，也许是沉默，也许是对谈，然后在想喝的时候，酒杯就会恰如其分地被对方倒满。
我觉得我的头又有些昏沉了，应该不是那几杯酒的缘故吧？
我依靠着身后的木柱，望着晴明和博雅。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
“博雅，吹奏一曲何如？”
“我啊，有点没心情呢。”高大的殿上人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当真没有去摸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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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治愈了！！！